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種樹
瓦拉爾灣是一個深水海灣，面積之廣大，即使高德在地圖上看到其縮略輪廓的時候就有所感，但真的親眼目睹的時候，心中還是產生了一種難言的震撼。
說是海灣，其實在高德看來就是一片大海，海岸線一望無際，與天邊相連。
海水深邃而深藍，宛如一塊巨大的藍寶石鑲嵌在冰雪覆蓋銀裝素裹的永凍苔原之上，閃爍著迷人的光芒。
在海灣兩岸陸地的庇護下，這裡的海水平靜，宛如一面鏡子。
此刻正是凌晨，但是圓月高懸，皎潔月光毫無遮攔地灑下。
海水映照著天空的圓月，水面更是光粼粼的。
在海灣的邊緣，還能看見一片片散落的海冰。
這些海冰大小顏色不一，從晶瑩剔透的藍色到深邃神秘的黑色皆有。
「北境的大多數海灣一年中至少有八個月以上的時間是封凍期，但是瓦拉爾灣卻是例外。」
「即使在萬物沉寂的封凍期，它也依然保持著其獨特的活力，具體原因我也不清楚，但總之瓦拉爾灣的海水，相比其它地方的海水就是會更溫暖許多，聚集了大量的魚群。」蘇奈法在給高德介紹瓦拉爾灣的詳細情況與獨特之處。
「所以，部落里偶爾食物匱乏的時候，我們也會派人來此捕魚應急。」
蘇奈法不知道原因，但是高德一聽就明白了：
還能是因為啥，這不就是因為瓦拉爾灣坐落於暖流之上嗎？
從低緯度流向高緯度的洋流，即為暖流。
雖不知道這暖流具體源自何處，但它所攜帶的豐富熱量，在穿越了廣闊的海域之中，在瓦拉爾灣匯聚，顯著提高了瓦拉爾灣的水溫，在水面下形成了溫水層，有效阻止嚴寒對海水的直接侵襲。
也就是所謂的暖流效應，這應當就是瓦拉爾灣保持不凍的關鍵所在。
「若是真能在這裡建立一個港口，那就是不凍港。」高德眼睛發亮，對於瓦拉爾灣更加滿意了。
但他滿意不重要，重要的是，芙蘿拉要滿意。
「走，下去看看。」清楚這點的高德提議道。
兩人沿著蜿蜒的山道，徹底離開瓦拉爾山，來到廣闊的海岸線上。
海風凜冽，吹過臉頰帶來刺骨的冰冷感。
嚴寒的天氣，讓瓦拉爾海灣的入海口以及兩岸的陸地都是寸草不生，根本見不到什麼植物，蒼涼且荒蕪。
但芙蘿拉並不在意這些。
甚至於沒有雜草叢生對芙蘿拉而言還是個優點，不然還需要費心思與力氣去清理。
她在意的是，那廣闊且平坦的大片大片的土地。
海岸線上的土地都是平坦的，如同被大自然精心打磨過一般，沒有太多山丘和溝壑，有的僅僅是覆蓋在上方厚厚的雪層。
「這些，都可以給芙蘿拉大人拿來種樹嗎？」她的雙眼亮晶晶的，就像是看到了一車魚乾的小貓一般，幸福但又不太敢相信。
「是的，只要芙蘿拉大人喜歡，就都是屬於芙蘿拉大人的。」高德肯定地點頭道。
「芙蘿拉大人喜歡嗎？」
「喜歡！」
「那就在這裡選一個合適的地方種下尤迦特希拉？」
「好！」
高德聞言，竟也是長長鬆了一口氣，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他進入北境一開始的目的就是為了種樹，誰能想到其間會發生這麼多的轉折，但所幸，到最後還是回到了正軌。
「芙蘿拉大人挑好合適的地方了嗎？」高德又問道。
「就那裡！」芙蘿拉指著遠處道。
那是入海口的位置，是海域與陸地的交匯之處，即整個海灣的頂點之處。
不論是往左往右，亦或者往後，都有著大片的可延展的土地，正好適合種樹。
芙蘿拉作為種樹領域的「專家」，她的眼光自然是不用多懷疑的。
「吾王，還是等蓋恩長老帶領的大部隊到了再種樹吧。」蘇奈法開口輕聲提醒道。
在這件事上，她有著十足的謹慎與考量。
在他們離開菲尼克斯的時候，蘇奈法還吩咐蓋恩長老帶上一百名精銳冰裔法師一同離城前來此處。
因為蘇奈法知道尤迦特希拉對於高德的重要性，生怕其出了意外。
