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交替,星辰舟在海域上行駛了幾日。
華鶴柳為靈舟施加了術法,所以要比平時行駛快很多。
很快便到了若水邊緣。
因凌京城如今已被魔族占領,所以靈舟並未駛向凌京城,而是換了個海域方向行駛。
船艙外已沒有多少人,幾乎都進船艙內修煉歇息去了。
姜厭伸了伸懶腰從船艙內走了出來。
便看見宿泱站在船尾處望著凌京城的方向。
而秋月塵正垂眸屈膝坐在舟欄下,渾身充斥著無助感。
姜厭腳步停頓須臾。
抬腳往宿泱那裡去。
許是他太過出神,連姜厭走到他身邊都沒有察覺到。
姜厭也沒有開口,而是默默地陪他站著。
漸漸的。
凌京城逐漸消失在眼前,視線被一片藍色覆蓋。
宿泱眼眸動了動,這才發現姜厭在他身邊。
他側頭看向他,輕喊了聲,「大師姐。」
姜厭盯著海面,「跟我說說?」
宿泱看了那邊垂著腦袋的秋月塵,然後又看向已經徹底消失在眼前的凌京城方向。
「說實話,在師尊告訴我母親和爺爺還活著時,我是很高興的。」
「但我知道秋爺爺死了,還有青酒的家人們也都死了,我好像又沒那麼高興了。」
「她現在只剩下秋月塵一個家人了。」
姜厭沉默許久。
她沒有太多的安慰話語,只看著他道:「小師弟,她還有你和念念,還有我們。」
宿泱默然。
他知道離別是人這一生常有的事。
既然發生了,那就只能去接受。
宿泱緩緩抬眸看著一望無際的大海。
眼睫輕動。
她沒有家了。
那以後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緩神片刻,他轉過頭來朝姜厭笑道:「謝謝你,大師姐。」
姜厭搖頭,然後看向那邊的秋月塵,輕嘆道:「讓他自己靜一靜吧。」
宿泱頷首,「我知道。」
與此同時,船艙內華鶴柳住處。
溫妄斜靠在座椅上,長腿隨意伸展著,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摺扇。
「溫狐狸,你準備何時回妖界啊?」華鶴柳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開口問道。
溫妄手執摺扇輕搖著,不緊不慢道:「怎麼,就這麼想我走?」
華鶴柳輕嘖一聲,「讓你陪了她五年還不夠啊?」
「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兒女情長呢?」
他記得以前的溫妄,身邊可從來沒有出現過女子。
他都差點以為這人要孤獨一生。
萬萬沒想到最後竟把他徒弟給拐了。
真是臉皮厚。
溫妄將摺扇一收,然後朝他晃了晃,輕笑道:「夠什麼夠,一輩子都不夠。」
「還有,你不懂我,只有阿厭懂我。」
聽聽那語氣,是多麼的驕傲。
華鶴柳:「……」誰想懂你了。
「好了說正事。」華鶴柳將酒杯擱下,然後看向他。
溫妄義正言辭,「關於阿厭的都是正事。」
華鶴柳嘶了一聲。
最後露出微笑,選擇無視。
他道:「近來你們妖族有些蠢蠢欲動啊,你怎麼想?」
溫妄輕搖著摺扇的手停頓,眉眼微淡下來。
「無事,既然我回來了,他們便不會再有那些小心思。」
華鶴柳微頓,倒是不懷疑他的話。
只道:「你們妖族大長老看起來不是個安分的人。」
從千年前就能看出。
那妖族大長老的野心可不小。
溫妄垂眸看著手指上的扳指,淡淡道:「你放心,我既答應了你不會讓妖族踏入這修靈界一步,那我自然會做到。」
「用什麼方式?」華鶴柳下意識問出聲,但反應過來又道:「我是在替厭厭關心你。」
溫妄笑了笑,視線從扳指上移開,然後看向窗欞外,眼眸微閃。
「放心吧,我自有我的辦法。」
見他不想說,華鶴柳緩緩點頭,「那行吧。」
溫妄頷首,然後瞥了他一眼,忽然道:「你要進階了?」
華鶴柳笑道:「這麼明顯嗎?」
溫妄輕合摺扇,眉間微揚,「你也不看看我是誰?」
華鶴柳切了一聲,「你這自戀的毛病需得改改。」
「也不知道小厭厭怎麼看上你的。」他又吐槽了句。
溫妄一點也不生氣,輕笑了笑,「你不用知道,反正她就是喜歡我。」
華鶴柳無言以對。
溫妄輕捏著指尖說道:「雖然很不想擔心你,但我還是希望你能進階成功。」
華鶴柳笑了笑,「放心吧。」
不再說這個。
他再次給自己倒了杯酒,想到之前在姜厭身上多了一種氣息時,他抬眸看向溫妄問道:
「小厭厭在碧海仙島發生什麼了?為何身上多出來一道氣息?」
那道氣息他很熟悉,但又實在想不起來是什麼。
溫妄剛剛還帶著的絲絲笑容,不知不覺間淡了下來。
手裡也多出來時淵給他的那枚珠子。
他輕捻著,沒有回答。
華鶴柳看著他這樣子有些奇怪,「怎麼突然不說話了?」
溫妄垂眸看著珠子,眼睫輕輕掃動,落下淡淡陰影。
許久,他抬眸看向華鶴柳道:「她被主神選中了。」
「砰」的一聲。
酒杯落在地上瞬間破裂,在室內發出一聲巨大的聲響。
碎片四濺。
落於腳下。
華鶴柳驀然站起身來看向他,眼裡升起一抹難以置信。
「什麼?」
在一瞬間,埋藏在心底深處那些不好的記憶涌了上來。
「她被主神選中了。」溫妄又輕聲道了句。
語氣微淡。
華鶴柳忽然覺得耳邊響起一道刺耳的鳴叫聲,讓他整個人有些恍惚起來。
握緊著酒葫蘆的手微微顫抖。
他喃喃道:「怪我,是我讓她去的碧海仙島。」
「我若是不提議他們去,小厭厭是不是就不會被選中了。」
溫妄再次垂眸看著手中的珠子,輕聲道:「不過她拒絕了。」
華鶴柳聽到這話一愣,但心情依舊沒有好轉。
而是想到千年前的那一幕,他轉眸透過窗欞望向天空。
唇角揚起一絲自嘲的笑意。
為什麼。
為什麼偏偏選中的都是他在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