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挑了挑眉:「哦?不過北方出現一群大善人售賣廉價布料,傳媒司可查到了這背後的推手?」
朱雪寧搖了搖頭。
無奈地笑道:「雖然根據探聽到的一些消息能夠推斷,這些大善人背後肯定有人,我也讓手下的情報人員去調查過,卻是沒有結果,莫非陛下知道是誰?」
說到這裡,她有些好奇。
這件事情影響力極大,一方面她搞傳媒的,另一方面出於個人原因心中敬佩,也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麼人這麼不計後果地做慈善。
只是南方的冬天來得不那麼快,又因為產出的布料需要優先供給北方,目前自然是沒有出現這種布料售賣活動的,應天府身在南方。
再聰明的人也不會往應天府這邊去想。
朱雪寧也如是。
只是好奇心旺盛之餘,她總感覺自家這個弟弟專門找自己說起此事,其中總隱隱有種奇怪的感覺……
下一刻他就明白這種奇怪的感覺從何而來了。
因為朱允熥都沒有跟她賣任何關子,直接對她打了直球坦白:「我乾的。」
朱雪寧愣了,瞪大一雙美目,滿臉不敢置信的樣子嘆道:「你……你乾的?這怎麼可能!?」
朱允熥做事向來注重保密。
不是他不信任自己的兩個姐姐,而是一件事情除了關鍵人員,越少人知道才越保險。
對於朱雪寧的不敢置信,朱允熥當然也是早有預料,他淡淡一笑地提示道:「北方那邊賣的是廉價布料,材質十分粗糙,而我把應天府一帶的樹皮草木都快薅光了,你猜為啥?」
朱雪寧抿了抿嘴唇,頓覺合理,面上都不由露出一抹恍然之色:「為了……給這些布料提供原材料?」
只是轉念一想又覺得好像不太合理。
蹙眉疑惑道:「不對不對,你從登基到現在的時間也不長,薅那些樹皮草木也就是這段時間的事情,之前你可是一直都在東宮被呂氏那毒婦盯得緊著,做不了任何事情。」
「可是北方售賣的那些布料,數量之巨……」
這不合理,太不合理了。
朱允熥轉身從身後的書架上翻出來一本《王禎農書》,然後翻到了裡面記載的水力紡紗機部分內容,遞給朱雪寧道:「這東西可好用著呢!」
朱雪寧有些懵逼地接過《王禎農書》,粗略閱覽了一遍,不由當場倒吸了一口冷氣:「王禎,王應辛……是工業司?莫非王應辛是其後人?」
都已經準備把這件事情公開了,朱允熥當然沒什麼好繼續否認遮掩的,輕嗤一聲笑道:「世人認為他們是奇技淫巧,屬實是誤會良多了。」
「那織布……」
朱雪寧又想起了這個環節。
不過話剛出口,就立刻想起來之前朱允熥的又一樁「荒唐事情」,愣在原地沉思了片刻。
這才美目發亮的抬起頭來看向朱允熥。
恍然道:「是……工部!」
「前些時日你讓工部手底下的那些織造局、織造坊的全部都停了工,說是什麼修理織布機,往後工部就沒再往外產出過一匹布料了,導致如今市面上諸多布料緊缺漲了價,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百姓怨氣都不小。」
「也得虧你身上的荒唐事兒一大堆,這件事情扎在其中倒算是不怎麼顯眼的了,引起一陣議論後就沒什麼人關注了,所以你是把原先的織布機「修理」了一番,用了手段提升其產量,這段時間都用於生產這些廉價布料!?」
當她把思路往這上面靠的時候。
之前那些看起來讓人無法理解的操作,仿佛就這麼一瞬間在腦海里解開了亂碼,變得水到渠成、順理成章起來……
即便一貫冷靜的朱雪寧。
此刻心中也頓時如同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一般,劇烈涌動著諸多激烈的情緒。
「二姐果然冰雪聰明。」
對於自己不需要多費口舌地和朱雪寧解釋這件事情,朱允熥當然是喜聞樂見的,頓時覺得自己讓朱雪寧管著傳媒司可真是太正確的決定了。
朱雪寧面上的不敢置信和震驚之色尚未消退之時。
心中依舊在捋著這件事情的前前後後——此時的不合理不止一處,布料生產出來了,到北方那麼遠的距離還得運送過去,而且那麼大量的布料運送出去還沒有被任何人發覺。
對於朱雪寧來說。
朱允熥是直接認下了這件事情,她捋清楚這其中的情況相當於是知道一個既定地結果往前面推,而且還有諸多提示,捋起事情來自然快得很。
很快就把事情連起來了:「剩下的就是……煤運司了。」
「對頭。」朱允熥也不否認。
雖然他肯定不會把煤運司真正的作用透露一丁點。
但廉價布料的內情一旦公布出去一部分,很多人都能推測出來他的運輸手段。
但這也一點不影響。
反正大家就算知道他是通過煤運司運輸的布料,誰都以為這只是一個幌子而已,甚至乎,反而更不會有人在意到煤運司的真正作用,對他的下一步計劃反而更有利。
朱雪寧深呼吸了一口氣暫且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
忍不住滿眼欣慰地看著朱允熥嘆道:
「高明!當真高明!」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利用身份、利用旁人對你的誤解、利用所有人思考的誤區……外防有野心的藩王,內防或有異心的朝臣,做了件完全不可能做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