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東吁,決戰
京師在歡呼,而蔣慶之卻在惱火的衝著前方的密林叫罵。
「這特麼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此刻他身處雲南和緬甸的交界之處。
按理緬甸是屬於大明的附庸,名字都叫做緬甸宣慰司,歸雲南布政司管轄。嘉靖五年阿瓦王朝被孟養、木邦、孟密三家土司聯手滅了,轄地為三家所分。
隨後緬甸局勢不斷變化,最終由莽瑞體建立了東吁王朝。
東吁王朝建立後,不斷四處擴張。當莽瑞體覺得足夠強大後,就對雲南野心勃勃,時常出兵侵襲。
沐氏鎮壓雲南多年,主要任務是彈壓土司。及至東吁王朝建立,主要任務就變成了防備東吁侵襲。
蔣慶之壓制住了沐氏後,讓張守和胡雄等人坐鎮昆明,自己以東吁叛逆出兵侵襲為由,帶著麾下和初步整頓出來的五千雲南官兵南下。
「伯爺!」
斥候回來了,看著頗為狼狽,甚至有兩人是被抬著回來的。
這是蔣慶之精心操練出來的精銳,可面對熱帶雨林卻力有未逮。
「緬軍三萬人就在前方十餘里。」
十餘里,若是緬軍發現了這股明軍,蔣慶之敢打賭,他們會欣喜若狂,極速來襲。
「紮營。」
蔣慶之吩咐道。
尋了個寬敞的地方紮營後,蔣慶之召集眾人議事。
「有人說本伯為何不坐鎮昆明,提防沐氏反撲,反而南下緬甸。」蔣慶之指著地圖,「緬甸當下正處於拔劍四顧心茫然的階段。
當下他們唯有兩個地方可供擴張,其一暹羅,他們若是出兵,暹羅人必然會傾巢出動。而雲南卻不同,京師鞭長莫及,若是他們能拿下雲南,便可以此為基業,不斷侵襲西南,乃至於做做攻破中原的美夢。」
有人說道:「伯爺,這不是蛇吞象嗎?他們也敢想?」
「為何不敢想?」蔣慶之冷冷的道,「忘了倭國了嗎?前唐是他們的老師,更是一個龐然大物,武功赫赫,可倭人才將從老師那裡學了些東西,就敢衝著大唐齜牙。白江口一戰劉仁軌若是敗了,倭人接下來會幹些什麼?」
徐渭說道:「進攻朝鮮,以朝鮮為根基,野望中原。」
老徐配合的不錯……蔣慶之點頭,「而雲南便是緬人眼中的朝鮮。我若是不主動出兵,一旦東吁得知雲南局勢大變,他們便會大舉入侵。是打人好,還是挨打好?」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徐渭甚至看到有將領拿出小冊子和炭筆在記錄。
「且本伯不可久在雲南。」蔣慶之有些遺憾,但這也是無奈之舉。
京師和墨家才是他的根本,若是久離京師,少了他這個主心骨,許多事兒都會停滯不前,甚至會走樣。
所以他必須要用一場短促而慘烈的廝殺給東吁迎頭痛擊。
出發前他便大張旗鼓,說是要打到東吁所謂的國都去。
如今東吁三萬大軍前來,顯然是接到了消息。
「伯爺,東吁人有象軍。」本地將領,指揮使譚元謹慎的道:「象兵皮糙肉厚,箭矢刀槍難傷。一旦被它們衝起來,不可阻擋啊!」
眾人不禁愕然,陳堡說道:「就是什麼……大象?」
譚元點頭,「那大象巨大無比,鼻子粗長,一甩便能傷人。緬人還給它們披甲,就算是破甲箭也無法傷其要害。」
陳堡倒吸一口涼氣,「這不是巨獸嗎?」
蔣慶之淡淡的道:「此事本伯自有辦法。」
「伯爺,下官願率軍突襲敵軍。」陳集請命。
蔣慶之欣賞的點頭,「這是個法子,不過這是緬人的地方,想突襲他們難。且沒必要行險。」
他擺擺手,制止了眾將的請纓。
「好生歇息,只等明日開戰。」
眾將告退,蔣慶之鬆弛了一下身體,覺得混身都是濕氣。
「少爺,少爺!」
孫重樓歡喜的聲音傳來,外面竟然有人尖叫。
「大蛇!」
蔣慶之懵了一下,帳篷被人揭開布簾,接著孫重樓歡喜的沖了進來。
這廝……
這廝的身上纏著的是什麼?
蔣慶之仔細看去,竟然是一條大蟒蛇。
孫重樓一手捏著大蟒蛇的脖子,一手抓住了它的身體,得意的道:「少爺,你不是說此乃大補嗎?咱們弄一鍋吧!」
臥槽!
蔣慶之看著吐信的蟒蛇,覺得這貨絕壁是想翻白眼。
「架鍋!」
蔣慶之竟然親自出手,眾將忙的腳不沾地,閒暇時看一眼炊煙,想到長威伯的絕頂廚藝,不禁垂涎欲滴。
大塊大塊的蛇肉和十餘只野雞被丟進大鍋中熬煮,香味撲鼻。
譚元帶來了一個土司的使者。
使者身材矮小,目光狡黠,見到蔣慶之後跪下,「見過尊貴的伯爺。」
「說事。」蔣慶之拿著勺子攪動鍋中的肉塊。
使者嗅到了香味,不禁咽了一下口水,「得知尊貴的伯爺領軍來此,我們指揮使說,只需伯爺一聲令下,便可領軍前來。」
「是嗎?」蔣慶之漫不經心的道:「可本伯到此,為何不見陳瑞前來相迎?」
「指揮使……」
嗆啷!
