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朱允熥竟然會親自發聲,不僅出乎了淮西勛貴的意料,同樣也出乎了袁泰這一群「噴子」的預料。
一開始聽到朱允熥的聲音。
他們心中還是有些振奮的,只道莫非陛下這次轉了性?
不過下一刻他們就繃不住了。
「用……用光了?」
「在應天府一帶薅了那麼多的樹皮草木,竟都……」
「……」
無論是袁泰之流的言官,還是如詹徽、傅友文等人一般心累不想再管朱允熥的官員心中都有些不是滋味兒——此事就這麼無可挽回了?
這其實不是件小事。
於百姓生計來說,這就是大事,尤其是現在應天府的天氣都已經越來越冷了,這件事情的嚴重性還會繼續發酵!甚至釀成無法估量的後果。
所以……
這段時間看似穩定。
真正的風暴終於要開始慢慢席捲開來了麼?
而另外一些人的落點則是在朱允熥的後面一句話:「工業司……發現了好東西,這……」
奉天殿之內響起一陣沉悶的議論聲,許多人慾言又止,表情卻是極其複雜:這是一個噩耗接著一個噩耗啊!
工業司那等奇技淫巧的地方。
純粹是陛下為了玩兒搞出來的一個部門,這個部門搗鼓出來的東西,能是什麼好東西?那王氏一族也就是剛好碰到了陛下這種任性妄為的小祖宗,否則誰看得上他們,現在不都還是鄉野一刁民麼?
搗鼓個什麼報紙,大家最起碼還能看個樂子,卻也僅僅是看個樂子而已,而在這個樂子上花費的諸多人力物力財力卻與其價值完全不成正比……
如今工業司又搗鼓出什麼倒霉玩意兒出來,約莫也就是為了迎合陛下的性子,蠱惑君心、藉機邀寵罷了。
挽回應天府這些日子以來的怨懟叫苦、以及挽回日後可能出現的隱患的東西已經沒了也就罷了,如今又要繼續在這些隱患之上加碼……大明當真要風雨飄搖了嗎?
想到這些。
袁泰在朱允熥聲音落下之時,都等不及朱允熥繼續說點什麼,當即就直接「噗通」一聲跪了下來,聲音悲痛地高呼了一聲:「陛下!!!陛下萬不可再沉迷於那些奇技淫巧了!!!」他的聲音無比激昂。
「誠然,陛下乃是我大明的國君,是天下至尊,喜歡些什麼,玩樂些什麼也不打緊,只是陛下莫不可再拿我大明的國祚開玩笑了!」
「大明建朝至今不過二十五載,尚且不足以從前元的殘暴以及常年的戰亂之間完全恢復元氣,先帝對百姓施以仁德,減免稅收,國朝進項算不得豐厚,撐不住這麼左一下、右一下的揮霍……」
「這些日子以來,也該夠了吧!請陛下三思啊!」
袁泰激昂的聲音之中,還帶著萬分的無奈、悲痛。
話音未落。
無論是他身後的言官,還是已然如劉三吾、詹徽、傅友文等疲於無用勸諫的朝臣,皆是心有所感地紛紛跪地。
「袁大人所言極是!!臣附議!」
「請陛下三思!」
「陛下不可再繼續如此了!」
「……」
眼下已經有一件無法解決的事情擺在面前,若再雪上加霜,嗐……出於文人的那點本心,即便知道此事大概率是勸不動這位固執己見、任性妄為的新帝,卻也不得不發生。
一邊的淮西勛貴看著場面,一個個都快繃不住了。
這特麼要怎麼罵?
就這一樁樁一件件的操作下來,他們都想投敵了,連他們都已經開始覺得這有點過分了……
好在這次陛下居然不等著他們收拾攤子,竟是再次出聲,有些無奈地吐槽道:「朕想說完幾句話就這麼難?你們這是勸諫勸諫勸上癮了?就算要勸朕做什麼別做什麼,也得先等朕把話講完了再勸吧?」
他吐槽的聲音之中帶著一絲冰冷和不悅。
有震懾之意。
否則自己可能連幾句話連著講都做不到,畢竟自己的「前科」可謂是劣跡斑斑,所有人已經開始直接給他假定了一個前提:一發話就是要搞么蛾子。
這群人當然是一聽就頭疼然後開噴。
更不可能想得到,這一次還真是個好事兒。
當朱允熥那如同冷玉一般的聲音在奉天殿響起的時候,眾人都不免心中一震——這聲音他們不陌生,這位少帝殺人、滅門的時候,就是這麼個調調。
這小祖宗若只是坐在龍椅上等著他們互噴倒沒什麼。
可他但凡如此語氣冰冷,便是有了怒意。而他想殺人是真的會殺的!生物下意識求生的本能,讓整個奉天殿刷地一下安靜了下來。
見此情狀,朱允熥嘴角噙起一抹弧度,滿意地挑了挑眉,直接冷聲威懾了一句:「接下來都給朕把嘴閉上,一個個張開了耳朵只管聽著就是!」
他講話從來也不喜歡拉拉扯扯的。
隨後才不急不緩地地道:「工業司此次搗鼓出來的東西乃是一種高效率紡紗機,能以手工幾十倍的速度將絲線原材料紡成可用於織布的紗線。」
「若是能夠配以同樣高效的織布機,原先需要耗費巨大的人力、物力、財力方可織出來一匹的布料,如此,便能以一種快速且低人工投入的方式迅速生產出大量的布料。」
「恰巧,朕曾在一本雜記上見到過一種法子,可以將原先的織布機進行改進,達到織布機生產效率的提升。」
朱允熥一口氣將此事道了出來。
既然要掀起工業革命,這些東西肯定不可能一直當做秘密握在手裡,借勢一起講出來,也懶得往後再多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