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有天賦的新娘子,拜師
前首輔為總管,成國公為外總管,兩個皇子為儐相,這個豪華陣容震動了京師。
當蔣慶之到了李家時,常氏正拉著他娘子的手哭。
她已經哭了半個時辰,而且看樣子還會繼續哭下去。
「爹,接親的來了。」兒子李盾進來,見母親還在哭,不禁滿頭黑線。
「夫人,趕緊收了神通吧!」李煥苦笑,常氏這才鬆開手,有人帶著李恬去後面做準備。
「要為難他!」常氏近乎於咬牙切齒的道。
別想輕鬆帶走老娘的小棉襖!
「娘放心!」李盾嘿嘿笑道:「今日我那些同窗來了不少,都是會刁難人的。」
可沒多久,李盾就面如土色回來了,「他們來了。」
「沒出息!」想到女兒即將離去,常氏心痛如絞。
「娘,妹夫的儐相是……是兩位皇子,主持的是成國公,他們哪敢為難啊!」李盾苦笑道。
妹夫在作弊!
蔣慶之順利進來。
一乾禮儀下來,蔣慶之覺得渾身酸痛。
李煥又告誡了一番女兒,什麼遵婦德,守禮儀,勤儉持家……
說到後面,蔣慶之發現老岳父在哽咽,忍著淚水,擺擺手,「去吧!莫忘了回門,你娘……念著你呢!」
養了十餘年的嬌花,一朝被人連帶著花盆給帶走了。
……
「陛下,那邊已經接到了新娘子,如今正在回去的路上。」
芮景賢滿頭大汗,一臉勤勉模樣。
用東廠來打探婚禮消息,這也是開天闢地第一次。
嘉靖帝默然看著牆壁上的畫像。
芮景賢看了一眼,趕緊低頭告退。
畫像上的女子便是蔣太后,看著她,嘉靖帝恍若回到了當年。
「娘,我找到了舅父一家子,今日便是慶之成親的日子,您可高興?」
那隻清瘦的手,緩緩觸摸著畫像。
畫像上的蔣太后眉眼溫柔,仿佛在點頭。
……
接到新娘子,後續的事兒就和蔣慶之沒關係了。
此刻的話事人是朱希忠,他大馬金刀坐在主人家那一桌,舉杯道:「今日不醉不歸!」
眾人舉杯,「不醉不歸!」
剛喝了幾杯酒,外面有人進來,「太子來了。」
臥槽!
正抓住顯章侯杜賀灌酒的老紈絝,差點把酒杯塞進了他的咽喉里,趕緊站好,「見過殿下!」
太子進了大堂,問道:「孤沒來晚吧?」
朱希忠笑道:「才將開吃,不晚不晚。」
太子親自送上了賀禮,問了婚禮的情況,然後喝了三杯酒,這才回宮。
這面子給得老大了。
蔣慶之此刻不知外面的情況,他正和衣裳作鬥爭。
「你這怎麼解開啊!」
「……」
「哎!你倒是說話啊!」
「她們說,不許說話。」
「我這娘子竟然是個貞靜的?」蔣慶之逗弄她。
可當他千辛萬苦,爬山渡海達成目的後,貞靜的李恬開口道:「這到底是成了還是沒成?」
「什麼意思?」蔣慶之滿頭大汗。
「她們說會很疼。」
「這不是沒開始嗎?」
「啊!還沒開始?」
「你等等,我這……」
「……」
被翻紅浪,男歡女愛……
生物鐘依舊很準時的喚醒了蔣慶之。
他睜開眼睛,伸手就觸碰到了什麼。
「臥槽!什麼東西?」蔣慶之坐起來,看著依舊在燃燒的殘燭,再看看身邊露出被子的長髮,「我特麼結婚了?」
我有老婆了?
