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美夢破碎
「荊州本身,處處皆可立功績!」
此言一出,頓時引起了堂上不少人的低聲議論。
吳庸也是眼前一亮,看向林文旭的眼神中多了幾分讚許與欣賞。
終於有一個人,能夠領會到他的想法意思了。
他點了點頭,說道:「允文,你繼續說。」
「是,老師。」
林文旭得到吳庸的肯定,心中頓時大受鼓舞,說話也自信了幾分:「荊州在九州之中,雖是最小的一州,但論富饒,卻能排進前三甲!」
「此乃天府之國,大乾糧倉,原本百姓安居樂業。可如今救世教肆虐荊州,釀下驚世血案,更有貪官暴戾肆虐,百姓流離失所,大量肥沃的土地被荒廢無人耕種,即便是最為富饒的天元郡,也幾乎淪為一座荒城。」
「如今陛下派了天使,欲要解決荊州之禍,救世教雖如跗骨之蛆,尚未拔除乾淨,但至少荊州內勾結救世教的官僚已被盡數拿下,但這也導致如今荊州幾乎毫無管理。」
「凌將軍是大才之人,若論武道,乃此世巔峰;若論統軍,亦是帥才之資。」
「可平定賊寇是功績,難道治理地方、安撫災民,恢復荊州秩序,就不是功績麼?」
「凌將軍知道如何聯絡士紳救濟災民麼?他知道災民該如何安置麼?他知道如何救田麼?」
「他一介武夫,難道還會比我等苦學治國之道數十載的讀書人更懂治理地方麼?」
林文旭這一番話,頓時點醒了堂內眾人。
是啊,平定賊寇,領兵打仗……這些我們不行。
但治理地方,恢復秩序,這不就是我們文官的本職麼?
光想著如何剷除荊州的救世教,可現在想來豈不是拿自己的短板與旁人的長處相比麼?
吳庸看著眾人若有所思的模樣,也不廢話,直接與林文旭說道:「將我名冊取來。」
「學生早有準備。」
林文旭早就準備好了,從袖中取出一本冊子交給了吳庸。
吳庸翻開名冊,上頭寫著的是一個個名字。
這名冊有一個名字,名為「賢才冊」。
能夠上此名冊者,除了有傾向吳黨之意外,還需得有幾分真才實學不可。
若是那空有名聲的無能之輩,就算忠心到給吳庸舔鞋,名字也上不了這冊子。
傳聞中,一旦上了吳相國的這「賢才冊」,等同於是仕途走上了青雲大道,從此便是平步青雲。
在場眾人雖是吳黨核心,可真見過這賢才冊的卻沒幾個人,此刻不由都紛紛好奇得探起了脖子看著。
吳庸目光一直在賢才冊上的那一個個名字上,時不時提筆圈出一個名字,說道:「爾等皆為朝中重臣,位高而權重,公務繁忙,輕易不可動。去荊州臨時代政、治理地方的差事,還是交給後進晚生們。只不過尚缺一名統籌者,諸位可有人選?」
堂上眾人聞言紛紛起意。
誰都知曉這一趟荊州之行,代表著從龍之功。
如今三皇子失勢,二皇子成為儲君可以說是鐵板釘釘的事。
眾人雖如吳庸所說,位高權重,有公務在身不可能抽身去荊州。
可他們亦有門生,亦有故吏,還有親朋好友,都還是對這一份從龍之功感到心動。
然而眾人彼此對視了一眼,卻都是默契地沒有出聲。
即便有那沒腦子的,剛想說話,也很快被邊上的同僚拽了拽衣角,示意別說話。
很快,有人提議道:「吳相國,卑職以為,林大人可堪此任。」
吳庸頓時露出微笑,側頭看向身旁林文旭:「允文,你覺得呢?」
林文旭側身面向吳庸,躬身作禮道:「學生不才,願為老師分憂。」
「好,既然大家都沒有意見,那此次荊州之行,便以允文為統籌。」
這份最大的功績,自然是要留給吳相最為信任之人的。
會談結束,眾人紛紛起身告辭。
吳庸將人送走之後,面上也顯出了幾分疲態。
他對林文旭說道:「允文,那紅丸本相手中已是所剩無幾……」
林文旭立刻說道:「老師放心,學生回去之後,便托家鄉父老再給帶些過來。」
吳庸滿意得點了點頭:「你也早些回去,收拾收拾東西,這兩日便要去荊州了。」
「是,學生告退。」
……
從相國府出來之後,林文旭乘坐馬車,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之中。
