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媽，明天我出去一趟
「什麼男朋友啊？我聽不懂您在說什麼。」優花裝作若無其事的坐下開口。
雖然她已經有了告訴父母的想法，但絕對不是在這種情況下。
明眼人都能夠看的出現，現在植野正藏的心情並不是很好。
身穿一身傳統和服的他，本來就長的充滿威嚴，加上糟糕的心情，讓他看起來像極了某些極道組織的首領。
「還準備瞞著我嗎？我不記得植野家的家訓有瞞著自己父母這一條！」植野正藏大聲呵斥著優花。
這樣熟悉的場景，仿佛把優花一下子拉回了大學之前。
每次都是這樣，對自己永遠這麼嚴格，就像是對待犯人一樣的談話方式。
「阿那塔（あなた），優花剛回來，先讓她休息一下吧。」一個女人從屋內端來茶水，放在了植野正藏的面前。
這是優花的母親，植野小百合。
「你總是這樣溺愛她，現在她在外面戀愛都不告訴我們，多半是因為你。」植野正藏瞪了植野小百合一眼。
而植野小百合則是低垂著頭，緩緩退至了植野正藏身後。
看到這副場景的優花，臉上露出一絲苦澀，只是一兩句緩和氣氛的話也能夠叫做溺愛嗎？
每次都是這樣，母親最多之會幫自己說一兩句話而已，只要父親開口，母親就會不再說話。
這個家的主人，始終是這個名叫植野正藏的男人，而不管是植野小百合還是她植野優花，都必須聽從植野正藏的話。
「那個男人是在和你一起做那個叫直播的東西吧？」見優花一直沉默不語，植野正藏再次開口了。
如果剛剛還是心存僥倖，現在優花就已經徹底懵了，她不明白為什麼父親遠在奈良會這麼清楚自己的一舉一動。
「如果不是優美子告訴我，我還一直被蒙在鼓裡，送你去御茶水上學，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嗎？」
居然是…優美子嗎？
優花抬起頭，眼中流露出一絲不可置信。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幾乎從小一起長大的閨蜜會是在背後給自己父母通風報信的傢伙。
在初中飽受排擠的優花，好不容易在高中遇見了曾經在奈良小時候的玩伴，可想而知有多麼開心。
她一度把優美子當成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哪怕後來重新遇見柒宮詩織，也從來沒有忘記這個閨蜜。
現在植野正藏卻明明白白的告訴她，這個她認為最好的閨蜜，實際上只是她的錯覺而已。
怪不得剛剛碰到了優美子，現在想想，實際上就算是有事，她也不至於這麼著急的離開吧？
這麼久沒有見面，難道就一點敘舊的時間都沒有嗎？
除非是因為，優美子剛剛做過一些沒有辦法面對自己的事情，怪不得她從始至終都不敢和自己對視。
「你一直讓優美子在監視我？」優花低下頭，聲音有些低沉。
「你就是這麼對待你的女兒的嗎？」
植野正藏沒有說話，而是保持著沉默，但一旁的植野小百合猶豫了片刻之後卻開口了。
「你父親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啊，優花…」
她起身來到了優花面前，將優花抱在懷裡，輕輕撫摸著優花的腦袋。
「你在初中時，不是因為沒有朋友消沉了好一段日子嗎？所以你父親最後想到了一個主意，那就是把你熟悉的人送到你的高中，這樣你就不會寂寞了。」
優花依舊低著頭，她有很多話想要說，但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這麼多年來，父親開口斥責，母親好言相勸，就像是固定流程一樣。
植野小百合現在也是這樣的想法，她覺得優花只是一時犯錯而已，自己只要讓她理解了父親為什麼這麼做，接下來就可以了解有關她戀愛的事情了。
但很可惜，這一次優花似乎沒有她想像的那麼聽話了。
「不會寂寞？實際上是確保我沒有做出有損植野家形象的事情吧？」
植野小百合臉上露出一絲驚訝，她看著優花的側臉，從她的眼神中似乎看到了一些和曾經完全不一樣的東西。
優花掙脫了植野小百合的懷抱，直視著依舊正坐的植野正藏。
「優美子曾經和我說過，只要融入集體，那麼就不會再被排擠，也可以讓你們不再失望，這樣的話是你們讓她傳達給我的對吧？」
不僅是優美子，父母在來看她的時候，也會有意無意的提出這樣的說法，久而久之優花就開始深信不疑。
因為這個，優花這麼多年來，不斷的陷入自我否認和內耗之中，她一直都以為這是自己的問題。
因為自己的不合群，因為自己的不善交流，所以大家會排擠她。
努力不行就加倍努力，優美子和父母都這樣說了，所以那一定是因為自己不夠努力。這一切直到趙煜出現，才有所改變。
