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青出於藍,少了一位舞者
安言達的身材不算高大,但腦袋卻不小。
在七歲之前,他被繼父丟在帳篷里不見天日,每日吃的和豬差不多。
七歲那一年,嗜酒如命的繼父酒後落水,被淹死在一條小水溝中。
安言達這才重獲自由。
安言達有個天賦,對殺機特別敏感……後來有個僧人路過王庭,見到他時,說這個少年有佛性。
安言達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他知曉僧人所說的佛性是什麼。
在被關在帳篷不見天日的那段時日裡,他是靠著母親每日傍晚在帳篷外念誦經文才能安靜下來。
後來會背誦經文了,母親也就再沒來過。
人一旦能徹底安靜下來,五感就會特別敏銳,能察覺到常人忽略的一些氣息。
「不對!」
城北的一處廢棄的宅子內,正在閉目養神的安信達霍然起身。
他閉上眼,再度感受了一番。
然後叫來隨從。
「你從後門出去,去看看能否和王馳聯絡上,問問他,咱們何時能回去。」
隨從悄然從後門出去。
而安信達在他走後,收拾了一些乾糧和錢財,悄然翻牆而出。
他走的是隔壁!
再出現時,安信達已經換了個模樣。
從外觀上看去,他就像是個中年男子,還扛著扁擔。
他繞到城南,甚至還捧場看了一會兒雜耍,給了賞錢。
順利出城,一出去,安信達就加快了腳步。
他穿過官道,越過密林,也不去尋小道,就在林子裡穿行。
下午,安信達回望了一眼京師方向,冷笑道:「後會有期!」
噠噠!
林子外圍突然傳來了馬蹄聲。
安信達眸子一縮,轉身就跑。
他在林子裡飛快奔跑,輕鬆的越過那些雜木。
馬蹄聲不緊不慢的在外圍的小道上傳來。
如影隨形。
當前方林子到了盡頭時,安信達止步。
他喘息著,迅速調整呼吸。
他摸出了短刀,「誰?」
噠噠!
馬蹄聲繞到了前方。
也擋住了夕陽。
陰影中,一騎緩緩進來。
「你跑的有些慢。」
「蔣慶之!」安信達眸子一縮,「你……不對,你為何不在城中動手?」
「我本想用你來做誘餌,沒想到的是,背後那些人竟然無動於衷。」
蔣慶之拍拍有些不安分的戰馬脖子。
身後,孫重樓和莫展按住刀柄,孫重樓喝道:「棄刀跪下!」
「不說免死嗎?」安信達笑道:「看來,伯爺的報復心頗重。這對於一個用兵了得的人而言,也是個弱點。」
「我和你扯了半天淡,你可歇息好了嗎?」蔣慶之有些不耐煩的道。
「你要親自動手?」安信達的眸中多狂喜之色。
他願意用自己的命來換取蔣慶之的重創,消息傳到王庭,他的妻兒將會得到最好的照顧,他的兒子將會繼承他的職權,甚至更上一層樓。
「我是珠玉,而你是瓦礫,你見過珠玉主動和瓦礫碰撞嗎?撒比!」蔣慶之指指他,「抓活的。」
「伯爺放心,他想死都難!」
莫展拔刀沖了過去。
刀光閃爍中,孫重樓耳朵動動,「少爺,有人來了。聽著……」
孫不同下馬趴下,耳朵貼在地面上,抬頭道:「伯爺,三騎!」
孫重樓策馬掉頭。
孫不同和幾個護衛隨即擋在蔣慶之身前。
三個男子策馬出現。
「吁!」
為首的男子面色白皙,他勒住馬兒,眯眼看著蔣慶之,「長威伯……」
「殺!」
孫重樓已經沖了過去,寬厚的長刀呼嘯而至。
男子從馬背上飛躍而起,半空中拔刀。
鐺!
男子倒飛落地,訝然道:「好大的力氣,再來!」
二人再度交手,令兩個男子下馬,緩緩過來。
「止步!」孫不同厲喝。
「咱若說不呢?」一個男子陰柔笑道。
然後,他面色劇變,「你們特娘的竟然帶著弩弓?」
孫不同和幾個護衛的手中都端著不大的弩弓,他獰笑道:「來啊!」
那一側,刀光猛地閃爍了一下,接著收斂。
莫展單手提著斷了一臂的安信達過來,「伯爺。」
蔣慶之看了安信達一眼,「準備繩子。」
安信達大笑,「別想著能從我口中獲知任何消息,那些手段,都是我玩剩下的。」
「本想直接吊死你,可你這話卻讓我有些好奇,想看看你所謂的手段!」蔣慶之淡淡的道。
呯!
