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一縷愉悅感悄然攀上心頭……
逐漸猛烈。
——
第二天。
我是被斧頭劈棺聲給驚醒的。
我爸終於來了。
我一睜眼就看見了我爸那張蒼老發青的憔悴面孔,他老人家拎著斧頭正站在我的棺前大口大口喘氣,劇烈的運動導致他額角蓄滿密密麻麻的汗珠,上身那件灰布衫都被汗水浸濕了大半截。
棺蓋被他劈開後,他瞧著躺在棺內如同傀儡般的我,頓時兩眼一濕,甩了手裡的斧頭就把我從棺材裡抱了出來。
「沒事了,爸來了,爸來救你了!」他的嗓音沙啞,丟了魂般的狀態更襯的他恍若一夜蒼老了十歲。
直到我趴在了我爸的背上,我才突然回過魂,意識清醒。
一股酸熱湧上鼻頭,我渾身骨頭酸軟地摟住我爸脖子,委屈的眼淚瞬間飈了出來:
「爸,你終於來了,嚇死我了……我好害怕!」
我爸有點體力透支,但還是拼了老命地背著我出龍王廟,要帶我回家,「沒事了閨女,別害怕,爸在呢!
爸一聽見消息就來找你了,謝家那些該挨千刀萬剮的畜生!捨不得自己的閨女就要拿我閨女抵債,這筆帳,我白木堂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我趴在我爸的背上兩眼含淚,小心翼翼地問:「爸,我還能回家嗎?」
我是送給龍王爺的祭品,祭品回家,是會家宅不寧,有血光之災的。
我爸喘著粗氣才不管這些:「能!憑什麼不能!我接我女兒回家,有什麼報應衝著我一個人來就成!」
我頓時被感動到破防,摟著他的脖子就嚎啕大哭了起來……
「爸,我好害怕,我怕死了,他們把我塞進棺材裡,還要把我送給龍王爺吃掉,我怕啊……」
我爸嘆氣,知道我受驚嚇了特意放輕聲安撫我:「沒事了閨女,都過去了,這個仇,爸給你報!多大的人了還哭得像個孩子!」
我抬起寬大的袖子抹眼淚,哭到身上發抖抽搐。
可,看見袖子上的黑色彼岸花那一剎那,我突然想到了昨晚……
我好像見到龍王爺了。
耳畔似乎還清晰地迴蕩著昨晚那龍按著我纏綿時,在我耳邊低聲誘哄的那句:「夫人乖,等著本王,本王辦完事就去找你。」
說完,還往我耳尖上咬了一下。
想到這一幕,我霎時渾身瑟抖。
不對,我記得我昨晚已經被人給扒光了,可我現在身上衣服還穿的好好。
還是昨天被塞進棺材時的模樣。
棺蓋也是我爸用斧頭劈開的……
沒人掀開棺。
或許昨晚的一切,都是我在棺材裡憋久了大腦缺氧產生的幻覺。
對,一定是!
我正要慶幸自己的劫後餘生,可目光無意往棺材裡一瞟,看見棺中那灘東西時……
我的心情立馬又跌入了深谷——
棺里明黃色的軟墊上,有血!
我爸剛背著我出了廟門,就被聞訊趕來的村長和地里仙攔住了道。
村長拄著拐棍一臉森冷的朝我爸怒吼:「白木頭,你是真不怕死啊!當年你媳婦慘死的結果還沒讓你長記性呢!這個女孩她已經嫁給龍王爺是龍王爺的人了,你把她帶回家,你是活膩了嗎!」
地里仙也滿眼惶恐地指著我說:「白老哥,你幹這一行也不少年了,難道不知道祭品入門,家破人亡嗎!你何必為了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搭上自己的老命呢!」
提到沒有血緣關係,我下意識地把爸爸摟得更緊了。
我爸狠狠瞪了兩個沒安好心的人一眼:「我家的事情,和你們沒有關係。你們動我閨女這筆帳我先幫你記著,等著吧,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們也嘗嘗閨女被禍害的滋味!」
我爸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有點重,竟將那兩個向來站在村里權力最高點的老東西都給嚇到了。
背我回家的路上,我和我爸被不少村里男女隔得遠遠的指手畫腳,指指點點。
但我爸說他不在乎,畢竟我們白家祖上四代都是開扎彩鋪的,從幾百年前就被人說三道四,我爸活了大半輩子,早就已經習慣了這種日子。
不僅他要習慣,我也要學著對這些不善言語免疫。
我爸是徒步把我從柳蔭村背回鎮上的,花了整整一個小時。
到了家,他先安頓我在樓上房間自己休息會。
然後他就獨自一人揣了包煙出門了。
晚上六點,我爸才把睡得迷迷糊糊的我從床上晃醒。
我穿著睡衣從被窩裡坐起身,借著屋子裡的昏暗光線看見我爸身邊煙霧繚繞的,他嘴裡此時還叼了根煙,慢悠悠的吞雲吐霧吸著,滿身的菸草味嗆得我直咳嗽。
我知道,我爸只有在心煩的時候才會抽菸。
上次我爸抽菸抽得這麼猛,還是在我媽出殯的那天。
看這情況,我就知道這回是真的遇上大麻煩了。
我憋著咳嗽不敢說話,直到我爸掐滅菸頭打算進入正題時,我才害怕地主動提議:「爸,要不然我還是搬出去住吧!」
我爸一聽這話,臉色瞬間就變了,壓沉煙嗓生氣道:「搬出去?搬去哪!你就只有這一個家,出去露宿街頭嗎?」
我顫抖著身子不知所措:「可我不想讓爸你有事。」
我爸嘆了口氣,鄭重問我:「宸宸,爸想問你一個問題,你昨晚上有沒有見到那條妖龍?」
怕我害怕不敢說實話,又特意補充了一句:「你別擔心,一定要如實交代。你和爸爸說,爸爸好做準備。」
做什麼準備?
那妖龍還會跟過來?!
對了,他和我說過,等他辦完事他就來找我……
「見到了。」我瑟瑟點頭,縮進被子裡,「但也不是很確定,我昨晚上渾渾噩噩的,根本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幻覺。」
我爸的臉色更沉了:「那,他有沒有碰你?」
我紅了臉,難以啟齒的低頭,「好像、碰了。」
我爸掏出打火機,啪的一聲打著了火,又點了根煙。
無聲沉默了很久。
「爸……」
他越是這麼安靜,我反而心越慌。
我爸沒說話,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間門。
不一會兒,他把兩個紮成仙人模樣的紙人拿了進來,放在了我床頭。
然後,端起筆墨就要給紙人畫上眼睛。
我嚇得趕緊坐直了身子,錯愕問他:「爸你不是說,紙人在燒前不能點眼睛嗎?」
我爸蹙著眉頭,一手端著墨碟,一手拿毛筆,神情極度認真的給紙人畫上眼睛。
「這兩個紙人是留給你保命的。紙人與紙人也有區別,這一行規矩多著呢!陪葬入陰的紙人的確不能隨便點眼睛,但這兩個是辟邪的仙紙人。」
畫好眼睛,我爸又拿針給紙人通開了七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