剛回到府中,便是一陣雞飛狗跳的聲音傳進耳朵里,既有「乒桌球乓」金鐵交鳴之聲,轉頭又聽到了嬰兒哇哇啼哭聲,還有婢女張皇失措的聲音。
「殿下,小公子又尿了。」
林文旭面露幾分無奈,走進院中,只見自家娘子德靈公主正在給尚在襁褓的幼子換著尿布,不遠處兩個七八歲左右相貌極為相似的男童,正苦著臉在扎馬步。
那兩個男童看到林文旭之時,眼睛頓時亮起,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齊聲喊道:「爹。」
德靈公主這會給幼子換好尿布,側頭看向林文旭,冷笑道:「呦,還知曉回來呢?不知道的還以為相國府才是林舍人的家呢。」
林文旭苦笑,上前道:「娘子怎親自做這些髒活,交給下人就是。」
「府里才幾個人?我不做,讓你這大老爺來做麼?」
「要不過兩日休沐,我陪娘子去牙行挑幾個伶俐的丫鬟?」
「得了,好日子才過幾天?更何況姑奶奶自己的兒,要自己帶!」
雖然德靈公主貴為公主,林文旭亦是金科榜眼,但兩人成親之後日子一開始過得並不怎麼好。
林文旭出身寒門,家中沒什麼錢財,供他讀書還靠著鄉黨你一筆我一筆的資助。
但德靈公主乃是秀女所生,沒有母族可以依靠,在宮中亦不受寵,光是為了置辦這京都內城三進的宅子,就已經掏空了德靈公主全部的嫁妝。
而這處公主府里,也只有一些宮中陪嫁的老人服侍。
兩人的日子,一直到林文旭拜在吳相門下,重新恢復了仕途,這才好了不少。
可德靈公主還是改不了當初苦日子時的節儉性子,聽到林文旭想買幾個丫鬟,頓時腦袋搖了起來。
「來。」
林文旭從德靈公主手中抱過幼子,低頭用手指逗弄著,臉上不由露出了笑容。
德靈公主在一旁念道:「龍兒和虎兒也到了該啟蒙武道的年紀了,你給吳相國鞍前馬後這麼多年,就不能托他的關係讓他幫忙引薦東華劍仙麼?」
「還有那趙祈安……真真可惡,父皇壽宴那日答應得那般好,也不見他幫忙引薦,這幾天連個信兒也沒有,枉我還覺得他人不錯,現在看來,他兩公婆都是一般的討人厭,真是一個被窩誰不出兩種人來。」
林文旭聽著自家娘子抱怨的聲音,有些無奈:「怎可因為這點小事,麻煩老師?」
「小事?!」
德靈公主叉腰瞪眼,林文旭一看她這樣子,立刻討饒:「大事,天大的事。我明日就去和老師提一提。」
「這還差不多。」
德靈公主這才滿意。
也就在這時,一個老嬤嬤從屋裡跑出來,嚷嚷道:「殿下,您快去看看,三小姐和五公子打起來了,五公子被按在地上打得直哭哩!」
「什麼?!這兩個傢伙,皮又癢了不成!」
德靈公主頓時柳眉倒豎,卷著袖子氣沖沖的就跟著老嬤嬤朝著後院走去。
林文旭抱著幼子,看著自家娘子離去的背影,哂笑著搖了搖頭。
老實說,他與德靈公主剛成親那會,對這位公主殿下是一千個不滿意,一萬個不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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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身寒門,二十年苦讀換來了金榜題名,原本正該是平步青雲的時候,誰會想去自毀前程,做什麼駙馬?
但這麼些年過來了,他心結也漸漸解開,如今也習慣了自己這位殿下的性子。
自家娘子雖是公主,出身貴不可言,但卻沒有那些貴家小姐的性子,吃得了苦,也放得下身段,髒活也做得、累活也做得,任勞任怨且是勤儉持家。
而且很是能生。
相比於其他皇室成員大多子嗣不興,德靈公主非常得好生養,自成婚以來,足足給林文旭誕下了九子三女。
這一大家子,住在這宅子裡,雖是每日都是雞飛狗跳,但也讓人感到溫馨。
他不想再過以前的那種苦日子,如今飛黃騰達的機會就在眼前,他勢必是要抓住!