長刀出鞘,架在了使者脖子上,他尖叫道:「是有人說伯爺要滅了咱們,指揮使不敢來。」
使者說完大口大口的喘息著,莫展目視蔣慶之,只需他點個頭,使者的腦袋就會被掛在旗杆上,作為明日出戰的祭品。
「回去告訴陳瑞。」蔣慶之淡淡的道:「本伯此次來不及去拜會,下次,下次本伯會尋他好好談談。」
使者狼狽出了軍營,一路策馬疾馳。不到五里地,有人在小徑旁等待。「如何?」
「蔣慶之殺氣騰騰,他說……他說此次忙碌,下次再來拜會指揮使。」
「這個殺神!」
消息傳到山上,那位已經集結了麾下勇士的指揮使陳瑞沉吟良久。
「指揮使,東吁使者來了。」
東吁使者微笑進來,「國主派人來了,此次三萬大軍北上,更有大隊象兵隨行,國主……親征!」
陳瑞眸色一亮,「果真?」
使者矜持的道:「國主東征西討多年,時常感慨時無英雄,讓國主坐擁虎賁而無用武之地。此次蔣慶之悍然南下,國主不勝欣喜。國主說了,當用蔣慶之的頭顱祭奠沐都督。」
「好!」
陳瑞大喜,當即令人設宴。
喝的微醺後,使者趁機提出了條件,「國主說,雲南乃富庶之地,擊敗蔣慶之後,大軍將一路攻伐。」
「我要一座城池。」陳瑞抬頭,眼中有血絲,「族人們早就眼饞明人的城池多年了,若是沒有好處,我也難吶!」
二人一番討價還價,最終還是陳瑞得手。
「還請指揮使出兵。」使者面色難看。
「好說!」
陳瑞把昆明產的酒碗往地上一率,「集結!」
夜色下,一隊隊土兵在山間敏捷的穿行著。
站在山上的陳瑞指著遠處說道:「蔣慶之所部就駐在那裡,明日當咱們出現在他的身後時,他必然驚惶莫名!」
……
黎明。
東吁國主莽瑞體徵戰多年,但最近一年來他卻懈怠了。
「國主,波爾求見。」
大帳內,莽瑞體剛醒來,他定定神,「讓他進來。」
一個高鼻深目的白人拿著一個木盤子進來,上面有一壺酒,以及一大塊點心。
「尊敬的國主,這是我剛釀好的果酒,能令神靈下凡的人間甘露。這是我做的點心,香甜可口……」
葡萄牙人波爾微笑著。
「不錯。」莽瑞體吃了早飯,有臣子進來稟告。他看了波爾一眼,眼中有憤恨之色。
「國主,明軍準備出動了。」
「是嗎?想來我的勇士們也迫不及待想要去收穫他們的軍功了吧!」
莽瑞體精神一振,「召集群臣議事。」
波爾就站在側面,每個臣子進來都會看了他一眼,或是鄙夷,或是不滿,或是殺氣騰騰……
最近一年莽瑞體寵信波爾,而波爾也投桃報李,頻頻給莽瑞體鼓搗些吃喝玩樂的小手段,令他頗為歡喜。
這個佞臣!
群臣腹誹著。
「明軍六千,其中京衛一千騎兵,雲南本地官兵五千。」一個將領介紹著情況。
有人問,「消息可確實?」
將領可看了莽瑞體一眼,莽瑞體點頭,他這才說道:「這是昆明傳來的消息。」
莽瑞體淡淡的道:「蔣慶之壓制住了沐氏,也讓跟隨著沐朝弼的那些人陷入困境。此刻多少人希望他能兵敗……這個消息定然不會錯。」
將領繼續說道:「我軍斥候已經出發了,不出意外,馬上就會有消息。不過無論如何,此戰宜早不宜遲。」
「為何?」有人問。
「一旦被蔣慶之發現了咱們的象兵……」將領矜持的道:「國主擔心他會逃。」
「哈哈哈哈!」
……
「消息應當到了莽瑞體那裡,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此次定然要讓蔣慶之兵敗,他若是僥倖未死,敗訊傳來,整個雲南都會風起雲湧,到時候他往哪兒逃?」
書房裡,沐朝弼的兒女親家,但因為未曾成婚而逃過一劫的韓延冷笑道。
沐朝弼身亡,朱巡的布匹生意也沒法做下去了,他咬牙切齒的道:「到時候咱們出頭聯絡一番,各家出些人手,半道截殺了他!」
「好辦法!」
嘭!
書房的門被人一腳踹開。
「誰?」韓延喝道。
灰塵散去,一個尖利的聲音傳來。
「咱說是誰在密謀造反,原來是你們兩個,來啊!拿下!」
院子裡,雲南守備太監胡雄喝道。
一群軍士沖了進去,如狼似虎的把兩個雲南豪紳拖了出來。
胡雄戟指二人,「你等以為自己與莽瑞體暗通款曲神不知鬼不覺?長威伯臨走時便讓咱盯著伱等。那使者便是長威伯授意放走的,可笑你等卻還洋洋得意。蠢貨!」
韓延知曉自己死定了,「東吁有大軍,更有象兵,蔣慶之帶著那點人馬……哈哈哈哈!他必敗無疑!」
胡雄譏誚的道:「那是能在塞外擊敗俺答鐵騎的存在,就憑東吁那些矮子,也配做長威伯的對手?」
可回過頭,胡雄到了住所後,就關上門,跪下禱告。
「懇請各路神靈護佑,長威伯此戰必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