回過神來後,楚宛言語之間更多了些真誠:「皇兄在外面這麼多年真是受苦了,以後有什麼缺的少的儘管跟臣弟開口,我府上雖不比東宮,但該有的也還是有的。」
「多謝四皇弟。」
謝繹也對他笑得愈發真誠。
兩人在這邊相談甚歡,一直盯著這邊的楚堯和楚容卻暗自咬牙。
他們這些與謝繹有些交情的人都還沒有過去搭話,這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楚宛算個什麼東西?
聊什麼至於笑得那麼開心?
真是個見風使舵的小人!
楚堯終歸耐不住性子,拿著酒杯表情複雜地來到了謝繹身邊,對謝繹笑道:「二位皇弟這是聊什麼呢這麼高興?」
皇弟兩個字被他加重了發音。
楚堯現在還是不信謝繹真是他的皇弟,他只以為這是謝繹耍的什麼手段,畢竟三皇弟早夭,其中事實他再清楚不過了。
在事情尚未明朗之前,他只覺得謝繹身邊的四皇子看著礙眼。
楚宛笑道:「太子皇兄,臣弟在跟三皇兄聊宮外趣事呢。」
「哦?什麼趣事也說來讓孤聽聽?」
雖是這麼說著,但楚堯看都沒看楚宛一眼,一雙眼睛只盯著謝繹。
楚宛看出了兩人之間的暗流涌動,掛在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識趣地不接這個話茬。
謝繹毫不畏懼地迎接著楚堯的審視打量,笑道:「隨便聊聊罷了,太子皇兄應該比我們懂得更多才是。」
聽到謝繹那麼自然地叫他皇兄,楚堯還愣了一下。
他此前從未覺得這兩個字那麼刺耳過。
之所以不願意接受謝繹真是他皇弟的事實,是因為這樣的話,那他們之間……
楚堯抿緊了唇,臉色難看地站在原地,倒似怔怔出神一般不說話了。
楚宛覺得周遭的氣氛詭異得很,正想找個藉口溜掉,忽聽上首的皇帝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好好好,到底是親兄弟,這就迫不及待地聊上了?」
楚宛抬頭看去,對上了老皇帝讚賞的眼神。
他知道這趟的目的達到了,便勾唇一笑,朝上方拱手:「是兒臣急躁了,想與三皇兄暢談一番,卻忘了場合,兒臣自罰一杯!」
他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笑著回到了原來的座位上。
其他在場的皇子們見到皇帝這個態度,也紛紛端起酒杯來與謝繹敬酒。
不過一會兒,楚堯和謝繹身邊就圍滿了人。
楚堯站在一旁看著謝繹笑著和那些根本不熟的兄弟們周旋,遊刃有餘地喝酒聊天,忽然覺得這個場景分外陌生。
就好像有什麼脫離了控制。
好像他才是多餘的那個人。
所有的皇子都過來跟謝繹搭過話了,只除了楚容。
少年坐在位置上,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怔愣地看著這邊,連皇帝不滿的眼神都沒發現。
楚堯注意到了他的反常,忽然發現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正在暗中悄無聲息地發生著。
他的眸子暗沉了一瞬,不再沉默地站在一旁,而是拿著酒杯退出人群,決定回去好好查一下謝繹……和楚容。
……
宮宴進行得異常順利,謝繹成功恢復了自己的皇子身份。
因為這次宮宴是家宴,所以蕭璟言和沈逸卿都不在,而因為這次是謝繹首次進宮,身邊不讓跟人,所以他也沒讓周正跟著。
周正雖然也可以在暗中悄悄跟著他,但皇宮畢竟不比別處,御林軍都不是吃白飯的,一旦被發現又是一場麻煩,沒有必要。
所以宮宴結束之後,謝繹就一個人跟著領路的宮人往重華宮去了。
宴會上來跟他說話的人太多,因此謝繹喝了不少酒,雖然有意識地少喝一點,但此刻還是有些醉意。
宮人提著紅色的宮燈在前面帶路,謝繹慢吞吞地跟在他後面,燈籠的光亮時而在他眼前模糊成一片,時而又變得清晰。
謝繹深呼吸了幾次,揉著太陽穴讓自己保持清明。
不知走了多久,總算是到了重華宮。
這宮殿是皇子所居之所,地方很大,除主殿之外,還有很多配殿,住下十個人都綽綽有餘。
皇帝著人收拾出來的是比較大的一處寢殿,宮人一直給他帶到了殿內,才行禮離開。
「三殿下。」
屋內的兩個侍女沖他行禮,謝繹只粗略掃了她們一眼,就自己在桌子旁坐下了。
他現在頭暈得很,只想休息。
一隻白皙修長的手很有眼力見兒地給他倒了一杯熱茶,謝繹接過來喝了,還說了一句「謝謝」。
他將茶水一飲而盡,趴在桌子上就要睡過去,卻還記著這是在皇宮裡,不敢太放鬆心神。
直到侍女來解他的披風,謝繹這才出聲道:「這裡不用……你們伺候,先……下去吧。」
屋內安靜了一會兒,腳步聲響起,應該是侍女先去放他的披風了,窸窸窣窣的,然後是門開了又關的聲音。
謝繹知道侍女們都下去了,身體徹底放鬆了下來,意識也逐漸朦朧。
楚容站在他旁邊,看著那因酒氣渲染而變得緋紅的脖頸,柔軟地折到不可思議的程度,乖順服帖地倚靠在桌面上。
屋內只有謝繹比平常略顯粗重的呼吸聲,一聲又一聲,讓他的心跳都亂了。
他知道謝繹喝了不少酒,都是那些不相干的人敬的酒。
這人進來的時候,眼神都是朦朧的,臉和脖子都紅了,露在外面的手指都是粉粉的,看著就很燙。
他只看到了屋內的侍女,卻沒看到等在另一側的自己。
楚容眼睜睜地看著謝繹動作笨拙地坐到桌子邊,撐著桌面睫毛一顫一顫,好像就要睡過去一樣。
他給謝繹倒了水,還收穫了一句禮貌的「謝謝」。
他看著謝繹勉強維持著清醒揮退侍女 ,看著他趴伏在桌面的身體漸漸放鬆,屋內安靜下來,他都沒有發現自己的存在。
楚容盯著謝繹的後腦勺看了一會兒,忽然伸出手,去摸他露出來的一小塊緋紅的後頸。
手上的溫度果然如他所想的一般,那麼燙。
他的手戀戀不捨地在那裡停留了一會兒,然後便裝作服侍人的宮人的樣子,開始給謝繹按摩肩頸。
把他扶起來,讓人倚靠著自己,低頭,給謝繹按摩太陽穴。
從他這個角度,能看到這人微仰起的臉,輕輕闔上的睫毛,和因為仰頭這個動作,而微張的、飽滿的唇。
楚容的臉慢慢漲紅了,心臟一下一下地加速跳動,快得要跳出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