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東來沒說話。
林玉蘭也不急，「她後天就要結婚了，只有一次機會，要是錯過了，陳美娜就徹底是別人的媳婦了。」
「薛東來，你不後悔嗎？」
不得不說，林玉蘭是有幾把刷子的，簡直太會拿捏人的心思了。
只可惜，她拿捏的對象是薛東來。
這人就是個人來瘋，對於外面的事情，充耳不聞。
他低垂著頭，發白的指節扒在門縫處，偷偷的打量著在天井中間的陳美娜。
她被眾星捧月的拱在中間，雖然很多人，但卻一眼就能看到她，無他，實在是她有著一張過分出彩的臉。
眉目盈盈帶笑，朱唇皓齒，肌膚細膩又瑩白。
她去下鄉後，瘦了一些，瞧著精氣神似乎更為堅韌了幾分。
還是他最喜歡的樣子。
薛東來貪婪地盯著陳美娜，不放過每一分每一秒。
林玉蘭忍不住翻白眼，「光偷看就能讓陳美娜是你的嗎？」
「還是說，你打算這樣偷看一輩子？」
這話，刺痛了薛東來，但是薛東來這人是個瘋子，只有在陳美娜面前，他才會有片刻的溫柔。
他抬眼，陰翳地眼眸盯著林玉蘭，聲音冰冷，「你在教我做事？」
這話說的。
林玉蘭忍不住心驚肉跳起來，她真是忘記了。
薛東來這人本質上就是一個瘋子。
「我和陳美娜的事情輪不到你來置喙。」
「她很好，更輪不到你來說三道四。」
林玉蘭氣的白了臉，這人真是不識好人心。
「就當我沒來。」
轉頭就走。
「站住！」薛東來喊她，「我們合作，但是主動權在我。」
這和林玉蘭原先的想法，壓根不一樣，不過目標達到就行。
她咬牙，「可以！」
*
紡織廠筒子樓。
「媽，你說爺爺還會讓我們回去嗎？」
被趕出來的趙向青他們，沒有地方可去，所以暫時都來了姑姑家。
這筒子樓實在是太小了，他們三個人擠在鄭紅英的房間。
面對女兒的問話。
姚素蘭沒吭氣。
她了解自家公爹，她是肯定回不去了。
但是，自己的一雙兒女——
姚素蘭抬頭看向趙向青和趙向括，「等你們爺爺氣消了，你們若是回去給他認個錯，他或許會原諒你們。」
趙向青搖頭，「我覺得有點難。」
趙向括沒說話。
鄭紅英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只覺得自家舅媽家，怎麼一家子蠢人啊。
她外公手裡捏著那麼多好東西，竟然能被對方給趕出來。
鄭紅英覺得，天底下真的沒有比她舅媽，更蠢的人了。
她深吸一口氣，勸說道，「我是覺得你們回去和我外公認個錯，說不得我外公就原諒你們了。」
「而且，我大表哥後天結婚，這是你們唯一的機會。」
鄭紅英是個聰明人，一針見血的指出了問題所在。
「到時候會有親朋好友過來，你們在這種情況下認錯，外公就算是有天大的怒火，也會看在外人的面上，原諒你們。」
她話落。
狹窄的屋內一片安靜。
姚素蘭和趙向青都沒說話。
倒是，一直低著頭的趙向括，突然喃喃道，「我大哥後天結婚？」
這人真是的。
平日裡面跟死人一樣。
聽到大表哥結婚，倒是激動了起來，鄭紅英嗯了一聲，「外公都開始對外邀請了，喊了我們家去喝喜酒。」
話落。
趙成芳就推門進來了，「嫂子，紅英說的對，這次向鋒結婚是你們回去最好的機會。」
趙成芳年過四十，齊耳短髮，一身列.寧裝，幹練又沉穩。只是，眼角的細紋和鼻翼兩側入口的法令紋，彰顯著她這些年的辛苦。
趙成芳比姚素蘭要小三歲，但是兩人站在一塊，對比著她卻比姚素蘭看起來大上五歲到十歲那樣。
姚素蘭看著小姑子，她不說話。
趙成芳挑眉，「難道你想一直在我家住下去？」
「嫂子，你別忘記了，我家就六十二個平。」
擠著他們一家四口，已經是極為不容易的了，再來三個家裡是真的吃不消。
這話太直白了。
以至於，姚素蘭被噎了好半晌，她覺得自己是不是不該回首都啊。
手裡原本的四合院沒了不說，連帶著金條也沒了，還老宅都住不進去了。
連累一雙兒女也跟著被趕了出來。
「我不是跟你商量的。」
趙成芳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我是來給你通知，我家最多只允許你住到明天晚上去。」
趙向青抬眼可憐兮兮地喊道，「姑姑。」
她常年住在趙成芳家，和她到底是熟一些。
