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敗得不冤
接下來項昌命屈復第一時間將庫房內的皮毛下發給眾將士,務必做到每人一張。聽聞到這個消息諸將都驚呆了,兵士們則發出一陣歡喜狂呼。
這數萬張皮貨價值,特別在北方來說,簡直堪稱連城,想不到項昌眼睛也不眨,全部分給了眾將士禦寒。而當日的燕王臧荼可是捨不得,麾下的大燕兵士依舊絕大多數凍得瑟瑟發抖吶。
即將被行刑的燕將與貴族們,也是大愕,看著周圍歡聲雷動的楚兵士,隱約有些明白為什麼大楚兵士戰鬥力這等強悍了,心頭後悔,旋即又苦笑起來:即使知道又如何,即使時光重回,再來一遍,不用說臧荼,即使自己等人,又豈能捨得將這麼大的一筆財富說捨棄就捨棄,白白送給那些賤民出身的兵士?
此戰大敗,也是不冤!
薊縣城被攻破,城內百姓原本瑟瑟發抖,全家抱頭蜷縮,滿懷絕望恐懼,做好了被搶挨砍的準備。
除了主動投降,凡是堅守的城池,每次城破,大軍入城後,那怕不屠城,燒殺搶奪擄掠一番也都是題中應有之義。
那知出乎他們意料,大楚軍入城後,紀律森嚴至極,一心清剿斬殺頑抗的大燕兵士,對於城內的商鋪、居民區秋毫無犯,對於他們這些躲在家中的百姓更視若無睹,毫不理會。
隨著滿城的喊殺聲漸漸消弭,代之的是不時傳來的大楚軍的歡呼,顯然薊縣城內的大燕軍都被斬殺乾淨,整座城池都落入了楚軍之手。
就在滿城百姓不知所措,不知等待他們的是何等殘酷的命運時,城外的道路上,不少大楚兵士拿著大喇叭滿城遊走,不住呼喊:「薊縣的百姓們,不要驚慌,不要害怕!我們大楚軍殺得是燕國的王室與貴族,與你們這些平民百姓無關,絕對會保證你們的人身安全。自明天起,你們照常做工、種田、休息,一切如常。今日的午時三刻,在王宮前的廣場,要公開處刑燕國的王侯將相,歡迎前來觀禮!」
隨著大楚兵士不住口的喊叫,城內縮在家中焦慮等待自己最終命運宣判的百姓,有些膽子大的,開始試探著走出家門。
城內的大街上,站立了兩排兵甲鮮明威武雄壯的大楚兵士,負責警戒,不時還有一隊隊兵士來回巡邏,此外果真與平時別無二致,對於他們這些百姓視若無睹,置之不理。
百姓們漸漸放下心來,紛紛向著王宮前的廣場涌聚過來。很快王宮前的廣場人頭攢動,變得擁擠不堪。
在臨時搭建起的高台上,燕王臧荼與王國的將領臣僚被押解到上面,捆綁如豬,做好了待宰的準備。
見百姓聚集的差不多,時間也到了,雖然還有源源不斷涌聚過來,廣場卻容納不了那麼多人,在項昌點頭示意下,站立高台上的大楚兵士高聲宣讀臧荼與王國將領臣僚的罪責,然後一聲令下,就此大鉞直揮,將臧荼及所有將領臣僚,當著滿城百姓的面砍掉了腦袋。
百姓見自己的王與權貴,就此慘死,驚恐之餘,不免大為傷感與憤怒。
接下來大楚兵士又高聲宣揚,要將被斬殺的臧荼及所有將領臣僚的土地,均勻分給他們。
聞聽這話,百姓心頭的傷感與憤怒神奇的被治癒了,齊齊發出一陣陣擁護的歡呼。甚至有些百姓感覺殺得還不夠,主動出首檢具還有那些貴族老爺土地及私財更多……
看著廣場上神色狂熱亂不住歡呼的大燕百姓,屈復輕笑道:「大燕國,平定了,此後即使臧衍殺回來,也休想再得到支持了。」
項昌也是點頭,剛要下令,命諸將兵分數路,橫掃大燕其餘城池,忽然孟夏面色難看走了過來,低聲稟報導:「長公子,剛剛接到飛騎傳報,攻略九江王國的大將軍鍾離昧,中了陳豨計策,兵敗被圍困在陰陵縣。右將軍季布戰死!」
聞聽此言,諸將神色大驚,面面相覷,難以置信。
陳豨雖然在漢軍陣營頗得劉邦賞識,卻一向名頭不顯,也沒有立過什麼驚世駭俗的戰功,不用說較之韓信、彭越、英布「三王」,即使比之曹參、樊噲也是大有不如。
其麾下軍隊而今也不過萬餘而已,即使逼迫九江之地貴族,將家族私兵全部獻出,也不過兩萬餘,卻是咬人的狗不叫,不聲不響竟然出乎意料拉了這麼一泡大的!
