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改革後商稅大增,為陛下賀!
御書房大臣費宏和王瓊聽了朱厚熜這話,皆驚呆了半晌。
他們自然能通過朱厚熜此意知道,眼前這位天子的志向不小!
讓中山王等開國功勳之名配於戰船,有繼續傳頌中山王等功績的意義自然不用說。
關鍵是,這也意味著,天子希望,今人也能立下中山王等人一樣的功勳。
可怎樣的功績才配得上中山王等的功績?
要麼是北伐如霍去病一樣封狼居胥。
要麼是南征如張輔一樣改土安南。
王瓊的心都不由得因此砰砰直跳起來。
他是個喜功名的。
皇帝越有進取心,他越高興。
因為他知道,他也會跟著在建功立業這件事上走得更遠。
費宏倒是有些害怕,害怕陛下又會轉變成第二個正德皇帝。
但一想到,當今陛下對百姓的愛護其實比孝廟還要愛護,乃至在要造避暑宮殿這事上,一直都保持的非常克制。
所以,費宏沒有因此就潑皇帝冷水,勸諫皇帝不要太注重武德,要有守成之君的覺悟。
只是,費宏不理解的是,陛下既然對百姓那麼在意,又為何又有想讓天下臣僚立開疆闢土之大功的心思呢?
這在費宏看來,原因只能有一個,那就是外面的疆土值得開拓。
可真值得開拓嗎?
要知道,當年大明於太宗朝並安南後,最終在宣宗朝,又不得不棄了。
因而,費宏對此心裡感到疑惑。
但疑惑歸疑惑,他還是在王瓊稱是後,保持了沉默,且奏起他負責的財政之事來。
「陛下,自去年加征鈔關稅後,據戶部核算後奏報,鈔關稅去年一年達兩百一十六萬七千三百五十四銀元!折百銀的話,比每年平均增加兩百餘萬兩白銀!」
「這幾乎於孝廟時開中法改折銀後的鹽課收入相當!臣為陛下賀,也為席書、張孚敬、熊浹等請功。」
費宏這時則奏起了關於鈔關稅加征後的成績,並把自己手裡的題本雙手捧到了額前。
朱厚熜笑意難抑:「甚好!」
的確難抑。
因為,據他所知,滿清時期的鈔關稅,一年也才一百四十多萬兩白銀。
現在自己在改革鈔關稅後,能多征兩百餘萬兩,這既說明了自己嘉靖朝的商業更為繁榮,也說明了民間富裕程度的確很高,要不然也不會有如此強勁的內需去支持起這麼高的鈔關稅。
須知。
八大鈔關皆是設置在運河和長江水路交通要道的稅關。
所以,鈔關稅在認真徵收後,能有多少稅收,是與內需掛鉤的,而內需是否強勁,則與民間百姓富庶程度有關。
當然,大明現在內需強勁,也跟從洪武朝開始就一直奉行低稅率有關,讓民間許多官僚縉紳富得流油。
而也因為低稅率,朝廷也就稅收不怎麼高。
所以,費宏這樣的執政也會因為朝廷就多了兩百餘萬兩的現銀收入而高興不已,乃至主動為一干大臣請功。
不過,朱厚熜和費宏等君臣都知道,增加了收入固然可喜,但開支也在大幅度增加。
因而,別看這鈔關稅增加了兩百多萬兩,但因為擴充基層官僚組織、大造戰船、擴招水師還有廣建學堂等開支在持續增加,所以朝廷還是處於赤字的狀態,依舊還不能還清興明銀行的借款。
費宏等負責財政的大臣,甚至因此覺得,外朝好像一直都欠著皇帝的債。
明明自陛下即為後,外朝也增加了不少收入。
鹽利的整頓、銀元貨幣的建立、部分地方的田地清丈、還有去年的供銷總鋪出糶各倉庫存實物,都讓外朝在田稅、鹽課和交易上增加不少收益。
而眼下的鈔關稅改革,更是讓朝廷增加了兩百餘萬!