……
晚飯過後,林文旭直接去了書房,提筆思忖片刻,這才落在紙上。
「牧野兄,見字如面……」
這是一封信,是寫給他的一位好友的。
林文旭這位好友,姓許,名華文,字牧野,乃是他的一位同鄉故友,二人少時一同在學社讀書,一同考取了秀才,而後又在同一場鄉試中考取了舉人。
只不過相比於林文旭的才華橫溢,一舉中第考中了進士,許華文是屢試不中,一連好幾年都沒能考中進士,索性也就不考了,開始遍尋九州仙址、尋仙求道去了。
林文旭中舉之後亦是命途多舛,自顧尚且不暇,也因此和許華文斷了聯繫。
直到天武四五年,距離林文旭中了榜眼的第九年,這許華文才有信寄到了他手上。
信上說他這些年尋仙問道,得了一些機遇,對丹道一途頗為成就,隨信一同送來的,還有許華文自稱自己煉製的一枚「延壽仙丹」。
林文旭正是靠著那一枚「延壽仙丹」作為敲門磚,打動了左相吳庸,這才拜在吳庸門下,從此改變了命運。
也正因此,林文旭對許華文是充滿了感激之情,十幾年來二人一直有書信往來,許華文每年都會給他寄一枚延壽仙丹來。
他也曾想過請許華文重返仕途,甚至願意為他引薦吳相國,但許華文已經志不在官途,委婉拒絕了。
在林文旭眼中,許華文是一個有著隱士之風的人。
如今老師手中已經沒了那「延壽仙丹」,林文旭只好寫一封信給許華文,希望好友能夠再寄一些過來。
……
寫好信後,林文旭等紙上墨跡乾涸,便將紙張收入信囊,收入自己袖中。
他這才離開書房,回自己屋內。
一進屋,他就看到德靈公主正坐在窗邊,正抱著幼子哺乳。
林文旭輕咳一聲,抬手用袖擺遮面:「娘子還是避諱些才是。」
德靈公主白了他一眼:「假正經,夜裡少來揭姑奶奶的兜布!」
林文旭臉都憋紅了,訥訥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娘子貴為公主,怎可口冒粗鄙之語?」
德靈公主嘿嘿笑了幾聲,她最是喜歡看自家老林這手足無措像是小媳婦的模樣。
夫妻二人雖是時常像是這般拌嘴,但實際上感情卻是極好的。
林文旭輕咳了一聲,正經了臉色:「不說這些,我今日有正事與你說。」
他看向德靈公主,說道:「過兩日,我會動身去往荊州。」
「幫老二爭儲君?」
德靈公主頓時皺了眉頭:「荊州救世教肆虐,派你一個肩不能提、手不能擔的讀書人去幹嘛?吳庸昏頭了麼?」
林文旭說道:「荊州百廢待興,百姓流離失所,亦是隱患,老師派我去,不是為了剿滅救世教,而是恢復荊州之秩序。這一次,乃是從龍之功,是老師為我將來入閣鋪路,我是一定要去的。」
他有點擔心德靈公主擔憂他的安危,不願讓他去。
但出乎意料的是,德靈公主說道:「去就去吧,哪日走?我收拾收拾。」
「你收拾什麼?」
「自然是與你同去!」
德靈公主理所當然道:「荊州那鬼地方,難保不會遇到什麼危險,總得有人保護你吧?」
林文旭皺起眉頭道:「家中尚有那麼多孩子,更何況你是公主,怎可……」
德靈公主拗道:「嘴皮子我說不過你,我不與你說,你不讓我去,我自己去,腿長在姑奶奶自己身上。」
林文旭試圖勸說,可他哪裡勸得動德靈公主,到最後抖落抖落手,滿臉無奈。
他只好先壓下此事不提,從袖中取出那封信,問道:「先不說這個,我這有一封信要寄給牧野兄,只是牧野兄行蹤不定,信也不知往哪寄。我記得他去年寄給我的信中,有提及他之後落腳之處,之前的信放在哪兒呢?」
「去年的信,我怎會知曉?」德靈公主沒好氣得說著。
不過她想了想,又說道:「不過我記得昨日有一封信來府上,好像就是你那同窗寄來的。門房應該給你送到書房了。」
牧野兄竟是恰好這兩日給他來信了?
林文旭頓時大喜過望,連忙返回自己的書房翻找。
他在書房翻找了一番之後,終於是在書桌地上的夾縫中找到了。
「難怪之前沒看到,何時掉在這兒的?」
林文旭拍了拍信上的灰,隨後撕開信封,將裡頭的信取了出來。
他本是期待牧野兄會在信中講他這些年求仙問道的離奇經歷,可展開信看到其上內容時,宛如一盆冷水當頭潑下。
他只覺一股涼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整個人呆若木雞。
「怎……怎會如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