優花第一次聽到有人會關心她累不累，會勸她不要再繼續努力，多在乎一點自己。
也是這個時候，優花才明白自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個機器。
煜君…感謝你的出現，讓我明白，其實我也可以自由規劃自己的人生。
「我到底…是你的親生女兒？還是一個繼承家族的工具？為什麼你從來沒有問過我是怎麼想的呢？」優花對著植野正藏發出了吶喊。
「你是我的女兒，也是植野家的繼承人。」植野正藏終於開口了。
「我難道就不能有自己的自由嗎？」優花大聲質問著。
「你是可以自由，但我這樣做至少不會讓你受到傷害，安穩渡過一生。」植野正藏沉默片刻開口。
「可現在，你已經對我造成傷害了！」優花說。
「不管現在還是未來，我都不會和煜君分開，如果你們想要阻止，就儘管去找優美子打探情報吧！」
說完這句話，優花不再理會植野正藏，朝著樓上自己的臥室走去。
客廳里只剩下了植野正藏和植野小百合兩人，他的臉在陰影下看不清到底是什麼表情。
「阿那塔，優花她只是有些累了，等一會我會和她好好聊聊的，你先別著急。」植野小百合輕聲安慰著植野正藏。
「看來還是放任她太久了…」植野正藏突然間嘆了一口氣。
他拿起茶杯，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之後，這才繼續開口。
「如果在御茶水就學到了這些東西，那麼也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回想起優美子告訴他的情報，一個華夏男人，相隔了那麼遠，以後就算是出了什麼問題，自己也幫不到優花。
這樣的感情他絕對不能夠接受，不管優花怎麼想，哪怕是會怨恨他，他也要阻止兩人在一起。
一直以來植野正藏都在按照自己的想法，一步步將優花變得更加優秀。
在他的心中，自己也是這樣在被不斷鞭策下過來的，自然而然的認為優花也適用於這種教育。
所以他從來不覺得被排擠是什麼大事，連這種事情都沒法克服，又怎麼能夠成長到足以繼承植野家的地步呢？
以吃苦為主，磨練孩子的意志力和心性，這就是昭和時代流傳下來的教育方式。
所以他想不通，為什麼自己都可以習慣，到了優花這裡反而就出現問題了呢？
「優花…真的非常抱歉！我覺得植野叔叔也是為了更了解你，所以才會讓我去打探這些事情…」
在優花上樓沒有多久，優美子的電話就打了過來解釋，但還沒等她道完歉，優花就掛斷了。
優花雖然善良，但也不是白痴，這樣的人她是絕對不可能原諒的。
和柒宮詩織那種情況不一樣，優美子可以說是造成現在這種情況的罪魁禍首。
這也是優花第一次感受到背叛的滋味，她沒有想過只是簡單地提了兩句有關趙煜的事情，優美子就會順藤摸瓜找到了自己的YouTube頻道。
把手機扔到一旁，優花蜷縮在臥室角落裡有些難過。
在發現自己的頻道之後，優美子就開始偷偷記錄下來了自己和趙煜的戀愛經過。
這讓優花明白了，從小到大她就像是養在籠子裡的金絲雀一樣，從來沒有得到過真正的自由。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柒宮詩織，面對那個酒鬼父親，柒宮詩織可以十分決然的搬出來，靠著自食其力活的很好。
但如果是自己，也可以做到和詩織一樣的事情嗎？
以前她一直都在為了能夠變得更優秀，可以成長為合格的植野家繼承人而努力。
哪怕是趙煜告訴她，她也可以自由選擇自己想要的，優花心裡依舊覺得這和得到父母承認並不衝突。
但現在她明白了，想要得到父母承認，那就必須要按部就班按照他們的想法生活。
自由選擇的權利和被認可這兩者之間有著難以逾越的鴻溝。
如果不是今天的爆發，也許優花還是無法察覺到自己內心的變化。
但是一旦脫離這個設定，一股迷茫的感覺就油然而生。
現在的自己，到底應該怎麼做才好呢？
猶豫再三，優花緩緩站起身，打開手機進入line，點開趙煜的頭像，發起了語音通話。
雖然已經是晚上了，但趙煜接電話的速度還是一如既往地快。
優花剛剛撥通沒一會，耳邊就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優花，這麼晚了，是有什麼事嗎？」趙煜溫柔的聲線讓優花複雜的心情稍微平靜了一些。
她忍住想要哭的衝動，語氣自然的開口：「沒什麼，就是想要聽聽煜君的聲音了。」
「好巧啊，我不聽到優花的聲音，感覺睡都睡不著了。」趙煜說。
「煜君老是喜歡戲弄我。」
「沒有啊，我說的都是實話。」
「真是拿你沒辦法，現在滿足了嗎？」
「大概吧，如果優花可以告訴我你的煩惱，我就更滿足了。」
