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兒姐,你上來,自己動。」
范團兒聽見常威的喊聲,快走幾步順著走廊的坡道上來,接過他遞過來的白梨一臉疑惑。
「凍梨,龍城美食。」常威解釋了一句,指了指山洞外面,「擱在戶外,凍透了就行,你自己凍,我把這兩個人拎下去。」
范團兒這才明白,常威說的是「凍」。
她把梨子放在洞口的石頭上,端著槍找了個掩體,看著小黃狗在雪地上來回奔跑警戒。
這一夜是別想睡覺了。
也不能縮回到要塞里,他們明天還要離開山洞製造爆炸把援軍引過來,萬一被人堵住走廊就麻煩了。
誰也不知道這山里會不會還有其他的敵人。
常威撈起快要凍斃的馬大富和王三利,提著兩人的腰帶回到要塞地堡中。
張三已經醒了過來,躺在爛衣服堆上,有氣無力的看著他。
常威把兩個人丟在張三身側,探了下他心口的位置,點了下頭,「應該死不了。」
張三喘息了幾口氣,不甘道:「你找到黃金了?」
常威扯了個鐵皮箱子坐在他身邊,沒有隱瞞,「對,就隔著一道牆。」
「你上交了?」
「當然。」
張三痛心疾首道:「二十噸黃金,你就不想據為己有嗎?」
常威在爛衣服里翻出幾雙翻毛皮靴,聽見張三的話,嗤笑道:「你在龍城殺人越貨,自然不會懂。」
張三毫無愧疚的直視常威,「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常威輕輕的搖了搖頭,「就不說你這句話以訛傳訛的誤解了,我只是不明白,既然你都是為了自己,是如何有臉面在牆上留下松花大俠幾個字的?」
張三愣住,他沒想到常威突然提及此事。
常威隨手在破爛衣服里扒拉著,頭也不抬的問道:「你自稱大俠,可知道什麼才是俠氣?」
張三仰面看著天花板,好一會才遲疑道:「荊軻刺秦王,算是俠氣吧?」
「風蕭蕭兮易水寒,荊軻那是勇氣。」
「李白說,十步殺一人,這個算不算俠氣?」
「說你沒文化吧,你還知道俠客行,說你有文化吧,你又不記得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李白稱頌的是尚義重諾不圖名利,這是骨氣。」
「我也是正兒八經讀過書的。」張三不忿,胸口劇烈起伏,扯著嗓子為自己爭辯,「殺一人不算,那白起殺萬人,算不算俠?」
「你也就知道殺殺殺,屠百戶則為雄,白起說好聽的是霸氣,說難聽點叫做戾氣。」
「那黃巢呢。」
「我花開後百花殺啊,考不進長安就殺進長安,他是爽了,百姓受苦,這算哪門子俠氣,殺氣倒是不缺的。」
「......那文天祥總算了吧?」
「難為你還記得他,時窮節乃見,文山公一身正氣,你說他是俠氣,這是在貶低他啊!」
張三不想說話了,雙眼死死盯著常威,面色泛起不自然的潮紅。
常威找出幾件稍微完整些的棉大衣和皮大衣,提溜著幾雙皮靴起身,認真道:「你躺下來好好想想這半年裡做過的事情,對不對的起你在牆上留下的八個字。」
張三沉默了片刻,把頭偏過去,不敢和常威對視。
徐志摩的表弟說過,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比如郭大俠,喬大俠。
武俠,武俠,國人的印象里,但只要被冠以俠的名號,必然會以武犯禁。
常威是公安,他堅守的是法理和秩序,天然和俠對立。
所以在京城時,聽說松花大俠這個稱號,他就說過要把這個人打成松花蛋。
拋開張三這個殺人越貨的土匪,常威對其他大俠的印象也不算好。
冤有頭,債有主,報仇雪恨雖然法理不容,但是情有可原。
可是滅人滿門,甚至連童子都不放過,你可以說斬草除根,或者報應不爽,但是自稱大俠就有些過分了。
收斂好這些亂七八糟的心思,常威在其他的房間裡轉了轉,把張三藏匿的三十多萬現金找出來,扯了幾根繩子把三人捆的嚴嚴實實,溜達著上去和范團兒換班。
「這個梨子凍了以後好硬。」范團兒指了指石頭上的梨子,雙手背在身後。
常威眼尖,看見藏在她身後的梨子上有兩排淺淺的牙齒印,笑道:「這個要凍成黑色才算凍好了,吃的時候要在涼水裡化開。」
范團兒不知道好好的梨子為什麼非要凍起來吃,她把手心的白梨悄悄塞進包里,生硬的轉換話題道:「黃金你搬出來了嗎?」
「沒有,我都沒進去。」常威一直沒靠近藏黃金的密室。
除了避嫌之外,更多的是因為心痛。
那種痛感,布洛芬都止不住。
次日清晨,常威看了看手錶上的時間,每隔五分鐘朝著山洞前的空地上丟出一個香瓜手雷。
兩個小時後,部隊浩浩蕩蕩的開進來。
當看到密室里藏著二十噸黃金,進入到要塞里的人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沒人敢輕舉妄動。
因為今天來這裡的單位有七八個之多,近萬人。
把現場交出去,常威大搖大擺的提著棉大衣,皮大衣和翻毛皮靴朝著山谷外走去。
幾名糾察剛想要喊住他,被帶隊的軍官連忙給制住。
「隊長,那個人沒搜身,而且還拿走了戰利品。」小戰士嘟囔著。
「沒人敢搜他,也沒人會搜他。」隊長見小戰士依舊不服氣,嘆了口氣,指著剛搬出來的一箱黃金,「他如果不說,這些金子都是他的。」
小戰士木然轉向常威離開的背影,小聲道:「隊長,那個人就是京城的龍組睚眥?」
隊長狠狠的拍了下小戰士的腦袋,呵斥道:「你小點聲,被他聽見小心記你一筆。」
常威其實聽見了,他不以為意的繼續走著,沒有和糾察隊計較。
看了眼手裡的東西,又摸了摸身上的衣服,他回望南方,心頭湧出思鄉的情緒。
親人的針線指引著他回家的路。
把罪犯和三十多萬贓款與龍城公安局交接後,龍組終於踏上了回京的火車。
還未踏進小院門,就聽見常瓏正在嚎啕大哭。
「娘,你到底是不是潑婦啊?」
楊敏把手裡的鍋鏟捏了又捏,思索著打哪裡比較疼。
常瓏依舊抹著眼淚,大聲道:「大姐說我是潑婦產的,娘,你告訴我啊,你到底是不是潑婦?」
常妲剛準備走進廚房,聽見這句話,覺得天都要塌了!
......
常威放下手裡的行李,向著家人一一問候。
常小蠻抹著眼淚依偎在他懷裡,摟住脖子不肯撒手。
常威輕輕拍著小丫頭的後背,指了指行李,「別哭了,大舅舅給你帶了禮物呢。」
小丫頭緊緊貼在他身上不肯離開,小嘴撅起來喊道,「大舅舅,除了催更和免費的電電,我什麼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