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放聲而笑
步軍與騎軍大戰就是這點最為無奈,哪怕獲得大勝,也難以將之全殲,就在於騎軍有四條腿,逃起來足夠快。
然而面對這等大好良機,也不能白白坐視溜走,楚步軍隊列一直坐鎮指揮的項昌,此時一聲唿哨,率領著護衛他的一千重錘騎軍、一千長槍騎軍,斜刺里從陣列中衝出,宛如一張黝黑而碩大的鐵鏟,將匈奴騎軍就此一股腦兒鏟中。
兩千騎軍或者揮舞著斧、錘、鉞這等長重兵器,將所遇到的匈奴騎軍給接二連三砍砸而死,或者挺粗長尖銳的長矛直接捅個對穿,肆意盡情屠戮。匈奴殘騎原本已經失魂落魄,心膽俱喪,毫無戰心,而今面對項昌這支養精蓄銳已久的生力騎軍,直接沒有絲毫抵禦之力,完全淪落成為了待宰的豬羊。
潰逃出來的烏桓王哈丹昭日格,見這支楚騎顯然打著將潰敗的匈奴騎兵給一舉掃沒的念頭,而以往不可一世兇悍霸道的匈奴騎兵也變成軟弱的豬羊模樣,禁不住怒不可遏,呼喝著身旁數百親衛騎兵逆流而上,對著那條洶湧沖盪的黑色洪流迎了上去。
論說個人悍勇,烏桓王哈丹昭日格在匈奴諸王中也是首屈一指。與大楚步軍交戰到現在,連一名步軍都沒有砍到,心頭的憋悶也幾乎讓他窒息。
在他的認知中,南疆的矮腳羊都是綿軟無力,完全不堪一擊,故而面對這兩千大楚騎軍,他不僅絲毫不懼,反而企圖將心頭的怒火與鬱悶全部發泄到他們身上。
當然他也無比清楚,匈奴騎兵是被打懵圈,喪失了戰心而已,只要自己能夠頂住這道洪流,給他們驚魂稍定的時間,到時候振作士氣,聚合起來一個反衝,足以將這楚騎軍給吞沒。
畢竟這支楚騎軍才兩千之眾而已,而匈奴騎軍還有近萬呢。
而要是不將這支楚騎軍給擋住,任憑這般繼續衝殺下去,他們這殘餘的近萬騎兵卻將全部斷送掉了。
衝鋒在最前的項昌,見數百匈奴騎軍不敗逃反而對自己衝來,特別為首的匈奴身著華麗鐵甲,頭盔耷拉下兩條白狐尾,身軀魁偉面目醜陋兇狠,顯然是一名地位尊貴的王族,心頭連連冷笑,悍然不懼,就那麼強硬撞了上去。
哈丹昭日格顯然也看出項昌就是為首將領,猙獰著臉,揮舞著一根粗重狼牙棒,就在兩馬沖近之時,兜頭狠狠砸下。
棒、戟交架,泛起一聲沉悶的交擊之聲。
出乎哈丹昭日格意料的是,這名南疆矮腳羊將領,力氣竟然出奇的大,他的狼牙棒被反震的高高彈起,雙手的手臂為之一陣酸麻。緊接著,就見那楚將又是一聲暴喝,大戟虛掄了半個圓圈,直接當做了一柄大錘,虛空對著自己腰胯狠狠掃來。
哈丹昭日格也是一聲高亢的吼叫,不信邪的他,操持著狼牙棒再次狠狠迎上。
又是一聲震響,火星迸濺,他的狼牙棒再次被震開。
這次無疑更狠,像是一棒砸在鐵砧上一樣,哈丹昭日格的虎口為之崩開,眼角炸裂,口鼻間濃重的血腥氣瀰漫。
這位烏桓王心頭懼怯泛起,僅僅兩次交手,已知自己並非敵手,見那名挺拔偉岸的楚將又一戟虛空劈來,這次終於不敢硬拼了,狼牙棒半架半卸,一邊打馬就要逃竄。
哪知道他一棒竟然掃了一個空,項昌威勢無兩劈來的一戟竟然是虛招。
就在他一個愣神之際,眼角餘光赫然見那根大戟劃了一個詭異弧線,由飛劈竟然變成了直刺!
