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有事……」朱允熥挑了挑眉,知道馬三寶的意思是,宮裡約莫出現了什麼需要他來親自處理的事情,詢問他是否要立刻回宮的意思。
而一般能讓馬三寶立刻找上他的,都不會是什么小事。
雖然他也挺喜歡偶爾出宮一趟放鬆放鬆。
但朱允熥從來不是一個耽於享樂的性子,尤其現在局面雖然在一步步好轉,卻依舊算不上完全安穩的情況下。
當下自然不疑有他,轉頭看向徐妙錦道:「既然如此,那我得先回家去了,往後還是老地方便是。」
說罷,也不等徐妙錦說什麼。
便帶著馬三寶以及負責護衛的趙峰徑直離去。
看著朱允熥三人的背影。
徐妙錦面色略有些失落地撇了撇嘴:「這……就走了啊……能有什麼不得了的大事嘛,這麼著急回去,連午飯都不吃了。」
直到朱允熥的背影消失在視線里。
徐妙錦才聳了聳肩,有些失落悵然地收回目光,轉而有些好奇地看向了房間之內,那扇已經被朱允熥關上了的窗戶,面上露出一絲好奇。
小姑娘嘛,害怕歸害怕,對沒見過的東西好奇也正常。
遲疑了片刻,她還是搖了搖頭:「砍頭誒……肯定很恐怖,還是罷了罷了。」
旋即又似是想起來什麼一般,眼裡看著的是那扇緊閉的窗戶,腦海中浮現的,卻是那個擋在自己視線面前的,高挑寬厚的背影,面上露出一抹甜蜜的笑容。
好一會兒她才悵然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心事重重地長嘆了一口氣,掰著手指頭數了數:「老地方……到下次報紙發售,可還有好幾天的時間呢……」
……
另外一邊。
朱允熥出了這座不大不小的酒樓,則是上了一輛不起眼的馬車,馬車徑直朝著秦淮河畔的方向而去。
「何事?」朱允熥緩緩開口問道。
「啟稟陛下,是山西那邊傳來的奏疏,負責煤炭開採和煤運儲存的錦衣衛千戶吳永良遞送進京的。」
馬三寶立刻應聲答道,只是具體是什麼內容他當然也不可能先朱允熥一步看。
聞言,朱允熥目光微微一亮,對於這封奏疏的內容,心裡也約莫有了幾分估計,當即道:「立刻回宮。」
刑場位置距離秦淮河畔不算遠。
所以朱允熥回宮也沒有用太多時間,一回到乾清宮,朱允熥立刻迫不及待拿起龍書案上最顯眼的一份奏疏查看起來,目光在上面略略逡巡了片刻。
他點了點頭,嘴角噙起一抹淡笑:「這個吳永良……倒也算是個可用之人。」
他手中奏疏上的內容。
正是他之前叮囑過的,根據售賣出去的廉價布料數量,將無煙煤儲量進行大致的測算與分配,出一個分配測算表。
畢竟,廉價布料一般人是看不上,可無煙煤卻不是。
只有以廉價布料為標的,才能讓這一批有限的無煙煤落在真正需要它們的人的手上,最大效率地用到實處去,因此,當然要在售賣之前就有一個相對精確地分配表才行。
「三寶,去給宋忠遞句話。」
「迅速通知大明各省、府、州、縣,宣布布料在一旬之內將會售罄,並在布料停售之後,立刻低價開售無煙煤。」
朱允熥大致看了一眼奏疏上的內容,確定沒什麼問題之後,便立刻對馬三寶安排道。
廉價布料一直在市面上進行銷售。
但一旦無煙煤發售,而且購買資格和廉價布料掛鉤上,這玩意兒的價值立刻就會提升起來,兩者的銷售自然不能在同一時間進行。
只是廉價布料卻又不能戛然而止突然停售。
至少要提前通知,有一個緩衝的時間,宣布了售罄期之後,對布料和無煙煤需求最大的人才會不惜一切代價加緊購買,朱允熥也能確保這些人最大程度上能地到這份救濟。
「是,奴婢這就去找宋指揮使傳旨。」馬三寶聲音之中略帶一絲雀躍道,看著朱允熥,一雙眸子都亮了。
廉價布料的售賣差不多了,無煙煤馬上就要發售,這意味著什麼?陛下一身委屈也總算分明了——他不是把應天府百姓的人命看做草芥!他從來沒有放棄任何一個人!
想到這些,馬三寶一雙眸子裡不由噙起了淚花。
這三個月以來……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陛下背負了多少罵名?遠的便且不說了,只說近的,光是今日在菜市口刑場附近,他就聽到了不知多少抱怨。
真正把百姓當人的陛下背負罵名。
權欲薰心、不把所有大明百姓的命當人命的反王,反而能被應天府百姓捧成了「英雄」……
憑什麼?
陛下心懷寬廣,不把耳邊聽到的那些話當回事,說他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也好,馬三寶就是看不得!
好在如今……也總算到了實機成熟的時候了!
馬三寶抬起袖子抹了一把眼淚,正要轉身去傳旨,卻又聽到朱允熥輕聲道:「等等。」
「陛下可還有其他旨意?」馬三寶極力穩住自己的情緒,開口問道。
朱允熥略略思索了片刻,道:「再去一趟審計局,把此事告知卓敬,無煙煤……這可不像那些廉價布料,沒什麼太大的價值,若是監管不當,有人有心從裡面鑽空子,謀取利益,這份利益可以是極其巨大的!此事不得不防。」
說完,朱允熥目光一凜,眸中一抹殺意隱現。
無論是搞廉價布料還是無煙煤,朱允熥都沒指望這兩樣東西給他帶來什麼利潤,主要是為了提升大明人口,所以在定價方面都是成本價而已。
但凡拿這玩意兒中飽私囊……
這種情況朱允熥絕不允許!若是有人真起了這心思,便宜皇爺爺老朱的手段,不是不能取而用之!
「陛下一心為民,思慮深遠,奴婢記下了!」馬三寶立刻鄭重地點頭,隨後轉身出了乾清宮。
關上乾清宮的朱漆大門。
馬三寶再也難以忍住,眼角留下兩行淚:「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