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是忍不住在徐則安回宮的路上去看他。
這一日她看到徐則安在街邊買東西，邊上站著一個她不認識的小姑娘。
小姑娘長得清甜可愛，是她沒見過的人，也不是徐則安認識的人，徐則安身邊的人她都一清二楚。
所以這只是個陌生人。
他與那小姑娘說說笑笑，還將手裡的糖葫蘆遞給了那姑娘，那姑娘清甜可愛地仰著頭道：「謝謝大哥哥。」
徐則安溫柔地笑了笑：「不客氣，去找你娘吧，一個人小心些，別再亂跑了。」
那是緹顏不曾見過的溫柔。
他為什麼對一個陌生人都能如此溫柔，對她卻這麼冷漠。
徐則安的溫柔不過是因為這姑娘有幾分像小稚，她走丟了差點被人販子拐跑，徐則安看出不對勁將小姑娘救了下來，又送了她糖葫蘆將她害怕的情緒驅散。
王不臣見她一直盯著那姑娘的背影，輕聲問道：「主子是想夫人了嗎。」
「你也覺得她像小稚是嗎？」
徐則安的思緒飄向很遠的地方。
蘇清稚愛吃糖葫蘆，徐則安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她跟自己撒嬌的樣子，徐則安不免心情低落起來。
「是有幾分蘇夫人的影子，希望主子能早日和夫人們團聚吧。」
「也不知道她們在家怎麼樣了，雖然信里都說好，可我知道她們肯定過得不好。」
活在蕭鈺的監視下，定然步步小心謹慎，又要擔心他在楚國的情況，怎能過得開心呢。
徐則安算著日子，應該也快接到家裡的信了，他打算去書店看看有沒有消息。
誰知一個轉身就看到了站在身後的緹顏。
她就那樣望著徐則安，可他只是對她行了個禮就打算離開。
緹顏喊住他：「徐大人。」
徐則安腳步一頓：「王爺有事？」
緹顏冷笑一聲：「好一個王爺，現在連我的名字都不願叫了嗎？你就對我厭惡至此？」
這裡是人來人往的街道，她已經被徐則安逼瘋了，根本就不在意自己身處何處。
徐則安頓了頓：「你是王爺，我是下臣，如何能直呼其名，豈不是大不敬之罪。」
緹顏紅著眼道：「可你從前不是這樣的，你不是！」
從前他會叫她笑著叫她緹顏，會與她玩笑，會逗她開心，會誇她，會心疼她.......
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如果她不曾擁有過那些溫暖，那麼她也許還能放下。
可他給了她那麼多錯覺，讓她沉浸在一場溫柔的幻夢中，結果卻又親手將夢境打碎，讓她不得不面對現實的殘忍。
她無法接受自己和徐則安形同陌路。
莫山怕緹顏在這裡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趕緊上前拉住她的手：「王爺慎言！」
這段時間緹顏的崩潰不安她都看在眼裡，眼看著人已經在懸崖邊緣搖搖欲墜了，徐則安要是再這樣刺激下去那真是要萬劫不復了。
莫山看了看徐則安說道：「徐大人能否去旁邊的茶樓說話，在這裡若是被人聽到恐怕又要惹來禍端。」
徐則安沒有應答，臉上滿是漠然。
他的眼神和表情都在傳達一個意思，他不想和緹顏再扯上關係。
莫山帶著懇求的語氣說道：「徐大人，算我求你，我家王爺有話想說，您就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也聽一聽，可以嗎？」
提到黎凰，徐則安想到她也是黎凰的親妹妹，他這才應道：「走吧。」
他的語氣似是無奈似是嘆息。
緹顏又被刺激了一遭，徐則安是因為姐姐才給她這個說話的機會。
真是可笑啊，她現在就連和他說話都得靠姐姐的關係了。
莫山找了個包廂，和王不臣守在外面，房間裡只有徐則安和緹顏兩人。
徐則安神色淡淡地抿了一口茶說道：「王爺要說什麼就說吧。」
「你還在生我的氣。」
「我早就說過了，我不生氣了，是王爺自己一直耿耿於懷。」
「不生氣？不生氣你叫我王爺？」
「這是應該的，從前是我亂了分寸，親疏不分，現在想清楚了自然就改過來了。」
「親疏不分，在你心裡我是親還是疏呢。」
徐則安不言語。
「到底要怎麼樣你才能原諒我呢，我保證無論你說什麼我都做到，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可以向你的侍衛道歉，我以後也絕不會再干涉你的人際交往，我保證，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就一次，好不好？」
她滿懷期望地望著徐則安。
對緹顏來說這已經算是很低聲下氣的請求了。
她除了在黎凰面前願意低頭，其他人都不能讓她如此。
唯有徐則安。
她心甘情願為了徐則安折斷傲骨，只為求得他待她一如往初。
可惜有些事情並不能如她所願，關係已經有了裂痕，便無法輕易修復。
徐則安閉了閉眼，他長長地嘆息一聲：「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我沒有怪你了，你不用如此。」
緹顏手指漸漸蜷縮，手心被指甲掐出深深的痕跡，她卻仿佛不知疼痛一般。
也許比起心裡的痛，這點痛確實沒什麼。
「我不想聽到這個回答。」
「你想聽到的話我不會說了，緹顏，你放過我吧，就當給彼此留一個體面。」
緹顏咬牙道：「你一定要這麼傷人嗎？放過你？你我之間已經要用放過這個詞來劃清關係了？」
徐則安睜開眼滿是失望地看著她。
「我傷人？明明是你傷害我在先，你怎麼還能這樣顛倒黑白地來指責我。」
「你以為你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嗎？我與誰走得近你就背後欺壓誰，她們只是與我多說了幾句話你便要將她們調離上淵，或是利用繡衣使找到她們的錯處威脅她們遠離我，你以為這樁樁件件我都不知道嗎？」
「我真的很失望，我以為我足夠了解你，以為你是我想像中那個單純善良的小姑娘，是我天真了，從你在朝中的那些手段來看我就該明白那一切不過是我可笑的幻想。」
「——你從來都不是我想像中那樣美好。」
徐則安一句話讓緹顏心碎了個徹底。
他終於看清了她。
她無數次想要掩藏的真面目還是被他看透了。
他厭惡她了。
緹顏再也沒有如同這一刻那般，仿佛她陰暗潮濕的靈魂被拿在了陽光下曝曬。
她整個人的靈魂無處安放，無處躲藏。
徐則安將她的靈魂凌遲了。
他還在繼續說。
「你在我面前偽裝的那麼好，騙過了我的眼睛，我真心對待你，結果就是你要打壓我身邊的所有人，將我變成一座孤島，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徐則安的話如同刀子一樣一刀一刀扎在緹顏的心上。
反正他已經知道了一切，那她還有什麼好隱藏的。
她神色瘋狂地笑了起來，眼中是被逼到絕境的瘋狂和偏執。
「為什麼？你問我為什麼！？當然是為了你！為了你徐則安！這個回答夠清楚了嗎？」
徐則安呼吸一窒，眼神中帶著無措和慌亂。
「你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