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府常務會議結束後,林毅在會上被雲闖劈頭蓋臉怒斥的事情,像是一陣颶風,席捲了河坊市官場,甚至傳到了省城石門和京城的某些人耳中。
林毅的路走窄了!
幾乎所有聽到這個消息的人,都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因為,即便是林毅有背景,有資源,但在同時得罪市委書記和市長的前提下,就很難在這個城市好好發展了。
而一旦林毅忍受不了,選擇動用關係調走的話,又會在高層那裡減分。
林毅並沒有在意這件事情,而是在會後,安排孔釗今晚親自在暗中盯著唐雪峰的一舉一動,要確定事情的發展在朝自己預期的方向發展——唐雪峰和雲闖會化干戈為玉帛,然後狼狽為奸!
事實證明,一切都如同林毅所預料的一樣。
當天下午,唐雪峰接到高新區副主任賈川的電話,賈川邀請唐雪峰晚上吃飯,並且特地表明市長雲闖也會參加。
唐雪峰欣然赴約。
賈川在飯局開始後,自罰三杯,理由是之前沒有看清形勢,盲目地站隊林毅,向唐雪峰表示歉意,希望唐雪峰不要放在心上,自己今後將堅定不移地支持唐雪峰的工作。
唐雪峰沒有讓賈川罰酒,而是和賈川碰了三杯,同時感謝了賈川的支持。
飯局結束時,市長雲闖在和唐雪峰離開的時候,隨口說了一句:「雪峰啊,鄭剛和夏海都是我推薦的人,有些事情就點到為止吧。」
「好的,市長!」唐雪峰迴答得非常乾脆,他已經拿了雲闖的好處,自然要有所表示。
雲闖今天所做的一切,已經表明了態度。
無論是雲闖在市政府常務會上猛烈抨擊林毅,甚至提出林毅嚴重失職,建議林毅主動辭去副市長職務,還是在剛才的飯局上安排賈川支持唐雪峰,都是做給唐雪峰看的,也是擺在桌上的籌碼。
鄭剛和夏海的案子點到為止,是雲闖的訴求!
在雲闖看來,高新區紀工委書記崔濤是齊宏偉和唐雪峰的人,只要唐雪峰說話,崔濤那邊肯定會點到為止。
至於林毅那邊……
就算林毅有意見,又能怎樣?
得到賈川支持的唐雪峰,將和林毅進行角色互換,正式掌控高新區黨委會的話語權!
幾天後,高新區紀工委書記崔濤,組織紀檢監察室結束了對鄭剛和夏海兩人的調查,鄭剛和夏海兩人對自己違紀違法的事實供認不諱,但沒有提到任何一位領導。
崔濤將調查情況向林毅做了匯報,並且向林毅請示召開黨委會擴大會議,通報調查結果。
「崔書記,我聽說紀檢監察室主任孔釗同志,提出要深入調查鄭剛和夏海案,遭到了你的拒絕,你們還因此發生了衝突,鬧得很不愉快?」林毅聽完崔濤的匯報後,說起了調查過程中發生的一件事情。
崔濤面色難看道:「是的,林市長。因為鄭剛和夏海兩人承認了違紀違法的事情,並且,他們說的和我們所掌握的情況完全符合。在這種情形下,完全沒有必要繼續調查了。而且,孔釗同志沒有參與前期的調查,對具體情況了解不清楚,盲目拍腦袋做決策,對待紀檢工作極其不認真,而且事後對我拍桌子,完全不講政治規矩,我會在黨委會擴大會議上,提這件事情。」
「我知道了。」
林毅面無表情,心中卻是冷笑,現在連崔濤都敢在自己面前瘋狂叫囂了,這表明唐雪峰已經認為勝券在握,甚至已經到了瘋狂的地步!
欲使人滅亡,先使人瘋狂。
這正是林毅想要的!
