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於隴右各處的膠著、背叛與對峙,曹睿、曹真、牽招這些人的日子就更平淡無趣了一些。
每日都在急行軍,全部都在率軍向西挺進。
十二月五日凌晨,洛陽朝中得到隴右軍情的傳訊。當日上午,大將軍曹真就率首批的八千騎兵先行。
次日、也就是六日,身為皇帝的曹睿親率一萬六千中軍騎軍趕赴長安,八百里的路程花了曹睿將近七日。
軍情如火,步軍與騎軍的速度又全然不同,因此步兵被遠遠的落在了後面。得益於曹睿平日游泳、射箭、習練劍術等等對體魄的鍛鍊,這樣的行軍強度,身體支撐起來還是全然沒有問題的。
等到了十三日中午的時候,大魏皇帝曹睿親率一萬六千騎軍抵達了長安城,得以首次進入這個大魏關西的絕對重鎮。
曹睿還在長安城外時,領著臣子們、尋一高處眺望著整個長安城的大致輪廓。如此大城雄立於關中平原之上,無論從地理、歷史還是軍政來說,長安都是大魏關西絕對的中心。
只不過,此時的長安城從外觀上來看卻顯得有些破敗。漢末的長安城在漢室、董卓、西涼等勢力中來回切換,城牆上也不免多了許多修補的痕跡。
就在曹睿獨自一人感懷之後,轉頭看向群臣,卻發現曹植的面色有些憔悴之感。
「皇叔這是怎麼了?染上風寒了?」曹睿語氣中略帶關切的問道。
曹植輕咳了兩聲,拱手回應道:「回稟陛下,臣這兩日興許是馬上顛簸久了,因而有些不適,想必會儘快好的。」
「還是要注意些才是,到了城中尋些藥材調理一下。」曹睿頓了一頓,隨後又問道:「皇叔來過長安幾次?」
曹植也不猶豫,隨即答道:「稟陛下,臣一共來過長安和關西三次。武帝三次西征,建安十六年征馬超、建安二十年征張魯、建安二十三年征劉備,臣都隨軍從征。」
曹睿頷首:「漢中也一併去過了?」
曹植答道:「征張魯時,臣隨著一併去了漢中。武帝再征劉備時,臣只是留在長安留守,並未至隨軍至前線。」
「關西景致與河南全然不同啊!此番又至長安,不知皇叔又能做出什麼文賦來呢?」曹睿感慨一聲,隨即策馬在先、領著身邊一眾臣子馳進了城中。
長安是有宮殿的。
早在建安年間,留守長安的臣子們就在原本漢朝宮室的基礎上,改了一部份給已是魏王的曹操居住。但長安太大、宮室空缺太多,曹操反而不願去住。
當年的曹丕也是一般心思。長安畢竟是大魏的五座都城之一,因此也將好大一片區域推倒重建,修了全新的宮室。可曹丕本人一次都沒往長安來過,最後還是便宜曹睿了。
行宮之中,曹睿與隨行的一眾臣子們開始匯集並討論著軍情。
確實要集中研究一番,蜀軍進犯隴右、事發突然之下,從直當敵面的天水郡、到隴右其餘郡縣,以及涼州、關中各地,反應都是截然不同的。
有司馬懿與辛毗等人在,整理情報這種事情倒不用曹睿親力親為,等著梳理完畢再定下方略就是。
可本應該整理機要之事的劉放,卻在門外向內請示、稱有事要通報一二。
曹睿招了招手,劉放走近曹睿面前躬身行禮,隨即將一份軍報輕輕放在了曹睿面前的桌案上。
讀了幾瞬,曹睿的眉頭愈來愈皺,甚至還顯出些憂慮的神態來。
司馬懿身為此刻行宮內官職最高之人,拱手發問道:「方才劉中書說是洛陽傳來的軍情,臣請問是何事使陛下憂慮呢?」
曹睿將手中的軍報輕輕放下,緩緩說道:「不是洛陽,是遼東。」
「劉曄與毌丘儉九月底到了遼東,公孫恭親自隨這二人在遼東郡、玄菟郡各地巡訪。」
「在劉曄的反覆勸說下,加之公孫恭此人並無多少雄心壯志,幾乎都被劉曄說動要主動內附。但公孫恭之侄、公孫淵發覺其叔欲要歸順大魏,串通將領奪了其叔公孫恭之位。」
「那劉曄呢?還有毌丘儉?」一旁的辛毗急忙出言問道。
「他們倆倒是沒事。」曹睿輕輕搖頭,指著文書向司馬懿示意,司馬懿也主動上前拿起文書來看:「劉曄和毌丘儉被公孫淵驅逐,現在停在了遼西郡的陽樂。」
「劉曄這是來信問朕,公孫淵圖謀不軌、已有割據叛意,想請朕的旨意來征討公孫淵。」
辛毗聽到此言也愣了一下,隨即苦笑道:「莫非是巧合不成?剛在關西起了戰事、遼東如何能再興征伐?」
