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聞言,搖搖頭,驚訝地看著皇上,「這個老身不知道啊,不是女帝的妹妹嗎?」
「不是,那是告訴外人的。」皇上向老太君解釋道,「他的生母其實是女帝,這也僅限於幾個人知情。」
「老身明白,老身會保守秘密的。」老太君點點頭,又笑著說道,
「怪不得太子如此有才幹呢,他的父母是皇上和女帝,想不優秀都難啊。」
皇上聽了這話,也忍不住笑了笑,面露驕傲。
可是,想到女帝當年心中無他,就是把他當生子工具,他的臉又沉了下來。
雖然皇上經過自我開解,已經沒有那麼生氣了,可是,只要念起這事,就時不時地還會出現情緒的反撲,讓他悶一下。
「皇上這是怎麼了?可有什麼是老身能幫得上忙的?」老太君關切地看著他,溫聲問道。
皇上長長地嘆了口氣,又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道,
「這事,我也就能向姨母說一說了,對著其他人,實在是丟人,說不出口。」
給肅王說?呵呵,這個好弟弟估計也說不出什麼安慰他的好話,反而還要不經意地嘚瑟他現在過的多幸福。
不提那個糟心弟弟也罷!
對太子,那更不能說了,他的臉面和威嚴還要不要了?!
要是皇上知道太子早就知情,估計又要碎一回,惱羞成怒之下,幾天不想見太子那張臉都有可能。
老太君被皇上這麼一說,也不由地繃直了身子,正襟危坐起來,皺緊了眉頭,等著皇上開口。
其實也就兩句話的事,皇上也懶得抒情,就簡單說自己被女帝騙了,根本就沒兩情相悅。
她當初就是故意接近自己,想有個孩子,有預謀的去父留子。
什麼一生中最快樂無憂的日子,什麼佳人相伴,都是他自欺欺人,當然,這話皇上就在心裡自嘲,沒說出口。
老太君,……
一輩子經歷了不少大風大浪的老太君,也微微驚了一下,在心底忍不住贊了一聲不愧是女帝啊!
也就只有像她這樣堅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的聰慧女子,不困於禮法,才會成為女帝吧。
真想見見她啊,可惜了,此生無緣得見如此風華絕代的女子,只能在心中瞻仰。
「皇上,女帝雖坦白說她接近您,一直在欺騙您,只是為了孩子,看似無情,實則在老身看來,並非全然無情。
你們男子,只要是個清秀女子,都可歡愛一場,事後也不會入心,只是發泄身體欲望。
可我們女子,若對一個男子沒有一丁點喜歡,是不會與他發生親密關係,甚至生下他的孩子的。
當年女帝能選擇您為孩子生父,那定然也是您身上的優秀品質吸引著她,入了她的眼,讓她心生歡喜。
若不然她也不會選擇您,所以,要說女帝對您一點情義都沒有,那不可能的。
只是女帝很清醒的知道自己要什麼,她欣賞您,喜歡您,但不選擇愛上您,也不期待和您能有婚姻和未來。
不過,她懷上了孩子,就選擇立刻離開,一別兩寬,此生不見,這樣的女子您說她心冷無情,也確實沒問題。」
老太君慢悠悠,至情至理的一番話,讓皇上心中的怒火徹底的熄滅了,覺得又舒坦了不多。
姨母這番話,反正是說到他的心坎里了,而且,那個無心的女人也說了他當年人還怪好的,呵呵,他確實優秀,還用她說!