第二天早上九點,林毅組織召開了高新區黨委會擴大會議。
身為紀工委書記的崔濤,在會上通報了關於鄭剛和夏海兩人的調查情況,並且提及了孔釗的事情。
列席會議的孔釗,申請發言:「林市長,我想解釋一下。」
「好的,孔釗同志。」林毅點頭。
孔釗冷眼盯著崔濤,沉聲說道:「我之所以建議繼續深入調查鄭剛和夏海的案子,有兩個原因。第一,鄭剛和夏海兩人被紀檢監察室帶走調查的第一天,拒不交代問題,而且態度極其囂張。但第二天,兩人的態度發生一百八十度轉變,主動認錯,還表示前一天的態度有問題,這很不正常。兩人有可能接到了外界的信息,態度才會在一夜之間發生翻天覆地的轉變。第二,我帶人對不法商人趙四剛進行審訊,但遭到了崔濤同志的阻攔,我認為有問題,所以和崔濤同志發生了爭執。」
「有什麼問題?你前期沒有參與案件調查,對案件的情況不了解,後面鄭剛和夏海兩人都承認違紀違法事實了,還有什麼可審的?而且,雖然你借調過省委巡視組,但紀檢工作經驗嚴重不足,在沒有確鑿證據的前提下,由著自己性子亂來,被我阻止後,還跟我拍桌子,簡直無組織、無紀律,不講政治規局!」
說到這裡,崔濤冷聲道:「鑑於孔釗同志上述行為,我建議撤銷孔釗同志的職務,換一個有紀檢工作經驗的同志,擔任紀檢監察室主任這個重要的崗位!」
「鄭剛和夏海兩人承認違紀違法的事實,而且與紀檢監察室掌握的情況相符,再審不法商人等於畫蛇添足啊。」
「沒錯,孔釗同志沒有參與前期調查,由著性子亂來,確實不應該。」
「孔釗同志是公安戰線出來的,也借調過省委巡視組,按理說不應該犯這麼低級的錯誤才對啊?審訊調查要講證據啊,沒有證據,只靠憑空想像怎麼行?那紀檢工作豈不是亂套了?」
隨著崔濤的話音落下,張靜、吳輝和周偉三名副主任,先後發表意見,話里話外都在批評孔釗,支持崔濤。
旋即,賈川也開口了,語氣低沉而森冷:「除了張靜、吳輝、周偉三位同志剛才說的那些之外,我認為,孔釗同志不服從紀工委領導,不聽從紀工委指揮,不講政治規矩,這個問題很嚴重,表明他對組織不忠誠!我堅決同意崔書記提出關於撤銷孔釗職務的決定!」
賈川改變陣營了!
聽到賈川的話,參會眾人心中閃過這個念頭。
賈川是市長雲闖的人。
當雲闖和林毅從盟友變成敵人的那一刻起,賈川就不可能像之前那樣支持林毅了!
但眾人沒有想到,賈川的措辭會如此激烈,甚至給孔釗扣上了對組織不忠誠的大帽子,簡直是要將孔釗置於死地!
眼看眾人圍攻孔釗,耿直的馬天宇氣得臉色發青,很想反擊,但想到林毅的叮囑,又硬生生地把到嘴邊的話憋了回去!
與此同時,唐雪峰用勝利者獨有的姿態,戲謔地看著林毅,問道:「林書記,要不要舉手表決一下?」
聽到唐雪峰的話,眾人都想到,林毅曾在黨委會上質問唐雪峰:唐主任,你有意見?
這一刻,唐雪峰是在當眾報復林毅,直接一巴掌抽在林毅的臉上:你他媽有意見又能怎樣?能改變會議的決定嗎?
「我認為,孔釗同志堅持深入調查鄭剛案和夏海案,是一名紀檢工作者維護黨紀國法的正確做法,沒有任何過錯。我不贊成撤銷孔釗同志的職務。同時,我建議對鄭剛和夏海的案子繼續深入調查!」
面對唐雪峰的叫囂,林毅面無表情開口道:「另外,我提醒在座的同志一句,三思而後行,不要盲目做決定。」
「同志們,聽到了嗎?林書記提醒你們三思而後行啊,你們可想好了啊。」
唐雪峰戲謔一笑,然後率先舉起手,「我先表態啊。我同意撤銷孔釗職務!」
「同意。」
隨著唐雪峰的話音落下,崔濤、周偉、張靜、吳輝和賈川五人,幾乎異口同聲。
這一下,就有了六票!
哪怕林毅、嚴克、馬天宇和方圓明四人都不同意,也無法阻止孔釗被撤職!
面對這樣的結果,孔釗沒有憤怒。
因為,林毅早就和他提過這件事情了。
在鄭剛和夏海被帶走調查那一天,林毅將他喊到辦公室,讓他演一齣戲,戲殺青的時候,他會暫時被撤職!
與此同時,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林毅。
唐雪峰小人得志道:「林書記,你要不要再發表一下意見?」
「方主任,做好記錄了嗎?」林毅沒有理會不可一世的唐雪峰,而是看向負責記錄的辦公室主任方圓明。
方圓明點頭道:「林市長,都如實記錄了。」
什麼情況?
愕然聽到林毅和方圓明的對話,看到林毅那副淡定從容的模樣,一些參會的人員突然感覺有些不對勁:林市長讓方圓明做好記錄是什麼意思?難道林市長想秋後算帳?
「請記住,你們今天在會上說的每一句話!」
林毅目光環視唐雪峰幾人,給出答案:大清算進入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