趙成芳，「喊姑姑也不行，姑姑家多大地方，你也知道住你一個還差不多，一下子住三個人進來，怕是要住房頂了。」
「而且向青，你不小了，現實一些。」她抬眸看了一眼年過四十卻優雅如同蘭花一樣的姚素蘭，「你媽能這般任性，是你媽長得漂亮，你爸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願意遷就她。」
「你不一樣。」
說到這裡，趙成芳的神色肅然了幾分，「趙家的女兒出嫁後，再次回家就屬於娘家，你懂我說的這個道理嗎？」
「這意味著你將來想回娘家，勢必要和你大嫂打好關係。」
「和你大嫂打好關係，比和你大哥打好關係更為重要。」
男人們在外面拼搏，根本不管後院的情況，所以趙家的一切到最後，勢必會落到趙向青未來大嫂手裡。
曾經，姚素蘭便是趙家的大嫂。
趙成芳最愛的那一套王府井的四合院，出嫁的時候，央求父親許久，要他把王府井的四合院陪嫁給自己。
但是父親拒絕了她。
他說，「成芳，你應該知道鄭家是什麼情況，你若是想要嫁過去過上順遂的日子，那就不要帶著龐大的嫁妝過去。」
如果，趙成芳當年選擇門當戶對的人家，那麼趙爺爺自然不會吝嗇，這一套王府井四合院的房子做陪嫁。
但不是。
鄭槐樹當年只是紡織廠的一個普通工人，一個月二十多塊的工資，全家都擠在十來平的大雜院裡面。
這麼一個情況下，趙成芳帶著四合院陪嫁過去，她這輩子的婚姻，可能很早就到頭了。
趙爺爺雖然沒給她陪嫁四合院，但是在趙成芳結婚的第二年懷孕生下孩子，立馬幫她在紡織廠置辦了一套兩室一廳的筒子樓。
按照當年鄭槐樹的資歷是不夠分房的，但是趙爺爺出了力，這才讓鄭家提前了二十年，住進去了筒子樓。
而在趙成芳有了孩子的情況下，兩室一廳剛好隔絕了，鄭槐樹弟弟妹妹過來住的情況。
這就是趙爺爺的厲害了。
想起父親當年的決策，趙成芳現在也覺得父親的明智，「我爸是一個很聰明，很有遠見的人。」
她看向姚素蘭，「王府井那套四合院，我當年盼了那麼久，可惜我爸給了你，我還以為你是個聰明的，能夠守著這套房子，沒想到哦——」
趙成芳嘆口氣，「住都沒住過一天，就被我爸沒收了回去。」
「大嫂啊大嫂，我該說你聰明，還是該說你愚蠢？」當年，她大嫂選擇拋棄三個孩子，也要跟著大哥去西北基地，她便是不贊同的。
丈夫已經結婚了，有了結婚證根本跑不掉。
她要是大嫂，就守著王府井的四合院，帶著三個孩子過日子。
房子有，孩子有，錢也有。
至於丈夫，重要也沒那麼重要 。
但是，她大嫂偏偏做了一個最差的選擇，拋棄三個孩子去了西北基地。
想到這裡，趙成芳是真的頭疼，「你都去西北基地幾十年了，幹嘛還要回來？你回來就是為了讓兩個孩子和趙家決裂，姚素蘭，你是不是有病？」
以前還喊大嫂，這會連大嫂都不喊了。
被小姑子這般罵了一頓。
姚素蘭是吭都不敢吭一句的，整個趙家裡面，她第一怕的就是婆婆，第二個怕的就是小姑子。
趙成芳看著她那樣，「有本事闖禍，沒本事解決，就和當年一樣。」
她頭疼的掐著眉心，「要不是看在倆孩子的面子上，我是真的不想管你。」
姚素蘭惴惴，「現在還有解決辦法嗎？」
她也是被趕出來了，才驚覺如今走了一步怎麼樣的臭棋，名下唯一的房子沒了不說。
連帶著一雙子女也被她連累到小姑子家，擠筒子樓的地步。
趙成芳，「現在知道要解決辦法了？」
「晚了！」
但是一轉頭，發現趙向青正可憐兮兮的拽著她衣服角，「姑姑。」
這一喊，趙成芳到底是心軟了，雖然往日裡面讓趙向青住在家裡，是圖老頭送過來的糧和票，但是要說沒一點感情，那是假的。
這麼多年下來，養一條小狗也多了幾分感情。
「真想解決？」
趙成芳問了一句。
趙向青點頭。
趙成芳，「後天你大哥結婚，明天家裡就要忙活起來了，你們隨著我一塊回去幫忙，等到後天結婚的當天，親朋好友都來了，當著大家的面，給你爺爺和你大哥大嫂賠個不是，到時候看他們願不願意原諒你們。」
趙向青答應的倒是乾脆。
但是，趙向括沉默了半晌，少年眉目桀驁，略顯叛逆，「我不回去。」
趙成芳抬起手就要打，「你是不是傻？」
「我不回。」
趙向括抬頭看向趙成芳，「我不可能在回去的。」
「我明天早上就回海島。」
空氣中瞬間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