「你聽出來了？」
「不，這是我的直覺，我覺得優花現在應該很需要我。」
果然，煜君他能夠感受到我的情緒…
一股溫暖的感覺湧上優花心頭，她聽說過一句話，相愛的人是不會忽視你難過的細節。
現在看來，這句話並不是空穴來風，至少在趙煜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說說看吧，優花現在的煩惱，我很願意做一個傾聽者。」
「煜君你說，為什麼家長總會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到孩子身上呢？」優花問。
「這個啊…」趙煜沉吟片刻開口。
「事實上很多時候，家長都忽視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孩子並不是作為延續夢想的存在，而是獨立的個體。」
「他們總是會寄希望於自己的孩子，想要他出人頭地，想要他變得比自己更優秀。但卻忘記了實際上自己的孩子和自己一樣，只是一個普通人。」
「承認自己的孩子很普通，其實和承認自己很普通一樣，是一個非常難以接受的事情。」
「有些人也許一生都沒有辦法參悟，所以才會陷入痛苦之中，這樣的痛苦也導致了孩子會跟著一起痛苦。」
「原來是這樣…煜君怎麼懂得這麼多啊？」
優花似乎開始有些理解植野正藏的想法了，他也許就是潛意識裡不甘心這麼普通，所以才會對自己這麼嚴格。
「大概是因為見過太多相似的案例了吧？」趙煜嘆了一口氣。
他很慶幸自己的老媽從來沒有給過自己太大的期待，她最大地夢想就是希望趙煜一輩子平平安安。
這讓趙煜至少渡過了一個相對來說比較幸福的童年。
但趙煜自己卻一直沒有承認自己很普通，反而是覺得可以靠著自己努力，讓老媽過上好的生活。
在上個世界摸爬滾打了那麼久，趙煜才逐漸接受現實。
好在有了重生的機會，他才從一個普通人變得不那麼普通。
「優花問這個，是因為你父母嗎？」
「不，只是突然間有些好奇而已，最近我正在研究類似的課題。」優花不想讓趙煜在異國擔心自己，所以撒了謊。
「是嗎…」趙煜簡單開口沒有繼續問下去。
這讓提心弔膽的優花鬆了一口氣，只要趙煜信了就好，父母的問題還是自己來慢慢解決好了。
「優花，我和你說過吧？如果一些期待是讓你痛苦的，你是沒有辦法去實現的。」趙煜突然間開口。
「所以先要順應自己的想法，才能夠真正幸福起來。人生本來就很短，總有一天父母會發現自己的錯誤，但是如果要等到那個時候，也許你已經不需要他們發現了。」
「所以…不要顧及那麼多，你想要做的哪怕是錯了也沒有關係，父母可以幫你規避一些他們自認為的錯誤，但也會限制你的想法。」
「去做你想要做的，等你真正幸福的時候，他們就明白你的選擇沒錯了。」
「做我想要做的…」優花重複著趙煜的話。
「沒錯，也許這條路父母並不認同，但不管如何，路上還有我和你一起，我會永遠站在你這邊。」趙煜認真的說。
「我明白了…」優花的眼神逐漸變得堅定起來。
「你明白就好，只要你需要，我一直都在。」趙煜說。
和趙煜簡單道了一聲晚安之後，優花心裡那顆渴望自由地種子逐漸長大。
如果剛剛是偶然的爆發，之後就陷入迷茫的話，那麼現在優花的目標就非常明確了。
她不想要按部就班的繼承植野家，也不想被父母安排戀愛和未來的人生。
哪怕和植野正藏說的一樣，只要順應安排就可以渡過一個平穩的人生，優花也不願意。
她喜歡趙煜，她想要去見趙煜，她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和趙煜一起經歷。
哪怕這條路充滿艱辛，也一定要比平穩的人生更值得回味。
「抱歉，父親…這一次，我不會再聽從你的安排了。」優花握緊拳頭。
另一邊，趙煜正在查看去霓虹的機票。
在看到最近日期是明天之後，他毫不猶豫的下了訂單。
從臥室出來，陳秀花還沒睡，而是在客廳看著她最愛的苦情劇。
趙煜緩緩走到了陳秀花身邊，在沙發上坐下。
「媽，明天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兒？」
「霓虹，接優花。」
「知道了，早點把她帶回來。」
陳秀花沒有問原因，也沒有說別的，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嗯，我曉得了。」趙煜說。
雖然優花沒有開口，但他可以感覺到，優花現在需要他。
所以不管如何，趙煜都要實現承諾。
畢竟他說了，只要優花需要，他一直都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