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八,飛機上午落地雲山機場,於珩親自驅車到酒店接夏眠。
劇組天南海北哪的人都有,從臘月二十五開始,大家已經陸陸續續回老家過年了。接到電話,夏眠跑去找高藝峰,高藝峰欣然同意,並囑咐他大年初十之前務必回組。雲山拍攝地外景剩餘戲份不多,趕緊拍完,好趕緊轉拍攝地。
夏眠提前給高藝峰拜了個年,還說要帶特產給他。高藝峰笑罵:「人到了就行,特產到不到隨意啊。」
「準時回來。」應承完,夏眠朝他揮揮手,收拾行李去了。
提著行李下樓,於珩已經等在車前。長風衣,裡面是簡單款式的藏藍色西裝,左領戴了一根細細的駁頭鏈,頗有幾分他主子的風格。
「夏先生,」於珩接過行李,「您自己一個人?」
栗子和大黃都是京漂一族,老家不在京城,昨晚已經各自訂票飛走了。夏眠「嗯」了聲,順便向車內瞟了眼,冷哼:「你不也是一個人?」
於珩用手抵住嘴唇,無聲的笑。小夏先生也太可愛了,所有情緒都掛在臉上,怪不得老闆那麼疼他——心思深沉的人,往往更喜歡單純直接的人。
「周董一直在等您。」於珩說。
等他?
在哪等?
飛機上嗎?
夏眠依稀記起來,有一次他結束工作回京,周憑川說派於珩來接,最後卻是自己來的,給了他一個好大的驚喜。
這次會不會又想給他驚喜?打開飛機機艙門,發現周憑川坐在裡面那種?
「等什麼啊……早晚都要回的。」夏眠不自然地攏攏夾克領口,上了車。
於珩開車的風格也像周憑川,該快的時候快,該慢的時候慢,從不逞快鬥勇,也從不給不規矩的車夾塞的機會。
機場已經給這輛車授過權,車子一路駛進停機坪。這次來的不是周憑川慣用的灣流,而是另一架龐巴迪。夏眠臉色發沉,進艙門,果然沒找到周憑川的身影。
等到下機,依舊是於珩送他回龍璽,從始至終周憑川都沒露過面。直到此刻,夏眠終於能確定,自己的猜測是對的。周憑川或許曾對他產生過興趣,但很快下頭了。
在周憑川眼裡,什麼都沒有工作重要——哦,除了夏明昭。
那正好,夏眠想,可以不用費心思、找理由解釋他說的「喜歡」了。
反正周憑川也不會在意。
晚餐也是夏眠自己一個人吃的,管家說周先生提前囑咐過要做粵菜,夏眠皮笑肉不笑的點點頭,姑且忍下。
晚上十一點,到了該睡覺的時候,周憑川仍沒回家。這一刻,夏眠心裡的不滿直接到達頂峰!
他扯過周憑川枕頭,對著它來了一套組合拳。軟綿綿的觸感完全不解氣,他去衣帽間找了一圈,又把周憑川最常穿的睡衣拿出來,像處理垃圾似的把它團成一團。
剛要扔馬桶里,門鎖被人擰動,周憑川回來了。
這種事只能偷偷摸.摸做,還沒膽子被當事人發現。夏眠急中生智,抱著睡衣,一個大跳鑽進了被窩裡!
腳步聲逐漸靠近,隨即,身側柔軟的海綿陷了下去——周憑川坐到了床邊。
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到睡著的他。這傢伙看我.幹嘛?夏眠心裡打鼓,不安的繼續裝睡。
但那種黑暗中被人窺視的感覺實在太奇怪了,好像無數隻蟲子爬過皮膚,讓他覺得渾身哪哪都癢,哪哪都不舒服。
夏眠又急中生智,假裝翻身。睜開眼睛,果然,那雙深褐色的眸子正靜靜望著他。
夏眠嚇的一個激靈:「......大半夜不趕緊睡覺,在這兒盯著我.幹嘛,夢遊?」
周憑川怎麼看不出他裝睡?眼皮一直在抖,裝的實在太低級。他沒拆穿,伸手捋了捋男生因為泄憤被汗打濕的額發:「幾點落的地?」
「幾點你不清楚麼。」臨落地之前,於珩打電話跟周憑川匯報過情況,他親耳聽到的。現在又虛情假意過來關心,也不嫌可笑。
周憑川卻道:「我在問你。」
「......兩點多。」
周憑川俯身親了下他額頭:「辛苦了。」
幹嘛啊,搞這一出,夏眠喉結滑.動,被親的地方泛出淡淡緋.紅。
之前離的遠,夏眠沒感覺到,現在離近了,他聞到一股酒氣,濃郁醇香。
怪不得全程不見人,晚上也不回來吃飯,原來出去吃喝玩樂去了。夏眠用手背蹭蹭額頭,冷哼:「我不辛苦,還是三爺您天天在外面喝酒比較辛苦。」
周憑川確實沒少喝,但也能聽出他言外之意:「眠眠,我哪裡惹到你了,說出來,我們一起解決。」
「沒啊,我怎麼敢生三爺的氣,又不嫌命長,」夏眠越說越氣,「我就是有點好奇,您不遠萬里把我從雲山叫回來到底想幹什麼。我回來你又不在。」
周憑川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果然上鉤了。
他側過身子,手肘拄在床上,兩人距離瞬間拉的很近:「抱歉,今天有個比較重要的應酬,沒過去接你。」
「別,可別折煞我,我哪敢勞您大......」
沒等夏眠說完,雙唇忽然傳來灼熱的觸感。
不同於之前的侵略,周憑川這次吻的很輕慢,單一麥芽威士忌的香氣在唇舌間流轉,像在吃一顆酒心巧克力,夏眠雙眼微眯,都有些醉了。
但他沒料到的是,這其實不是巧克力,而是一顆釀著酒味的炸彈,隨時可能把氛圍引爆向不可控的方向,比如,親著親著,一隻手伸.進被子,夏眠忽然感覺到自己被,握住。
「……三爺,」夏眠驟然清醒,「不行!」
「嗯?」周憑川疑惑,「你說過喜歡。」
經過無數次的推演,夏眠已經拋掉難堪,甚至能口齒清晰、毫不猶豫地說出這番話:「當時我只是精蟲上腦,被下半身支配了,您別誤會。我早跟您承認過錯誤,也保證過不再覬覦,我說到做到。」
「說到做到?」周憑川反問。
「對,」夏眠閉了閉眼,「如果哪裡做的不夠好,我的承諾依然有效。」
他的承諾是,周憑川可以隨時提出離婚,他同意淨身出戶。
都聊到離婚這一步了,話題不可謂不沉重,周憑川卻笑了,被子中的手抽出來,順便帶出一件皺皺巴巴的睡衣:「如果你真這麼堅定,眠眠,這是什麼?」
「這麼晚不睡覺,你又在等什麼?」
夏眠腦子「嗡」的一聲:「那是……我……」
直到被另一方撕開偽裝,他才不得不承認,是的,他依舊喜歡周憑川。
喜歡不是說停就能停的,那種無孔不入的感覺已經超出理智可以控制的範圍。所以他給自己設圍牆,在說出「喜歡」後不停的找藉口否認,比起跟周憑川澄清,更像在給自己心理暗示,告訴自己,不喜歡周憑川,不可以喜歡周憑川。
而今,所有刻意營造的假象被無情撕破。
夏眠自暴自棄的仰起頭:「我不知道,隨便你處置吧。」
「處置?」周憑川對這個詞很感興趣,「那如果我說,我的處置方式是……我接受你的喜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