雖然她對自身的戰力十分自信，但畢竟只是一個人，總會有顧不過來的時候，所以還是需要一隊人數足夠的護衛隊前來護衛高德種樹，她才能安心。
但是高德急著探查實地情況，所以他們就先行一步，並沒有等待蓋恩長老帶領的大部隊。
現在既然決定就在此地種樹了，那還是等大部隊到達後再行動才比較穩妥。
地方都找到了，自然也不急這麼一時半刻，高德也就點頭同意了。
大約等了半天之後，他們下來的山道之上，開始有人影出現。
正是蓋恩長老帶領的百人「護樹隊」。
「吾王，戰母！」蓋恩長老帶著人來到高德與蘇奈法面前，恭敬行禮。
萬事具備，也不欠東風，是時候開始種樹了。
高德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略微有些激動的心情。
隨後，他對著芙蘿拉點了點頭。
芙蘿拉撲扇著小翅膀從高德的肩膀上飛起，她的手心不知何時已然是多出了一棵扁平的深棕色的橢圓形種子。
種子的邊緣帶著並不突兀的稜角，並且表面覆蓋有一層薄薄的種皮。
看上去就像是一顆平平無奇的白蠟樹種。
但高德知道，它並不簡單。
它是芙蘿拉的生命之種，是尤迦特希拉的樹種，而芙蘿拉的不凡他已經充分感受到了。
「法師，你先與尤迦特希拉結契，芙蘿拉大人已經跟它說好了，它不會拒絕你的。」芙蘿拉用少見的認真臉與高德說道。
高德微微點頭，向前一步，從芙蘿拉的手中接過樹種。
隨後，他深吸一口氣，施展青木長生經所附帶的通靈之法。
高德緩緩閉上了眼睛，全心全意地投入到與樹種的溝通之中。
一種神秘玄妙的波動從高德的體內散發而出，再浸透進小小的樹種之中。
這股波動如同涓涓細流，溫柔地滲透進樹種的每一處，與之建立起一種難以言喻的聯繫。
於是，高德的心靈深處開始接收到各種微妙的情緒。
那是樹種所表達的情緒。
有歡迎、有親切、有和善、有旺盛的活力，還有即將破殼而出的喜悅與期待。
這些情緒如同潮水般湧來，感染著高德，讓高德的內心也開始生出同樣的情緒。
芙蘿拉早已與尤迦特希拉溝通好，再加上尤迦特希拉是芙蘿拉的生命之種，本就與芙蘿拉息息相關，而芙蘿拉又是高德的魔寵，同樣是有著深厚的淵源聯繫。
從這個角度看，高德與尤迦特希拉本就天生親近。
所以，整個結契的過程並沒有任何波折，水到渠成，順利得很。
僅僅是片刻之後，高德就感受到自己與樹種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深切聯繫，甚至都能感受到它微弱的「呼吸」，就仿佛樹種跟自己是一體的一般，彼此之間的生命力量在不斷地交融與共鳴。
高德睜開了眼睛，對著芙蘿拉輕輕點了點頭，「好了。」
他將樹種遞還給了芙蘿拉。
芙蘿拉小心翼翼地捧著樹種，輕盈地飛到雪地上。
「法師~」
高德立刻是應了一聲，用法師之手挖開厚厚的積雪，再施展塑土為芙蘿拉挖出了一個適宜的樹坑。
芙蘿拉像是捧著珍寶一般，將樹種小心翼翼地放進樹坑當中，隨後再輕輕將之埋上。
做好這一切後，芙蘿拉伸出右手食指，在空中畫了一個圓圈。
隨著她手指的舞動，一圈綠色的靈光以芙蘿拉的食指為圓心生成，凝固。
芙蘿拉再輕輕一甩，那一圈綠色的靈光就遊動而出，像是一顆拖著長長尾焰的流星一般，鑽入了樹種所在的土地之中。
下一瞬，以埋在地底下的尤迦特希拉樹種為中心，一圈漣漪一震，如同水面的波紋一般，猛地向四面八方泛開，向著整片廣袤無垠的雪原泛開。
這一圈漣漪以一種用言語無法形容的速度急速擴大，頃刻間就波及到了北境的每一寸土地，不止是西部區域，甚至是包括中部區域，以及絕對禁區的東部區域。
只是這一圈漣漪又太過微弱，也太過平靜。
它就像是一陣輕柔的春風般拂過大地，沒有絲毫的喧囂與張揚，而且處於地底下之下，只在土壤之中傳播，所以並沒有引起太多事物的注意。