「陛下,」辛毗拱手說道:「公孫氏占據遼東已近四十年,公孫度、公孫康、公孫恭,現在又來了個公孫淵。地域偏遠,絕非易取之輩。」司馬懿看完劉曄的軍報後,伸手將其遞給了辛毗,隨即說道:「劉曄不知蜀軍進犯,因而有攻伐遼東之奏。陛下應該與劉曄說明朝廷的難處。」
曹睿輕輕頷首:「是該如此。不過你們說,劉曄這般欲對遼東用兵,與他們被公孫淵驅逐出境、會不會有一絲干係?」
本該討論隴右之時,殿內的眾人卻議論起了遼東。對隴右軍事最為關切的楊阜輕咳一聲,拱手說道:「稟陛下,臣以為隴右戰端已起、陛下與諸位大臣還是不應被其他事情分神。」
「楊侍中說的對啊!」曹睿感慨道:「不過劉曄已經在右北平了,確實要提防提防公孫淵。」
曹睿看向司馬懿問道:「幽州刺史王雄平日駐在何地?若遼東有事,此人能替朕擋住公孫淵嗎?」
司馬懿與王雄非親非故的,如何能替他在皇帝面前作這種擔保?想了幾瞬後,司馬懿答道:「稟陛下,王雄駐在燕郡的薊縣,此人是因治政之能、被先帝任用在幽州的,與其軍事上的水平無半點關係。」
曹睿坐在席上,思量了幾瞬之後,開口問道:「現在朝中九卿、各處大郡可有空缺?」
司馬懿點頭答道:「陳留郡尚有空缺。」
「既然如此,那就讓王雄回朝、到陳留赴任去吧。遷光祿大夫劉曄為幽州刺史。」
曹睿緩緩下令:「告訴劉曄,給朕好生將公孫淵安撫住,不許擅自用兵!等朕處理好隴右之事後,再與他論遼東之事。」
「遵旨。」劉放行禮後緩緩走出。
遼東之事暫且拋於腦後,曹睿向司馬懿問道:「司空現在與朕、與眾卿分說一下隴右形勢吧。」
「遵旨。」司馬懿起身後,向前幾步走到了皇帝側前方的一處掛有隴右輿圖的屏風前。
曹睿離得近,自然看得真切,隨即招手讓在場的其他臣子一併過來圍觀。
司馬懿用手指著輿圖上用硃砂描紅了的一處,說道:「根據祁山堡守將鄭司上報,十一月二十六日蜀軍圍住祁山堡,稱蜀軍兵力在兩萬以上。」
「二十七日晚,冀縣守將鹿磐得知此訊,向處在臨涇的郭淮、陳倉的張郃上報,並移駐到東面的上邽。」
「十二月一日清晨,張郃率兩千騎軍、八千步軍沿隴山道馳援上邽。」
「十二月二日下午,牽招率一萬五千步兵準備沿隴山道支援上邽。」
「十二月四日,郭淮通過渭水道向陳倉上報,稱蜀軍約有五萬。六日,蜀軍在上邽城外增兵至兩萬、另有三萬蜀軍沿隴山道北上,郭淮估計蜀軍總數在七萬、八萬以上。」
「張郃是六日下午到達了略陽,並準備在略陽抵住蜀軍北上。」
司馬懿神情嚴肅的拱手說道:「稟陛下,直至今日所能知曉的軍情臣都已經將其說明了。」
曹睿肅然起身,背著手走到輿圖前面,司馬懿本能的退後讓開一步。
看著輿圖上用紅色標出的蜀軍進軍路線,曹睿皺眉問道:「牽招現在應該到哪了?」
自洛陽出發之後,朝中政事的機要還是由隨軍的中書監劉放處理。而軍中的軍報與機要事務,都是由辛毗來領的。
辛毗隨即回應道:「牽招部七日時還在郿縣,郿縣到略陽共有五百八十里,預計牽招還有三、四日能到略陽。」
曹睿似乎想到了什麼,又問道:「張郃六日下午的軍報,是何時到長安的?」
「回陛下,」辛毗答道:「略陽至長安近九百里,軍報是昨日才到的。」
見到皇帝似乎有些疑惑之意,辛毗連忙解釋道:「陛下,信使傳訊之速度在各地是不同的。關中以西驛站匱乏,傳訊之速與騎兵急行軍相差不多,也就一日一百二十里,或許能高出些、但不會高出太多。」
「到了關中之後,驛站眾多、路又修得好,可以不停換馬日夜兼程,一日夜傳訊之速或可至三百里。」
曹睿聽罷微微搖頭,這不過是這個時代基礎設施不足、導致的一個小問題罷了,待此戰過後、定要費些錢財將驛路驛站在整個大魏完善一番。
「這麼說來,張郃應該被圍了四、五日了?」曹睿問道:「蜀軍三萬人北上,張郃只有一萬人占據略陽小城,牽招又還要三四日能到。他能守得住嗎?」(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