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眼睛通紅。
長時間的疲勞,讓他的黑眼圈有些重。
頭髮亂糟糟的,嘴巴擠出的笑容還有些勉強。
整個人狀態看上去極為不好。
卻如同一道暖陽,明晃晃的照耀在了蘇婉柔的身上。
她呆愣了許久。
似乎不解為什麼這男生要這樣做。
蘇婉柔只是呆呆的看著這個少年用手袖擦了擦自己的眼淚,跟醫生護士交流著什麼。
他們在說什麼,她中間也聽不太清了。
直至最後,蘇婉柔才回過神來。
「她現在手也不能動,話也不能說,還能找誰簽名。」
「我比較早讀書,現在已經成年了,身份證給你看,我能正常的擔負責任。」
....
少年雖然眼裡含著悲傷,可說話卻有條不紊。
醫生猶豫片刻,還是遞上了手術風險告知書。
「正常來說,陌生人是不能幫忙簽字的,現在狀況緊急,你要想好了。」
男孩接過紙跟筆,唰唰寫下了自己名字。
醫生見狀也不再多說,只是帶著簽完字的男孩去外面交費。
蘇婉柔感受著依舊急促的心跳。
上面的疼痛似乎緩解了不少。
她眼眶微微泛紅。
蘇婉柔努力的嘗試張嘴。
乾澀的喉嚨有些難受,可她想在男孩回來之後。
跟他道謝。
很快,床簾再次被拉開,這次醫生不在,只有男孩一個人走了進來。
蘇婉柔的視線跟他對上,虛弱的聲音終於響起。
「謝..謝..」
男孩微微一愣,他似乎沒想到蘇婉柔一直注視著這邊。
他低頭擦了擦自己剛才在外面忍不住又流下的眼淚。
而後抬起頭,嘴角艱難的扯起一抹笑容。
「好好配合治療,好好生活。」
男孩說著,輕輕替蘇婉柔拉了拉被子,他的眼神帶著眷戀,聲音如他父母一般溫柔。
「下個月我生日,到時候希望你能來祝我生日快樂。」
蘇婉柔張了張嘴,想要答應。
可心臟再次傳來劇痛,她強忍著疼,想要說一聲好。
可直至男孩離開,終究沒有說出口。
劇痛讓蘇婉柔頭都有些昏沉沉的,在意識陷入黑暗的最後一刻。
她終究是發出了聲音。
「好...」
可惜,給出的承諾,沒有人能聽見。
......
吱呀...
幾天沒回來的家,如往常一般,讓蘇婉柔分外熟悉。
只是這一次,她再也不用心驚膽戰。
她的手上攥著一張銀行卡。
裡面有三十萬。
是旅遊公司賠償款。
蘇婉柔沒有去追究這賠償到底是多還是少,只是默默的簽下了調解同意書。
三十萬,夠她很長一段時間,可以衣食無憂。
她沉默的走進了自己的房間,從堆滿雜物的牆角深處,找出了一床滿是灰塵的紅色毛毯。
這毛毯,是她發第一筆獎學金的時候,拿出了八十塊錢在路邊攤買了。
只是想在寒冷的夜裡,稍稍暖和身子。
她有好好保存著不讓爸媽發現。
畢竟他們不會來翻找雜物房。
秋冬天的時候,蘇婉柔會在他們深夜睡著之後,才謹慎的拿出來蓋。
要是被發現的話,這毯子也不會在屬於她了。
這毯子,陪她熬過了一個個冬天。
蘇婉柔抱起毯子,緩緩走到自己原來鋪的被單上。
此時的被單已經染上了一些乾涸的血跡。
蘇婉柔仿若未覺,她靜靜的躺在上面。
將毛毯蓋在自己的身上。
雖然有些灰塵,但是很暖和,很舒服。
蘇婉柔捂著臉,她的身體開始顫抖。
眼淚從指縫不斷流出。
她不知道自己是高興還是難過。
只是這一刻,她很想哭。
或許是哭累了。
很快,蘇婉柔沉沉睡去。
她足足睡了一天。
沒有噩夢,沒有突然響起的摔酒瓶的聲音。
沒有大喊大叫。
更沒有拳打腳踢。
這一覺,很舒服。
第二天清晨,蘇婉柔緩緩睜開眼。
熟悉的屋子,讓她晃神了一瞬。
她沉默的站起身,走出屋子,來到樓梯間。
找到樓梯間深處藏著的自己的筆記本。
她將筆記本帶回了屋子。
找到一個鐵盆跟打火機。
咔嚓。
打火機的火焰升起,點燃了筆記本的一角。
蘇婉柔將其放入了鐵盆里。
火焰在寒冷寂靜的屋子裡,給她帶了光跟熱。
「陳..子..安..」
蘇婉柔蹲在地上,她蜷縮著身子,雙手環抱著腿,看著燃燒著的筆記本。
黑白分明的眼眸倒映著不斷洶湧燃燒的火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