但外朝還是沒有還完皇帝的債。
關鍵是,由於開支的增加和大明每年總是會有一些地方發生災難,而導致臨時開支增加。
也就導致皇帝借給外朝的舊債剛要還完,就不得不借新債。
費宏就覺得,皇帝陛下的債,像是永遠還不完似的。
這讓他倍感沮喪。
因為這個時代的人,下至黎民百姓,上至執政大臣,普遍都不喜歡欠債,而喜歡維持一個有存留有盈餘的財政狀態。
無論是當家還是當國。
他們都更喜歡這種狀態。
這是上千年歷史經驗形成的文明習慣。
畢竟在這片土地上,災害與動盪會時常出現。
所以,在風調雨順時,保持節用,存糧存錢備荒備戰的思想烙印,早就刻在了每個人的骨子裡。
但費宏一想到,從梁儲開始,每任首輔都沒有還清債務,他心裡倒也好受了許多。
不過,費宏仍存有想還清債務的心。
一日不還清,他這個首輔就一日當得不踏實,睡覺都睡不安穩。
所以,費宏主動拱手奏請道:「陛下,如今不臣藩王皆已處置,臣請辭去兼管吏部之權,而能盡心於開源節流事,以求能早日還清外朝債務!」
王瓊這時看了費宏一眼,不得不一咬牙,也跟著說道:「陛下,臣也請辭去兼管兵部之權,而能盡心於國稅改良,以求早日還清外朝債務!」
「准!」
「那就下旨廷推新的吏部尚書、兵部尚書。」
朱厚熜答應了兩人所請。
「至於債務嘛,不急,眼下急需處理的是,今年京師保定、南直鳳陽淮安、山東兗州、河南開封、山西大同,這五處受災地方的賑濟之事。」
接著。
朱厚熜又提起了別的事。
而這事就是關於今年發生的幾處災情。
沒辦法。
大明太大,地理情況複雜,氣候也複雜。
所以,每年總會有幾處地方發生需要上報的大災。
特別是在這個各類防災的公共建設水平還不高的時代。
朱厚熜如今也習慣了。
但習慣歸習慣,受災的地方不能不管,因為一旦不管,還會造成更大的破壞。
朱厚熜這裡說後就問著兩人:「戶部拿出賑濟章程沒有?」
「回陛下,戶部議後認為,可先令地方出藩庫存留賑濟,再視災情撥調錢糧賑濟。」
費宏這時回道。
朱厚熜聽後皺眉道:「怎麼只讓地方出藩庫存留賑濟呢,萬一地方官吏太貪,虧空嚴重,沒有存留或者存留太少怎麼辦?」
費宏未答。
朱厚熜這裡則繼續說道:「還是先預撥賑災款,至於用不用的著,事後再核算,寧多耗費一些國帑,也不要多死一個人!」
「陛下仁心如天,臣等自然不敢不從。」
「但外朝國庫現在還欠著債呢!」
費宏回道。
朱厚熜笑著說道:「欠債也可以繼續借嘛,救災要緊!」
「陛下聖明!」
「治國當以民為本,不能為節用錢糧而使災民因為賑濟不及時而家破人亡。」
王瓊這時先附和起朱厚熜來。
費宏這裡也得拱手稱是,且看了王瓊一眼,而心裡恨極了王瓊此時的落井下石之舉。
「就你愛民!」
「就我不知道體恤百姓,吝嗇國帑?」
費宏也就如此腹誹起來。
但對費宏而言,繼續借債,則會讓外朝欠債就會越來越大。
而這自然會讓他這個首輔顯得更加無能。
他知道,這樣的話,只怕也會讓科道言官乃至天下人都會覺得他無能。
畢竟,關注朝廷財政狀況的不只他一人,且希望朝廷財政狀況有盈餘而不是負債也不只是他一人的想法,而想天下大多數人的想法。
所以,費宏很擔心外朝債務太大,會令天下人不安,進而更加非議他這個首輔。
一想到這裡。
費宏也就不得不咬牙問道:「陛下,這次能否不借債,而直接撥內帑?」
司禮監掌印谷大用聽到這裡不由得朝費宏看了過來。
「陛下明鑑!」
「非臣不欲讓外朝舉債,而是再舉債,必會被群起而攻之!天下人也會只怪執政寅吃卯糧,不知節儉。」
費宏隨後就解釋了一句。
朱厚熜笑了笑:「也不是不行!」
隨後,朱厚熜見谷大用在這裡伸脖子,就問道:「朕都不心疼,你心疼什麼,這次是賑災!」
「皇爺,不是奴婢心疼,是奴婢怕開了此例,後面就收不住了!」
「比如,要是國舅爺他們,也找各種藉口讓皇爺不給貸款,只直接賜銀,再有,就是藩王勛貴們如果也如此。」
「那內庫就算錢再多,也禁不住所有人討要。」
「而陛下到時候又不能不給,畢竟不給就會落個對皇親國戚還有功臣勛貴刻薄吝嗇的名。」
「再有就是,底下的人也會因為只見出銀不見利息,埋怨我們這些司禮監的太監不會替皇爺看住銀子,到時候內廷也會不穩。」
「內廷不穩,難免外朝也會跟著不穩。」
谷大用說著就看向費宏:「元輔,都說您公忠體國,而您如果都不為皇爺守住這條底線,誰還能守呢?」
費宏聽後忙匍匐在地:「臣有罪,未及谷公公考慮周全。」
「無妨!」
「朕知道你難。」
「且伱說的也對,外朝債務擴大,天下的確會不安。」
朱厚熜說到這裡,就道:「朕倒是有個法子。」
「請陛下聖諭。」
費宏忙回了一句。
朱厚熜便在這時說道:「內閣可以先借內帑賑災,然後號召天下富貴人家為這次的賑災捐款,而不是捐納!」
「捐納會壞天下吏治,也等於讓渡地方權力,這是壞根基的,但捐款不一樣,捐款是義舉,是證明天下富貴人家忠心的!」
「現在漕運的船隻不是大量由你們幾家官商把控了嗎?」
「你們完全可以明示天下,對朝廷不夠忠心的,就不轉運他們的貨物!」
朱厚熜說後笑著看向了費宏:「元輔以為如何?」
在朱厚熜看來,大明是該有慈善事業的。
「陛下聖明!」
王瓊這時先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