孫重樓一刀劈砍,男子的長刀經過了這番蹂躪,突然崩碎。他身形疾退,喊道:「住手!」
孫重樓卻充耳不聞,揮刀追殺。
「伯爺,長威伯……」
另一個男子拱手,「咱是宮中人。」
「早就看出來了。」蔣慶之冷冷的道:「你等來了之後不表露身份,意欲何為?」
男子苦笑,「這不……您那位忠僕也沒給咱們機會不是。」
孫重樓把對手追的叫苦不迭,連聲高呼住手。
「石頭!」
孫重樓收刀,罵道:「裝神弄鬼之輩,少爺說了,對付你這等人,瞎逼逼沒用,動刀子才能讓你們唱什麼……征服!」
蔣慶之滿頭黑線,那個被孫重樓追殺的男子過來,說道:「咱叫汪澤,此行是也是在追索此人。」
汪澤有些惱火,他們發現了那廢宅中有人從後門出來,便緊追不捨。跟了半晌,發現對方竟然是在王馳家外圍等候時,便動手抓捕,拷打後才得知正主是安信達。
現在人在蔣慶之的手中,汪澤沒臉開口要,「若是有口供,可否給咱一份?」
「你等受誰的指派?芮景賢?」蔣慶之問道。
他以為汪澤是東廠的人。
汪澤輕蔑的道:「東廠算個什麼玩意兒!」
「那便是道爺的人。」
「道爺……」汪澤想翻個白眼,但隨即就抓住了孫重樓不放,「你這忠僕的武藝咱覺著眼熟,像是故人一脈相承。」
「你說的故人是誰?」蔣慶之心中一動。
他一直在猜測富城的真實身份,能有這等出色的武藝,在宮中絕非泛泛之輩。
可富城卻甘願在蘇州府蟄居,這不像是正常人的選擇。
「郭驍!」
「富城?」
「你認識我師父?」孫重樓問道。
「果然是他。」汪澤感慨的道:「當年在宮中我和他不相伯仲,沒想到他的弟子竟然……」
「你都打不過我,說什麼和我師父不相伯仲。」孫重樓挽起袖子,「不服氣?那咱們再來比劃一番,這次用拳腳。」
「是嗎?」汪澤笑的陰險,「傷到了哪,可別回去和你師父哭訴!」
「我師父只會讓我苦練,再打回來!」
「那就試試?」
沒多久,灰頭土臉的汪澤揉著右肩,面色鐵青,「富城這老傢伙,這些年究竟是悟出了什麼東西?娘的!」
他只是和孫重樓對了幾拳,覺得右臂就要散架了,肩頭關節處劇痛難忍。
蔣慶之已經開始用刑了。
他只是拿了一把小刀,這裡人煙稀少,也不必堵嘴。
慘叫聲令人脊背發寒,一個男子面色蒼白過來,汪澤問道:「怎地?」
男子搖頭,「長威伯用刑的手段……別出一格。」
「不能吧!」
汪澤去觀摩了一番,心頭巨震。
只是一把小刀,那個少年權貴也未曾凶神惡煞,甚至是笑眯眯的,仿佛是鄰家少年般的和氣。
但那把小刀所到之處,讓安信達渾身顫抖,尖叫聲比女人還銳利。
「我說,我說……」
蔣慶之依舊不停。
汪澤忍不住道:「長威伯,他招供了。」
「技癢難耐,再熬熬。」
汪澤一個激靈,退到了林子外,對隨行的同伴說道:「咱有個感覺,這位伯爺殺的人,怕是不比咱少。」
安信達招供了。
當繩子套在他的脖子上時,安信達竟然覺得自己解脫了,甚至渴望趕緊弄死自己。
一個內侍低聲道:「咱從未見過這般狠辣的貴人。」
汪澤站在林子外面,看著蔣慶之點頭,孫不同等人奮力一拉繩子,把安信達拉了上去。
他說道:「能讓郭驍甘為管家的少年,你以為真是靠著陛下表弟的身份?誰這般看他,誰就離死不遠了。」
晚些,蔣慶之進宮求見嘉靖帝。
「俺答內部有幾個大部族一直對俺答汗陽奉陰違,甚至還發生了幾次衝突。」
「朕看你有些遺憾之意。」嘉靖帝放下道書,覺得每次見到蔣慶之,自己的道心就繃不住了。
「若大明此刻有三萬,不,只需一萬經過整頓,且見過血的精銳,臣便能帶著他們殺出九邊。」
那得多少國祚?
「你有這等心思,朕很是欣慰。」嘉靖帝說道:「俺答在磨刀霍霍,大明也在枕戈待旦。朕本以為這個天下大概會太平數十年,看來這是奢望。」
「陛下,太平來自於刀槍。」蔣慶之說道:「用武力保障的太平方能長久。」
「大明不是前宋,朕亦不是前宋那等甘願被士大夫掌控的帝王。若是有機會,朕……」嘉靖帝眼中多了冷意,「馬踏塞外……慶之。」
「陛下。」
「每年大朝會後,朕都會宴請群臣和外藩使者。酒菜自然美味,無可挑剔,可每次飲酒,朕都覺著少了些什麼。」
嘉靖帝看著表弟,「少了漢唐時的歌舞!」
蔣慶之挑眉,「臣會請了俺答來為陛下獻舞。」
「朕,拭目以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