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心懷死志
另立新帝之事就此擱置，散朝之後，荀彧徑直返回了自己的府邸，絲毫不顧身後曹操那滿是複雜的眼神和想要挽留而伸出的手。
「主公，文若只是一時想不開，過段時間，會好的。」毛玠看著有些失魂落魄的曹操，走上前輕聲說道。
曹操聞言，長嘆了口氣，隨後忽的問道：「對了，志才為何不在？」
毛玠聞言，目光不禁瞟向他處，故作平靜道：「志才這幾日偶感風寒，身體抱恙，因此未曾前來。」
曹操眉頭微皺，正欲再問，毛玠連忙打斷道：「主公，曹仁將軍此時還在路上。我們一來一回浪費的時間夠久的了，再不儘快追上，只怕就趕不上了。」
曹操聞言，微微頷首：「派人告知子脩，讓他安排我府上的醫師去給志才看看病，志才體弱，切不可大意。」
「諾！」
隨後心事重重的曹操連忙繼續出發，準備追上曹仁的隊伍。
是夜，一個單薄的身影敲開了荀府的房門。
昏暗的房屋之內，荀彧雙目無神的看著桌上微弱的燭火，滿是頹然，不知在想些什麼。
戲志才緩緩的踏入了屋內，每一步似乎都頗為艱難，面色蒼白無比，嘴角甚至隱隱有一絲殷紅。
「此事，是我做的。」
戲志才蹣跚著身體，緩緩坐到了荀彧的對面，伸出右手，虛握了一番那微弱的燭火。
「為什麼？」荀彧不帶一絲感情的問道。
「因為我的主公，乃是曹操！我相信我主，才是最應該平定天下之人！」戲志才目光灼灼的說道，眼神之中滿是狂熱。
「你是漢臣！祖上也曾蒙受漢室恩德，你怎麼敢這麼做！」荀彧聞言，雙拳緊握，忍不住質問道。
「呵呵。」戲志才不屑一笑。
「漢室恩德！」
「如今這天下，哪裡還有漢室？文若你若是顧及漢室恩德，為何不去投奔劉備？」
「這天下，有德有能之人居之，這些年漢室的所作所為，可有恩？可有德？」
「那是因為天子為小人所迫，否則的話……」荀彧解釋道。
「那便是無能！」戲志才毫不猶豫的說道。
「無能也是一種錯。作為天子，自當承擔這亂世的罪孽。他既無力平之，又有何資格以天子自居？」
「即便昔日桓靈質三帝有錯，當今天子何來無恩無德之說？」荀彧反駁道。
桓靈二帝自不用多說，質帝即是死去的劉協，這三個人確實是沒幹過什麼天子應該幹的事。
但是劉虞可是一代仁君，而且頗善施政。
「劉虞確實是個不錯的天子，若是於太平盛世，或許能夠另造一個文景之治。但是生在亂世，就是他最大的錯！」
「他根本沒有能力去平定亂世，也沒有對主公毫無保留的信任，又太過婦人之仁。為長遠計，他必須死，否則的話，我等將與之俱焚！」戲志才沉聲道。
「何至於此，天子與主公珠聯璧合，相交甚是投契，或可成齊桓公與管仲之佳話……」
「文若，此言你自己信否？」戲志才嗤笑一聲。
「麾下有一權臣，又居於如此劣勢，況且劉虞年齡太大了。那些漢臣的想法如何你不是不清楚。」
「洛陽是怎麼亂的？王允是怎麼死的？這背後的原因你我都清楚。」
「劉虞不死，主公與你我的下場絕不會好。甚至都等不到功成之日，只要袁紹與孫策稱王，我們便會死無葬身之地！」戲志才面色略有些猙獰的說道。
如今的局勢看似平靜，然而實際上他們卻已經一腳踩在懸崖的邊緣了，稍不留意就會摔得粉身碎骨。
劉虞對於曹操而言，是一個死穴，只要被刺破，曹操麾下的勢力便會分崩離析，輕易為其他諸侯所瓜分。
戲志才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冒著天下之大不幃也要行此險計。
他不是不知道荀彧的為人，不是沒有想到過如今的後果，因此他只身前來。
「文若，我知此事於你而言將是一個解不開的心結。但是，我們需要你的存在，主公需要你的存在。」戲志才定定的看著荀彧，由衷的說道。
「此事是我一手主導，是我逼主公答應的。你若怨，便怨我一人。」
言罷，戲志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腰間拔出利劍，吻上自己的脖頸。
叮！
長劍掉落的聲音響起。
荀彧不忍的看著戲志才，手中同樣握著一柄長劍。
「志才，你為何要逼我？」將寶劍恨恨的扔在地上，荀彧恨聲道。
無論如何，他也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戲志才就這麼自刎於自己的眼前。
戲志才嘴角泛苦：「文若，不是我逼你。而是我們沒有多少機會了。」
「如今的局勢，我們恐怕只剩下最後一次翻盤的機會。一旦輸了，就最多只能割據一方。」
「這種情況下，我不可能放過任何阻礙的因素。」
荀彧沉默良久。
「你還有多少壽數？」
聽著荀彧的問題，戲志才平靜的說道：「不到兩年。」
荀彧的手微微顫抖，不可置信的看著臉色蒼白的戲志才。
「怎麼會……」
戲志才淡淡一笑：「我的天賦效果為何你想必已經猜到了。」
「我把剩下的壽數都賭在這最後一次翻盤的機會之上了。」
荀彧忍不住問道：「萬一敗了怎麼辦？你要知道，敗了不是結束，主公還需要你的存在。」
戲志才輕輕的搖了搖頭：「敗了，於我心中，就是結束了。」
「至於我走之後。我已經物色了一位年輕俊傑，才華不亞於我，雖然性情有些偏執，但也足以輔佐主公走好接下來的路了。」
荀彧聞言，不忍的看著這位摯友：「其實你可以前往稷下學宮，至少……」
「文若，你了解我。與其苟活於世，我寧願用命來賭這一把，我相信我不會輸。」
「當初追隨主公之時，我與主公暢談天下，答應了要輔佐其平定這亂世。既然作出如此承諾，我便不會食言。」
「此事若是不成那便是天命，無論結果如何，我都願意用性命為主公賭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