「噗嗤!」
大戟像是捅入了黃油中一樣,深深鑽進了這位烏桓王的胸肋,哪怕有鐵甲也起不到半點防禦,就此將之從馬上狠狠捅落下去。
項昌身後的兩千騎軍,這時也將這位烏桓王的數百親衛騎軍給砸砍了個稀巴爛,死傷累累。
項昌毫不遲疑,引著騎軍對著狂逃的匈奴騎軍繼續展開追殺。
後方觀陣的冒頓大單于雙眼凶芒閃爍,怒容滿面,渾身暴虐氣息四溢,一邊口中謾罵著,一邊帶著一萬備用騎軍猛然衝上來。
四萬堪稱匈奴最為勇猛精銳的騎軍,竟然全部折在此處,冒頓大單于禁不止痛徹心扉,又怒不可遏。
而項昌見一萬匈奴騎兵凶神惡煞般狂卷過來,立時乖巧的收攏住戰陣,見好就收,不再繼續追殺,轉頭向著步軍陣列徐徐而退。
四萬匈奴騎軍這時候僅僅殘存七八千之眾了,冒頓將之接應住後,氣塞胸口,死死盯著那支兩千楚騎軍,足足過了半餉,才重重一揮馬鞭,帶領一萬騎軍向北方來路緩緩退走。
隨著他率軍撤退,與楚騎軍大戰的左賢王的三萬騎軍,接到軍令,也開始脫離戰場,慢慢向後退卻。
黃仲率領的三萬大楚騎軍哪怕拼卻勇猛,竭盡全力,與匈奴騎軍激戰至今,依舊不可避免開始處落下風。
就在這時,他覺身前沉滯的壓力忽然大松,兇猛暴虐的匈奴騎軍竟然開始退軍,禁不止愕然復又大喜,卻不敢逼迫過甚,傳令諸軍原地嚴守。
相互糾纏廝殺慘烈的兩支騎軍,就此不斷分開。
冒頓大單于不愧是草原一代雄主,知這一戰已經落敗,再打下去也只能徒增傷亡,故而立時壯士斷腕,乾脆止損。
一心想誘他上鉤,企圖利用步軍陣列再狠狠來一記重擊的項昌,見他竟然能夠忍住怒氣,保持冷靜,倒是心頭大為佩服。
「長公子,就放這廝這麼走了?太便宜他了。」旁邊孟夏細眼不甘之色流露,恨恨道。
「不錯,放他走的確太過便宜他。」項昌點了點頭,將大戟橫架在馬背上,悠悠然道。
就在孟夏等將領大惑不解,不清楚項昌言語的真正含義時,遠遠的東北方原野,悠長嘹亮的號角遠遠出來,雄壯如滾雷般的馬蹄聲響起,一支三萬之眾的楚騎軍慢慢出現,飛快衝近,正正攔住了冒頓大單于大軍撤退的方向。
當先一名將領,坐騎烏騅,身軀高大雄偉,目生雙瞳,面目英挺凜然,一股山嶽般偉岸雄霸、不可撼動的氣勢流露,宛如神祇,正是霸王!
「冒頓,跟著幾頭走狗偷偷摸摸來偷襲我中原之地,枉你還是草原之主。既然來了,那就不要走了,永遠留在此地吧。」霸王舌綻春雷,距離還遠,聲音已經滾滾傳去。
項昌長聲大笑,縱騎上前,帶著兩千騎軍併入黃仲的三萬騎軍中,接管了這支騎軍的指揮權,帶領著緩緩前逼。
冒頓神色慍怒,面色陰沉,這支阻攔的騎軍一看就是百戰強軍,一旦被之纏上,後方的楚騎軍再從後方發起攻擊,兩下夾擊,匈奴殘餘的四萬軍就怕真要全部交待在這兒。
幸而,他還有身旁的一萬騎軍可以依仗。
這一萬騎軍直屬他的王帳,戰力最強,在整個匈奴四十萬大軍中的屬於頂尖。
就是憑藉這支騎軍,他才連敗草原諸王,縱橫大漠,成為霸主。
有這一萬騎軍在,沖潰這三萬阻攔的騎軍,應是輕而易舉。
冒頓扭轉頭,斜睨著身旁瑟瑟發抖哆嗦不成團的韓王信與臧衍。
就在這時,好死不死,後方楚軍中有聲音不斷大呼:
「韓王信、臧衍,你們的任務完成了,冒頓老賊落入陷阱,絕對逃不了了。你們立下絕世奇功,趕緊回來受賞。」
冒頓雙眼殺機大盛,冷哼一聲,一揮手,身旁的親衛面色冷酷,矛槍齊舉,狠狠捅下,在韓王信與臧衍面色驚駭接連「不!不!」「這是誣陷、誣陷」的悽厲呼叫聲中,將兩人及身旁的護衛給統統滅殺。
四萬強橫騎軍大敗虧輸,幾乎全軍覆沒,而今又有三萬楚騎軍攔住去路,這些親衛對始作俑者的韓王信與臧衍恨之入骨,對冒頓的命令執行的無比徹底。
冒頓自然也清楚這番呼叫不過是楚軍的離間計,韓王信與臧衍是冤枉的。但要不是這兩個狗賊,他的八萬匈奴大軍也不至於損失這般慘重,而今他們也失去了利用價值,正好殺之泄憤。
冒頓命婁煩王、渾邪王任前鋒,率領七千騎軍務必殺出一條血路,而他率領剩餘三千親衛緊隨其後。至於退出與楚騎軍大戰、左賢王稽粥率領的三萬騎軍擔任後軍,提防由項昌親率緩緩進逼上來的楚騎軍。
接下來,霸王親率的三萬騎軍與一萬匈奴騎軍狠狠對沖在了一起。
