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家有悍婦
巡天監總司衙門,居於內城,卻不與其他部堂一同設在千步廊那兒,而是在皇宮以北的內城範圍內。
占地一千二百畝,在這寸土寸金的京都內城幾乎是難以想像的,足可見所受皇恩之深厚。
這一塊地方除了輝煌大氣的官署之外,在官署後頭還建著一片宅院。
這些宅院都是獨門獨戶的小院子,都是分給巡天監的官差們的,不少巡天監的官差都帶著家眷,住在這片地方。
這裡,可以說是整個京都城最為安全的地方,哪怕是大半夜敞著門,也絕不會有那梁上君子光顧。
畢竟哪個蠢賊會這麼想不開,偷到巡天監的老巢去?
而在巡天監總司衙門後方,一棟不起眼的小院中。
小院不大,唯有一顆老槐樹,一口水井,一個雞舍,便再無他物。
趙觀象此刻站在雞舍裡頭,赤著上身,張開雙手,小心翼翼得朝著一隻大公雞靠近。
籬笆牆外,高仆將正一臉興奮得看著,而那位年輕些的張仆將則是強裝著鎮定,只是偶爾眼神流露出些許擔憂。
趙觀象猛地一個餓虎撲食,一把架住那大公雞的脖子,趁著大公雞驚慌得扇著翅膀撲棱的時候,大手按住翅根,一把提起,扭頭對籬笆牆外的二人興奮道:「架火!架火!」
……
不多會,院中升起炊煙。
趙觀象三人圍著一口土灶,灶上放著一口砂鍋,砂鍋里正咕嚕咕嚕冒著泡,帶著誘人的香氣。
高仆將往土灶灶膛里添著柴火,笑著說道:「小張,你不怕你家媳婦回來揍你?」
張仆將眉頭一皺,側過臉去:「賤內素來賢良淑德,何曾有過如此逾禮之舉?你們就是以訛傳訛,今日讓你們來家裡,正是為了讓你們往後替我正名一二。」
趙觀象往砂鍋里灑了把蔥花,聞言也笑,打趣道:「那你半月前黑著眼眶……」
「摔的。」
「摔能摔到眼眶淤青?」
「對!」
「那你臉上抓痕……」
「野貓撓的。」
張仆將梗著脖子,一一辯解,說得煞有其事。
主打一個嘴硬。
見趙觀象還要說,他羞惱道:「我乃一家之主,還作不了一隻雞的主?莫問了,快些吃才是。」
說著,他先自顧自得揭開砂鍋蓋子,盛了一碗雞湯,順帶還撈走了一隻雞腿。
高仆將當即急了:「嘿,那隻雞腿我先看中的。」
「鍋里還有……」
「不一樣,那是左腿,你這是右腿,右腿的肉更加肥美。」
「哪來的歪理?」
趙觀象看著兩位仆將吵吵嚷嚷搶著雞腿的樣子,不由得會心一笑。
他其實知道,今天這局是自己這兩位老哥哥特意為了排解他心中郁煩才組的。
小氣的張仆將冒著被媳婦揍的風險,將家裡雞都拿出來分享了,這份心意趙觀象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趙觀象手裡捏著盛了雞湯的碗,看著碗中湯水上飄著的油腥,突然開口道:「要不我還是想辦法,把你們調去監里其他校尉手底下去吧。」
他這冷不丁開口,高、張兩位仆將停止了打鬧,彼此對視了一眼。
高仆將故作不高興道:「幹嘛?嫌棄老哥哥幫不上你的忙了?」
「我倒是早有此意……」
張仆將一開口,立刻被高仆將惡狠狠瞪了一眼。
但他不緊不慢得說出了後半句話:「不過先扳倒了高家再說。」
趙觀象還要開口,高仆將不耐道:「行了行了,說好今天不聊公事的。罰你今天沒有雞腿吃,你吃雞翅膀,兩個雞腿就我和老高分。」
趙觀象氣樂了:「憑啥?我才是你倆的頭兒!」
「都說了不談公事,再說哪有職位比下屬還低的頭兒?」
正當三人吵吵鬧鬧的時候,突然間院門被人推開,一個女人從外頭走進了院中。
那是個二十出頭的婦人,歲數不大,相貌姣好。
盤起的頭髮插著幾根玉簪,垂下一咎髮絲,只是那眼角微微上揚,看誰都像是欠了她幾銀子錢沒還。
這婦人一進屋,看到院中圍著土灶的三個大老爺們,不由一愣。
三人見她,也是瞠目結舌。
一時間,大眼瞪小眼,氣氛宛若凝固。
直到張仆將忙不迭站起身,朝著那婦人,結巴道:「娘、娘子,你不是今日回娘家省親去了麼?」
趙觀象也起身,訕訕笑著:「張家嫂子。」
那婦人沒回話,只是瞥了一眼土灶上吃了一半的砂鍋雞,又看了看院牆角落雞舍里的雞,心中默默數著數量。
她什麼話也沒說,默默靜了屋。
三人見她進屋,這才各自長舒一口氣,重新坐下。
張仆將硬氣了幾分:「都說了,這家是我當家做主,怕什麼?一隻雞我還做不了主了?」
可他話剛說完,沒等來兩位同僚的誇讚,二人反倒是面露驚悚之色,盯著他後面在看。
張仆將還不明所以,往身後一看,頓時瞪大了眼。
只見那剛剛進屋的婦人,不知何時重新出來,手中多了一把殺豬用的屠刀。
那婦人冷著臉,舉著刀盯著三人,幽幽道:
「我雞呢?」
趙觀象立刻說道:「我給錢!」
他恭恭敬敬得奉上了三十文錢,叮囑道:「張家嫂子,我視張旅帥為至親手足,你不能……」
那婦人冷冷掃視了他一眼,頓時讓趙觀象面露訕訕,聲音也小了下去:「這至少不應該……」
「嗯?」
「總之,輕點。」
那婦人這才接過銅板,點點頭,說道:「好。」
隨後,捏著張仆將的耳朵,一把提起。
「跟我進屋。」
「疼疼疼……娘子輕些。」
在趙觀象和高仆將的注視下,屋門「砰」得一聲關上。
隨後,是一聲河東獅吼:
「張居正!!!」
院子裡的趙觀象和高仆將不由得縮了縮脖子,彼此對視了一眼。
趙觀象感慨道:「你說成親究竟給男人帶來了什麼?」
高仆將不樂意道:「也不都是這樣的,小張媳婦早年是北邊的響馬,那能是一般女人麼?那一對彎刀耍得可是厲害,說真的,我感覺我都不是她對手。」
「那倒也是。」
「這雞還吃麼?」
「吃,為啥不吃?我花了錢的!」
屋裡,呯磅交錯,頗為慘烈。
但顯然,並沒有影響到院中二人的食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