但微弱並不代表無用。
這片凍結了不知道多少年，仿佛沉睡過去的土地之下，此刻正有一股旺盛的生命力量開始孕育與成長。
「把昏睡的大地喚醒吧！」
「哦，北風啊！」
「如果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並沒有引起太多事物的注意，也不代表就沒有造成任何波瀾。
北境，被視為生命禁區的東部區域。
某處地下的黑暗空間。
一對眼眸突然睜開，幽藍的眸子在黑暗的地底像是兩團藍色的螢火。
「這是什麼感覺？雖然微弱，但卻令我難受。」空靈仿佛不屬於人類般的冰冷聲音在地下空間中迴蕩而起。
「似乎是，來自遙遠的西方？」那聲音在喃喃道：「但又一閃而逝，再也追尋不到源頭不行，得派人去看看。」
北境，中部區域。
一座高聳的火山之中。
岩漿如燒紅的金屬溶液般在流淌著。
鐺鐺鐺的聲音不絕於耳，在火山內部終日迴蕩不停。
但在此時此刻，那鍛鐵之聲驟然停歇了數秒。
「好像有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出現在了西方.」片刻之後，一個極為雄渾厚實的聲音響起，傳遍整座火山，再擴散而出到火山之外。
瓦拉爾灣。
啪嗒。
樹種分明才剛剛種下，但下一刻，那被埋起的土壤就被頂開。
一點嫩綠的新芽，頂開土層，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壯大起來，那模樣和冰玉梧桐進階時的狀態竟然有幾分相似。
頃刻之後，新芽就生長為了一株小拇指大的綠芽。
小芽僅僅只有三片葉片，但三片葉片卻都綻放著五彩斑斕的光芒。
更奇異的是，那如豆芽一般粗細的莖稈上，竟然還雕刻著繁複且微小的符文，其中流淌著奧秘與玄妙，有神秘的力量蘊含其中。
它的根部，有一部分鑽出了土面，蜿蜒盤迭如虬龍，雖然小巧，卻一點稚嫩感都不存，反而是有一種蒼勁之態，仿佛眼前不是一棵初生綠芽，而是萬年古樹一般。
另一半的樹根，則是深入地底。
作為自己的聖物，高德能感受到，尤迦特希拉在地底的根部已然延伸到極深之處，遠不是地上那部分所能相比。
雖然還只是小綠芽，但是它的根系，竟已經能與百年古樹相比擬了。
而這些根部，正從地底不斷汲取力量，與此同時，它也在釋放某種特殊的力量。
整個過程有些像植物的光合作用，但尤迦特希拉釋放的不是氧氣，而是更為神異的東西。
這種東西，不但可以改變土地的地質，將土地改造成肥沃的土質，同時還能將周圍的魔力固定在土地之中，讓其變為靈地。
而這種變化，已經在發生了。
在小綠葉周圍的一小圈大約披薩餅大小的雪地上，那厚厚的積雪已經是化去，裸露出黑色的土壤。
並且這一個圈，還在擴大。
當然，現在尤迦特希拉才初生，能力不顯，所以這個圈擴大的速度還十分慢，用眼睛看幾乎看不出來。
「一年時間，只需要一年時間，尤迦特希拉就能成長為樹苗了。」
一年時間說短不短，但說長也不長。
有的時候，欲速則不達，耐心也是一種美德。
由於等了蓋恩長老半天時間，正好是從凌晨來到了清晨。
那遠方的太陽才剛剛從海平面下升起，天空中更是萬里無雲，朝霞將海面與天際渲染得一片金黃。
高德抬起頭，將目光從尤迦特希拉的樹苗轉移到海天一線交接之處，滿目光明。
這一刻，隨著尤迦特希拉種下，高德由於這幾月來所遭遇的種種不平之事：導師身死、被逼入獄，被束縛，被威脅.而積壓在心中的種種壓抑與挫折感，在此刻盡皆消散
一從大地起神樹，玉宇澄清萬里埃。
他心中頓時湧起萬丈豪情，眼前已經是光明一片，萬里無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