騎軍在霸王手中足以發揮出最強戰力,加上又是以眾凌寡,就此成功擋住了狀態瘋狂堪稱無堅不摧的一萬匈奴騎兵的衝擊,兩下進入了慘烈無比的拼殺消耗狀態。
霸王一馬當先,帶領重甲騎軍沖在最前,大戟輪來,大開大闔,力道威猛,勁風呼嘯,擋在前方的匈奴紛紛落馬,無一合之將。
被逼急眼的婁煩王、渾邪王親自上前狙擊,卻一個被攔腰斬斷,一個被劈開上身,死得慘不堪言。
至於霸王周圍的這支重甲騎兵,往來衝撞,橫掃突擊,將所遇的匈奴騎兵給撞飛撞死,踐踏成泥。
重甲騎兵一旦跑動騎軍,席捲一切,無可阻擋,直到騎兵與戰馬體力耗盡。這支匈奴騎兵雖然勇猛,面對精挑細選出來又久經戰陣的大楚重甲騎兵,依舊大為不夠看,被虐的苦不堪言。
此時後方項昌率領的騎軍也開始與左賢王稽粥的騎軍接戰,牽扯住他,讓他沒有餘力去救援前方。
大楚重甲騎軍宛如一條猛惡的蛟龍,在匈奴一萬騎軍陣列中肆意衝撞,漸漸的將之給攪了個稀里嘩啦。
跟隨後的大楚騎兵蜂湧而上,不斷肢解開來,細細做著進一步的切割分化,將一萬匈奴騎軍由一個巨大強硬的整體變成一塊塊便於吞吃的甜點,然後一口一口斯里慢條的吃下。
見一萬騎軍被沖盪的七零八落,東一塊、西一簇,然後在數倍大楚騎軍的圍攻下,飛快自原地縮小著、消失著,直到最後不見蹤影,冒頓面色終於慘然,眼神慌亂,情知此番是敗局已定了。
在千餘精銳騎軍的護持下,將大纛樹立原地,特意避開那天神般威風凜凜的身影,他覷了戰場最為薄弱的一處,猛衝了過去。
待衝突出戰場後,冒頓就此頭也不回,向著北方的大草原自己的老窩,急急狂竄。猶自在廝殺的匈奴大軍,被他給徹底拋棄了。
可憐那些匈奴諸王,一直張眼看著那根大纛,只以為他們的單于與他們一起堅守頑抗,故而拼死力戰,然後一個接一個的戰死當場。
霸王帶領重甲騎兵突破這一萬匈奴騎兵的戰陣後,又向著左賢王稽粥的三萬大軍發起突襲,與項昌這般兩下夾擊,終於將這三萬匈奴大軍也打得崩解開來。
至此匈奴騎兵再也維繫不了戰陣的完整,全線大敗,各自催動戰馬瘋狂向著來路逃竄。
楚軍也轉為全線追殺,為了儘可能多的殺傷匈奴騎兵,對於那些投降的,也根本毫不理會,直接一矛刺去,一刀砍下,然後繼續追擊。
最後八萬匈奴大軍,僥倖逃走的不過萬餘,包括左賢王稽粥、鮮卑王阿其勒圖等聊聊數王。
站立一處高崗上,與老爹霸王再次會師的項昌,俯視著大軍肆意追殺匈奴騎兵,風煙滾滾漸漸消失在北方地平線,臉龐盡皆露出輕鬆的淡笑。
經此一戰,匈奴大軍吃了這般大一個敗仗,被徹底打痛,幾年內想必不敢再犯邊。而燕趙韓三國也一舉平定,就此完整歸於大楚版圖。
對於這三地此後的經略,項昌正好趁此機會對霸王闡述一下。
項昌決意不在冊封諸侯王,而是按照秦制繼續推行郡縣制,大戰有功及受傷的將士,就地轉為郡、縣各級官吏。
此外這三地留下兩萬大軍駐紮坐鎮,第一任主將依舊由李毅擔任,王周為副將。
燕國已經被李毅給清理了一遍,韓趙則是被韓王信給霍霍的不輕,那些有實力有勢力有能力造反的三地權貴豪強,都遭受到了重創,接下來三地無疑將進入一段難得平穩期,治理起來變得大為容易。
項昌說到一半,霸王就一擺手,制止住了他,對他微笑道:「軍略有我,內政由你。你想怎麼做,就去做吧。」
霸王這時也深深意識到,治理好一個國家,無疑不是那麼簡單的。
當時他滅了大秦後,之所以沒有選擇大秦郡縣制,而是推行分封制,就在於看到了大秦二世而亡,本能感覺這個制度不靠譜。
而周朝的分封制,卻是足足國祚八百年。
那知出乎他意料的是,他搞的分封制,竟然連一年都沒有維持住,分封的諸侯王就開始起兵造反,要不是有個好兒子,甚至他這位霸王都要被掀翻下去。
而今項昌想要重拾大秦的郡縣制,並且看上去信心十足的模樣,那就讓他放手去搞吧。
項昌一笑,故意道:「父王,要是郡縣制再搞得天下大亂,反叛四起,怎麼辦?」
霸王「哈哈」一笑,撫摸著鬍鬚,欣然看著自己的兒子,語氣豪氣萬丈:「那咱們父子就將這個天下再犁一遍,重新再定鼎一番就是!」
項昌聞言,也是放聲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