一種奇妙的感覺油然而生。
「你別折騰了。」
「大好春光,莫要辜負了。」
「那就去春遊。」
「我說的是……娘子你的春光啊!」
「可疼了,我可咬了啊!」
「哎喲!你這屬貓的?」
「喵!」
交迭在一起的二人緩緩抬頭看去。
多多就蹲坐在邊上的墩子上,好奇的看著兩個飲食男女。
「呀!」
一隻玉手伸出來,把被子猛地往上拉,遮住了臉。
被子裡有些悶的聲音傳來:
「那是多多。」
「被看到了。」
「被一隻貓看到怕什麼?來,娘子,叫聲相公,呸!相公這詞不好,叫聲老公……這不是太監嗎?」
「那叫什麼?」
「那就叫……夫君吧!」
「夫君。」
「娘子!」
日上三竿,蔣慶之和新娘子這才起床。
夏言昨夜被灌多了酒,富城擔心他回去沒人照顧,便留在伯府住了一宿,此刻正在喝粥。
「這新婚第二日要拜見公婆,告訴慶之,他這情況特殊,就拜牌位吧!」
蔣慶之也是如此想的,只是在祭拜的時候,心中默念了一番那個時空的父母。
「希望你們各自安好!」
接下來該敬茶。
總不能給牌位敬茶吧?
就在蔣慶之撓頭時,富城來了,「陛下來了。」
臥槽!
蔣慶之趕緊去了前面。
「朕有些渴!」道爺言簡意賅,但今日卻破例又穿了錦袍。
蔣慶之一怔,夏言在側面給他使眼色。
猜謎活動又開始了嗎?
嘉靖帝看了夏言一眼,「聽聞你最近很是逍遙?」
「臣無憂無慮,自然逍遙。」夏言平靜的道,就在道爺回身時,趕緊做個敬茶的動作。
蔣慶之明白了,吩咐道:「讓娘子來一趟,另外,準備茶水。」
李恬正在歇息,黃煙兒急吼吼的要去新房查驗,被李恬喝住,「不用去了。」
黃煙兒愕然,「這是娘子的交代呢!」
李恬玉臉兒上多了一抹紅暈,「昨夜就被他給燒了,說純屬是一個什麼器皿來著……什麼菌,什麼培養……的器皿。」
「娘子。」一個侍女在門外稟告:「伯爺請娘子去前面一趟。」
李恬起身,身體搖晃了一下,暗自唾棄清晨某人的瘋狂。
到了前面,當看到嘉靖帝時,李恬愣了一下。
「見過……」
「表兄。」蔣慶之猜到了道爺的謎底。
「見過表兄。」李恬蹲身。
「嗯!」
夫妻二人奉茶,道爺接過,說道:「這男人成婚,方能稱為成人。為何這般說?男人有了要養活之人,在意之人,才有牽掛。有了牽掛,行事方能深思熟慮,而不是輕率。故而從今日起,慶之就算是成人了。」
「是。」蔣慶之低眉順眼。
但道爺知曉這廝滿肚子的不合時宜,他看著李恬,語氣溫和了些,「伯府之事,該管就要管起來。」
「是。」李恬卻大膽的看了道爺一眼。
道爺喝了茶水,回到了宮中。
他徑直去了盧靖妃那裡。
「陛下,那新娘子如何?」盧靖妃這幾日一直在惱火,把兄長盧偉叫進宮中,劈頭蓋臉的呵斥了一番,說他當初不知珍惜,如今金龜婿被人搶走了。
「朕看了看,是個能持家的,正適合慶之。」嘉靖帝笑道,「男人沒個女人在身邊拾掇,就會顧此失彼。」
盧靖妃默然。
嘉靖帝看著她,突然握著她的手。
盧靖妃的臉紅了些,「陛下……」
「你……拾掇的不錯。」
……
伯府,富城帶著一家子僕役行禮。
「見過娘子。」
李恬坐在大廳里,點頭,「你等辛苦了。」
「不敢!」
李恬說道:「我剛進門,許多事也沒理順,當下依舊蕭規曹隨。我先看看。」
富城的眼皮一跳。
他本做好了把一切權力上交的準備,可新娘子這是啥意思?