特別鍾離昧身為身經百戰的大楚名將,統御數萬大楚健卒前去剪滅,堪稱萬無一失的戰局,居然遭遇這等大敗,也是讓人匪夷所思。
旁邊的屈復想得更深一層,鍾離昧的此番大敗,對眼下欣欣向榮向漢營展開全面反攻態勢的大楚,可謂是一個不小的挫折。
被圍困孤城,不能不救。可要說救,只有霸王軍、項昌軍,有那個能力。眼下霸王向西攻伐漢營推進迅速,進展如火如荼,根本難以抽離出身。
至於昌公子,燕地剛剛攻取下,尚處於動盪之中,沒有完全消化,很不安穩。毗鄰的韓國,韓王信雖敗卻逃,留有不小隱患,隨時都有可能死灰復燃。至於趙地,更一直按兵不動,態勢不明,隨時有可能伸過手來捅一刀……
想到當前的複雜的形勢,屈復頭都疼起來,禁不住暗罵鍾離昧枉為大楚大將軍,關鍵時候卻搞出這麼大的漏洞,恁是廢物!
一邊罵,他一邊不由自主像以往一樣,將希冀的眼光看向了項昌。
雖然惱恨莫名,屈復實則並不如何驚慌,就在於心頭有定海神針的依靠在!
跟隨項昌一路走來,親眼見識到他翻雲覆雨,縱橫殺伐,無往不利,心頭對他的崇拜與信任早深信不疑!
無論任何艱險局面,他都不認為是昌公子擺不平的!
對於此消息,項昌也是震怒不已,臉上煞氣湧現,雙眼駭人光芒射出:「嘿嘿,嘿嘿,這頭野豬還真成了氣候!」
說著他一甩披風,向著軍營大步而去。
緊隨其後的屈復,面露意外又欣然之色。
面對這等出乎意料的大敗,一沒有怒斥鍾離昧無能,二沒有大罵楚軍將士廢物,摒棄掉了所有不必要的情緒,專注於解決問題,平定亂局,昌公子真是越來越具有大將之風了。
不多久後,被大楚奪取的薊縣城南城門大開,項昌親率三萬大楚騎軍如同狂潮吞野,離了幽燕之地,直往九江封國撲去。
為了鞏固戰果,項昌任命李毅為主將,王周、季必為副將,留鎮燕地,平定其餘未下城池,此外加急攻略韓國,追擊韓王信,不得讓其喘過氣來,同時窺覷趙地,提防趙王張耳。
離了燕地,隨著距離九江之地日近,飛騎日益增多,鍾離昧攻略九江招致大敗的始末也日漸清楚。
可以說此戰之敗,鍾離昧完全是咎由自取。大楚戰局的過於順利,特別垓下一戰取得了對漢營的決定性勝利,大楚軍上到鍾離昧這等高層將領,下到原先跟隨霸王征戰的舊卒,狂妄自大的情緒再次抬頭,對漢營殘軍大為鄙視,不屑一顧。
親率數萬大軍進入九江之地的鐘離昧,一來不覺得陳豨、酈商憑藉區區萬餘軍馬能翻起什麼浪,二來也想著能夠以最快速度,乾脆漂亮將九江之地給收復,在大楚軍營中重立一立他大將軍的威勢。
項昌這段時間重用的新晉將領一個個風頭強勁,戰功顯赫,光彩動人,連他這位位高權重的大將軍都感受到了深重的壓力與緊迫。
因而他驕橫自大的將數萬大楚軍兵分三路,自己領一軍,季布領一軍,項冠領一軍,在九江之地平鋪開來,以粗暴又粗糙的拉網獵魚之勢,意圖將九江之地從北至南給整個網一遍,將之一舉全部收歸囊中。
正因為他的分兵之舉,讓坐鎮九江的陳豨、酈商看到了戰機。
在聞聽劉邦在垓下戰敗的音訊後,兩人就將九江之地的貴族世家又狠狠颳了一遍油,直將他們最後老底都給颳了出來,重新湊足了一支近乎三萬的軍馬。
面對鍾離昧兵分三路洶洶逼來,兩人採取了「示敵以弱、誘敵深入、各個擊破」的策略,在鍾離昧三路大軍一進入九江之地後,就與之開始接戰。然後連戰連敗,不停後退。
戰局進展的太過順利,九江之地的城池接二連三被輕易攻下,大楚軍變得更加躁狂,三路大軍最後幾乎快將此戰當作了兒戲,伱追我趕,爭搶進攻,企圖奪得最先打穿九江之地的榮譽!
