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小夕,咱們接下來要去哪?」
車內,顏楓看著駕駛位上的陳夕,笑著問道:「剛好咱們都沒吃東西,不然就去城東那家拉麵館吧,太久沒去,都有點想那邊的味道了。」
陳夕不說話,就只是握著方向盤,看著前方的道路。
車內是封閉的,空氣也帶著些許煩悶,壓得人有些心慌,顏楓察覺到其中夾雜著的不對頭,臉上的笑容也隨之僵硬了一下,接著說道:
「啊哈哈……小夕……你……你怎麼了?剛還挺高興的,這會怎麼看起來心情不太好呢?」
對於男人的問題,陳夕給出的回答卻有些令人摸不著頭腦。
「我們不去吃東西。」
「啊……啊?」顏楓眨了眨眼,看了眼窗外不斷向後倒退的景色,伴著夜景,多少有些恐怖。
「那……那不去吃飯,咱們去哪啊?」
陳夕聞言,瞥了他一眼,眼中光芒暗淡些許,低聲道:
「去醫院。」
…………
一路上,顏楓都沒有再問些什麼。
他的心中只有疑惑。
去醫院,去看誰?誰進醫院了?
他並不清楚。
而更加讓他感到疑惑的是,陳夕開著車,目的地居然不是望海市第一人民醫院,而是更加偏僻的地點……
循著導航,車輛兩邊的景色變得越來越偏僻,這讓顏楓頓時產生了一種幻想,小夕會不會半路停下車,把他揪進某個偏僻的小樹林裡……
想到這,男人搖了搖頭,重新看向身旁的陳夕。
少女臉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看起來不像是有那方面想法的意思……
那她會帶他去看誰呢?
答案無從得知。
車輛開出的一小時後,兩人方才在導航的指引下拐入一條鄉間小路,道路並不崎嶇,但是就是顯得閉塞了些,只容許一輛車子通過。
好在此時已是晚10點,也沒什麼過路的車輛,他們兩人也得以順利進入。
左拐右拐,忽的,顏楓的眼前豁然開朗,透過車窗向外看去,圍牆大門,綠植老樹,很難想像,在這樣偏僻的地方,居然還真的會有一家像模像樣的醫院。
而這,也徹底打消了男人心中的擔憂。
幸好小夕對自己沒什麼非分之想,不然的話,這荒郊野嶺的,大餓狼和小綿羊之間的組合,隨便停個車把他吃了都沒人能發現。
他是這麼想的,可現實卻是陳夕的一句沒什麼感情的話語。
「下車,我們去開房。」
「嗯……嗯!?」
完全出於下意識的反應,男人連忙雙手抱胸做防禦狀,語氣磕磕巴巴道:「小小小小夕,你要乾乾乾乾什麼?」
說實話,顏楓其實有點害怕的,畢竟前幾天那地獄般的折磨,一般人真承受不了,而且他的小夕閒下來就經常會去一些奇奇怪怪的網站上「補習功課」,還會興致勃勃的拉著他一起學習……
等於是讓他開闊了不少眼界。
但也多多少少有點期待,畢竟對方真的很聰明,能精確拿捏他的癖好,所以有的時候,一些很過分的舉動在他眼中也顯得很令人感到愉悅。
可是……那是以前,而不是現在。
視線望向少女的眼瞳,裡面並沒有什麼興奮的感情,有的只是淡然,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大晚上的,來醫院附近開房,這是什麼奇奇怪怪的,有待學習的新知識嗎?
可接下來的故事走向卻顯得異常平靜。
兩人在附近的一家旅館住下,選了一間雙人房,又在樓下的某家小店吃了晚飯,重新回房睡下,從始至終,陳夕都沒有和他說些什麼。
直到半夜。
兩人躺在同一張床上,對方卻只留給了顏楓一個背影。
積蓄了一晚的疑惑重新湧起,此時的顏楓實在是挨不住,便伸手點了點少女的背後。
「小夕,你到底怎麼了?下午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一到晚上就這樣了?」
陳夕依舊不說話,只是背對著他。
顏楓知道她醒著,但不知道為什麼她醒著也不和自己說怎麼了。
於是他開始了胡思亂想。
先是小夕得了病,後是自己得了病,最後連那陳家世代遺傳的肺癆病他都想到了,也弄不明白。
所以他只好伸手摟住了少女那纖細的腰肢,把整張臉湊到對方的頸窩之上,一邊嗅著她身上的槐花香香氣,一邊低聲撒嬌道:
「小夕……你到底怎麼了啊?不能告訴我嗎?」
「到底發生什麼了啊?你平時不這樣的啊……小夕……告訴我好不好?」
「別讓我擔心……」
最後一句話出口的下一秒,空氣中湧進了一聲嘆息。
陳夕隨即扭過頭來,於夜幕中直視著男人的雙眸,。
月色暗淡,黑霧瀰漫,顏楓看不見陳夕的臉,只能看到一雙閃著幽綠色的眸子,正死死的盯著自己,好似永遠都吃不飽的餓狼一般,煞是詭異。
可她卻只是盯著他,一句話都不說。
「小……小夕……」顏楓咽了口唾沫,訕笑著問道:「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對方並未理會,而是緩緩開口,問了一個塵封在他記憶中的問題。
「大叔,你會背叛我嗎?」
語氣平淡,卻帶著隱隱的沙啞,不知說話的主人此刻內心在想些什麼。
可這道話語卻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直挺挺捅進顏楓那早已死去的記憶之中。
鮮血遮蔽了眼眸,疼痛喚醒丟失的意識,月色重回,透過窗欞,用冷白的光照出一張清冷的面容,與記憶中的那張臉完美融合在一起,令顏楓一時間感到有些語塞。
人類的某些習性是他們的意志所不能違背的,就像是霎那間的失神。
而這該死的失神,卻又像極了謊言戳破之後產生的恐慌。
只一個瞬間,便完完整整的落入了少女的眼中,再想消去,卻難比登天。
陳夕沉默了,扭過頭去,不再言語。
顏楓這才後知後覺,在心裡忍不住扇了自己一巴掌,連忙湊上去解釋。
「小夕,你誤會了,我不會背叛你的。」
「我一定不會的啊,肯定不會的啊,你要相信我啊。」
「我剛剛就只是發呆了一下,不是要拒絕你的意思啊,你要相信我啊……」
自證在篤定的人面前與狡辯沒兩樣,所以陳夕回應他的就成了一道沒什麼感情的話語:
「很晚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