皇上發現自己在尋求女帝的認同後,就立刻把這個情緒給斬斷了。
「哼,管她到底怎麼想的,反正現在太子在朕這裡,不在她那裡!」皇上生氣地說道。
「是啊,費心算計來的,拼命生下來的孩子,卻不得不送走,一分別就是三十多年,母子不得見。
這對女人來說,無異於掉了半條命啊,心也要時時揪著,掛念著。」
老太君說著,抹了抹眼角的淚,沖皇上不好意思地說道,
「人老了,就容易共情,老身作為母親,很清楚失去孩子的痛苦,念及已經故去的孩子們,就忍不住落了淚。」
老太君這麼大歲數了,送走了丈夫,送走了自己的大兒子,又早早送走了小閨女。
她經歷的人間生離死別太多太多了。
「是朕的不是,讓姨母想起傷心事了。」皇上連忙遞上手帕,同時也岔開了話題,
「朕今日過來,是因為女帝說當年有寫信告知朕真相,可那封信朕沒看見,便想可能是勇毅給處理了,就想著問問姨母可聽他提及過此事。」
老江陽侯的表字,是勇毅,皇上喊他表字,是關係親近的表現。
「老大從未向老身提過此事。」老太君搖搖頭,又說道,
「當年老大跟在皇上身邊,可能旁邊者清,他看出皇上對女帝的在意,就怕您那時得知真相太過憤怒傷心會影響情緒和判斷,一氣之下再回古蘭國去找對方問個清楚。
畢竟從古蘭國回來,皇上就面臨奪嫡之事,不能有半點疏忽,因此老身猜測老大考慮到這些,就大膽地匿下了那封信。」
「姨母分析的很有道理,確實有這個可能,當年朕要是立刻知道真相,一準要去問個明白,看清她的面目!」
皇上點點頭,又嘆了一聲,「當年的局勢,不容得朕放肆啊。」
老太君按下心裡的怪異和猜測,站起身要跪下,替死去的大兒子向皇上告罪。
不管出於什麼目的,他的行為都是欺君了。
皇上趕緊扶起老太君,不讓她跪下,寬容地說道,
「姨母,都過去的事了,勇毅都不在了,還有什麼好怪罪的呢。
朕就是問個大概真相,當然,真相是什麼也沒那麼重要了,朕只是想補全那個過往而已。」
「謝謝皇上如此寬容大量。」老太君眼睛紅紅,感激道。
兩人又說了兩句話,見老太君精神不佳,皇上就告辭了,心情比來的時候輕鬆了許多。
這一行,這一席談話,讓皇上很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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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皇上走後,老太君在嬤嬤的攙扶下,疲累地躺在床上,閉上眼也沒有睡著,腦子裡想著剛才和皇上的對話,還有很多關於大兒子的一些事。
過了半晌,老太君身上又有了一些力氣了,她讓嬤嬤去安排一個軟轎,抬著她去了之前大兒子的書房。
雖然老江陽侯去了,可是,這間書房一直留著呢,這也是老江陽侯的吩咐,不讓拆了他的書房。
還說要是想拆了,就等謝晉老了再拆。
這書房自然就留下來了。
老太君到了書房,因為這裡固定有人清掃,裡面的書籍擺放整齊,也沒有積灰。
嬤嬤攙扶著老太君,慢慢地走進書房內,老太君走到書房的東面牆那裡敲敲打打幾下,就打開了一道書房暗門。
裡面是個小暗室,很小,狹長,統共也就兩平方米左右。
老太君是知道這地方的,知道是大兒子鼓搗的。
二十多年前,這謝府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沒有能瞞過她的,後面她只是精力不濟,不愛管事了,不是她傻了忘了。
老太君走進去,裡面的陳設很簡單,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三個木箱子,還有牆上掛著的四幅畫。
老太君看向畫中透著幾分熟悉又陌生的絕色女子,微微嘆了一口氣,留在心中的一個疑問總算是明白了。
原來女帝才是大兒子心中一直惦記的那個女人。
原來他百般疼愛謝晉,用心教養他長大,將爵位傳給他,不是因為他是皇上的兒子,而是因為他是女帝的兒子。
因為這裡面,藏著他對女帝的一份無法言明的愛慕。
老太君沒力氣打開那些箱子,去看裡面到底是什麼,是不是有當年的那一封信。
她也不想看,有沒有的,都不重要了,都過去了。
一些秘密,就當做秘密,永久地掩蓋下去吧。
「把裡面的東西都燒了吧。」老太君沖嬤嬤開口說道,
「現在就弄出來燒了,誰要是問起,就說我想老大了,給老大燒些紙錢。」
「是。」嬤嬤應下來,吩咐外面的小丫鬟去準備火盆和紙錢,一會兒就在書房外面燒。
老太君坐在院子裡,望著湛藍的天,想自己還能活幾年,還能守護這謝家幾年。
最終,老太君幽幽地嘆息一聲。
兒孫自有兒孫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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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蘭國。
因為龍影衛的給力,皇上的報覆信,七天之後,就出現在了女帝的桌案上。
女帝還沒拆信,就先皺緊了眉頭,懷疑自己上一封信是不是沒寫清楚。
這怎麼還陰魂不散了,又來了?
女帝拆開信,看到裡面厚厚的信紙,再次擰眉。
他就這麼閒嗎???
等看完信的內容,這次換女帝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