徐渭得知後笑道:「這是觀其言,查其行。」
有人去求見蔣慶之,蔣慶之說道:「該如何做,我不管,一句話,按照娘子的規矩來。」
等人走了後,富城來了,「伯爺,老奴在宮中時,有貴人一升位便殺雞儆猴,或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熱鬧是熱鬧了,可沒多久,一切照舊。
有人上位後,不動聲色,看似平庸。可過了一陣子後突然出手,以雷霆手段拿下最奸猾的那幾人,其他人無不服氣。」
蔣慶之沒想到那位和自己一樣喜歡鑽小巷子的小嬌妻,竟然有此等天賦。
晚上,當他氣喘吁吁的提出疑問時,李恬卻說:「夫君莫要管後宅事,只管去做大事。」
「什麼大事都沒家事重要。」蔣慶之依舊是後世那個小市民心態。
「夫君的雄心壯志呢?」李恬訝然。
「被你化為繞指柔了。」蔣慶之調笑道。
可再多的柔情,也攔不住時光流逝。
三日回門後,蔣慶之就準備出發了。
令蔣慶之意外的是翰林院侍讀周夏竟然來了,送上賀禮後,問了蔣慶之一個問題。
「敢問長威伯,道與物慾,孰輕孰重?」
嘖!
這是個拷問靈魂的問題。
十個人裡面,不,一萬個人裡面,九千九百九十九個都會回覆:「道最重要。」
但實際上這些人的心中答案是物慾。
蔣慶之沉吟著。
良久,他說道:「極簡物慾。」
能無視物慾的人,大概也和行屍走肉差不多。
「也就是不要太過於非黑即白嗎?」
蔣慶之點頭,「這個世間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黑與白,對與錯。」
周夏一怔,蔣慶之說道:「黑與白,對與錯是誰定下的標準?誰敢說這個標準是對的?」
這是一個囚籠。
囚禁了絕大部分世人。
周夏的眼睛漸漸發亮,「極簡欲望,堅守自己的道,而不是被外界所謂的對與錯,黑與白困擾。」
「孺子可教。」蔣慶之忙的不可開交,隨口就占便宜。
可周夏卻行禮,「謹受教!」
周夏回到了翰林院。
他走過那塊石碑,看了一眼那些先賢的警句,隨即走了。
他來求見徐階。
「先生即將去禮部,而我也將離開先生。」周夏行禮。
「哦!你要去何處?」徐階去禮部的事兒基本上定下來了,只是沒公開。
周夏說道:「下官一直以來都很是困惑,一直在琢磨自己的道是什麼,今日突然醒悟。從此,下官將捨棄以往學的那些,從頭來過。」
徐階溫和道:「是誰讓你幡然醒悟?」
「長威伯!」
周夏鄭重行禮,「拜別先生。」
徐階溫和頷首,他和周夏說是師徒,實則只是名義上的而已。
可就在周夏走出值房的那一瞬,徐階的眸中多了一抹陰鬱。
……
「什麼?拜師?」
周夏隨即再度登門,一見到蔣慶之就跪下拜師。
周夏說道:「下官一直在追尋心中的道,為此在先賢警句中徘徊。直至回想起了與伯爺當初的論戰,那些話令下官震動不已。下官此生……願追隨伯爺。」
蔣慶之一怔,然後問道:「你就不怕被士大夫口誅筆伐,被斥之為儒門叛逆?」
周夏抬頭。「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
徐渭給蔣慶之使眼色,暗示這是好事兒。
在舉目皆敵的困境中,周夏的拜師便是一道光,它劈開了那些士大夫們製造的迷霧,讓更多人能看到,道,並非只有儒門一條!
蔣慶之當然知曉這個道理,但還是問道:「你可願意顛覆過往所學?」
周夏點頭,「願意!」
「我年歲不大,你就不覺得羞恥?」
「在下官心中,學識高低比之年歲更為重要。」
蔣慶之拍拍他的肩膀,轉身進去。
周夏茫然,不知這是答應了還是什麼。
徐渭笑道:「還不很趕緊去敬茶?」
嘉靖二十七年,春。
翰林院侍讀周夏叛出徐階門下,拜師蔣慶之。
震動京師士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