就在三支大軍全部志得意滿,不可一世之時,陳豨與酈商見時機已到,開始收網。
在預先設好的伏擊圈中,三萬大軍齊出,趁著夜色掩護髮起狂攻,一戰將季布軍給打崩全殲。
那怕大楚軍戰力驚人,深夜遭數倍之敵突襲,也難擋敗勢。被打懵了的季布深陷重圍,突圍不得,絕望之下自刎而死。
想一想也沒有什麼意外,當年魏武卒也是強悍無匹,威震天下,狂妄無比,最後中了孫臏埋伏,照樣被一舉全殲。
一戰得手的二將,迅速整頓軍隊,建立陣地,然後全力狙擊聞聽音訊後慌忙趕來救援的項冠軍,藉助地利,順利將之擊潰。
主將鍾離昧正做著收復九江、得以封侯的美夢,突然聞聽其餘兩路軍一被全殲,一被大敗,大驚失色。
而不等他下定決心是繼續進攻,還是趕緊退軍,連番大勝士氣大振的陳豨、酈商軍已出現在地平線,對著他碩果僅存的這支軍隊猛撲過來。
至此鍾離昧再後悔也晚了,唯有硬著頭皮下令接戰。一戰之下,自然毫無懸念,被打的大敗。幸而最後關頭項冠率領麾下殘軍趕到,加入戰局,將陳豨與酈商軍給勉強逼退,將鍾離昧軍自徹底崩潰的最後關頭給拉了出來。
鍾離昧與項冠此時頭腦完全清醒了,自知繼續戰下去,就怕要步了季布後塵,有被全殲之虞,當即帶著大軍開始後退。
陳豨與酈商那裡肯干,驅使大軍隨後緊追不捨。最後不得已,鍾離昧與項冠不得不放棄掉步軍,僅僅帶騎軍倉皇后逃。而酈商也反應迅速,親自率領一支騎軍追趕,在陰陵縣成功將之追上。
鍾離昧與項冠不得已進入陰陵縣,憑藉縣城的城牆進行堅守。
事先萬萬沒有想到鍾離昧會敗得這般慘,隨著越了解戰局,項昌越怒,一張臉變得鐵青!
也就是鍾離昧沒有在身前,否則非親手將之斬殺不可!
足足數萬大楚悍卒,是他費盡心機耗盡才智一點一點積攢起的家當,而今被他給一朝斷送!
「鍾離昧,大楚罪人也!」大軍日夜兼程,最短時間抵達了九江王國北邊境,夜間安營紮寨,主將營帳中,項昌如同暴怒的猛虎來迴轉圈,牙齒咬得「格格」作響,憤恨大罵!
就在這時,孟夏一臉慌亂,進帳通報,前將軍項冠來見!
聞聽此話,項昌就覺頭腦「嗡」的一聲,一時間雙眼一陣發黑!
項冠與鍾離昧在陰陵縣堅守,而今突然跑來這兒,意味著什麼簡直不言而喻,——鍾離昧帶領的攻略九江的這支大軍,就怕已經全軍覆沒了!
項昌就覺痛徹心扉,發出一聲厲喝,渾身狂暴的氣息充斥散發:「讓他給滾進來!」
按照家族輩分,項冠應是項昌堂叔父!
然而被逼急眼的項昌,連項纏這位親叔祖父都敢射殺,何況這位堂叔父!
項昌可不像項羽,對於入了眼的將領,以及項氏宗親,過分寬容,再打敗仗,也都高舉輕放,並不過重責罰。
顯然對於這一點,特別項纏那前車之鑑煌煌在目,項冠這位前將軍也是心知肚明,故而就聽孟夏「吶吶」道:「前將軍跪在軍營之前請罪,不敢、不敢進帳!他並非獨身前來,還帶有數千敗軍。據他所言,陰陵縣已被攻破,鍾離昧大將軍為掩護他突圍,失陷漢軍陣中,就怕也是凶多吉少。」
孟夏是第一次見識到暴怒形態下的項昌,在臨江王國那等緊迫兇險的局勢,都沒有讓他失措變色,作為項昌近身護衛將領,那怕知道不是衝著他,依舊渾身戰慄,額頭冷汗直冒。
那怕孟夏提前得了屈復教導,匯報的話語很有技巧,項昌聽聞,依舊痛苦的逼上了雙眼,雙拳捏緊,渾身戰慄,半響不得平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