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無關私仇
「但是這些東西越往北走,那便越稀罕,等咱到了北齊,這高低也算是件禮物。」
聞言梅呈安眯了眯眼,瞥向那個布包。
「這是…兩國的贈禮?」
他知道使團給北齊那邊準備了贈禮,只不過他沒具體經手,只略略掃過一眼清單。
由於沒細看,清單上有無水果這一項,他還真沒什麼印象。
「是啊。」
「那你還拿?」
「哎呀少爺,這東西沒數兒,沒人去數,少拿幾個沒有人能察覺到,您就放心吧。
您看您和小范大人這一路操勞,啊這麼辛苦,吃他幾個水果算什麼呀,您說是吧。」
梅呈安心道我也沒操勞啥呀,咋就辛苦了。
指了指王啟年,梅呈安搖搖頭道。
「老王啊,你這話不對,小了,格局小了。」
王啟年愣住,呆呆地看著他。
梅呈安施施然繼續言道。
「身為使團領隊,為使團操勞奔波是我應盡的職責,若是因此就覺得多吃多占,謀求回報是理所應當,那少爺我成什麼人了?」
一番冠冕堂皇的煌煌正論說的王啟年羞愧的低下了頭顱,臊的他滿臉通紅。
一旁的紅薯更是眼睛發亮,只覺得一股浩然正氣從少爺身上緩緩散發,令人迷醉。
慚愧不已的王啟年內心煎熬一番後緩緩將手伸向那個布包,張了張。
「少爺我明白了,我這就還…」
梅呈安打斷他,突然話頭一轉。
「不過…」
王啟年聞言手在半空頓住,抬眼看向他。
梅呈安微微一笑。
「既是兩國贈禮…那必不能出現質量問題,否則有損我慶國顏面,我必須得時刻檢查這水果它壞沒壞,好壞我一嘗便知。」
王啟年:「……」
好傢夥,我直接一個好傢夥!少爺這個腦子是怎麼長得,我怎麼就想不出這種說辭呢。
紅薯:「……」
不愧是少爺,顛倒黑白有如探囊取物,信手拈來,套層皮立馬就顯得沒那麼無恥的了。
愣神片刻,王啟年嗖的一下就把手收了回去,眼裡冒著光連連點頭。
「啊對對對,沒錯,沒錯,沒錯,可不就是這樣嘛,嗨呀,都怪我反應太慢,沒能及時領會到少爺的意思,差點兒耽誤了少爺的正事,王某實在是汗顏,慚愧吶。」
梅呈安笑眯眯的看著他說道。
「不必妄自菲薄,我知道你心裡其實也是這麼想的,沒錯吧,一切為了慶國。」
直白到不能再直白的赤裸裸的暗示!
王啟年愣了一下,大眼睛滴溜溜一轉,然後笑出一臉褶子,豎起大拇指。
「少爺您目光如炬洞若觀火,真是什麼都逃不過您的眼睛,王某正是一切為了慶國。」
梅呈安點點頭,擺擺手。
「行了,你去吧。」
王啟年誒了一聲。
「那少爺您慢慢檢查,有事兒隨時叫我。」
說罷王啟年便退出窗口,合上了帘子。
紅薯見狀停止了摁腿,挪到茶几一側,伸手打開了那個布包,看了一眼後驚喜抬頭。
「少爺,是荔枝誒。」
梅呈安掃了一眼,奇怪的看向紅薯。
「荔枝就荔枝唄,你這麼激動做什麼?」
紅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這不是平常見得少嘛,嗯,吃的也少。」
梅府里日常里荔枝備的確實不多,原因不是因為多難搞,只要他想,隨時能從江南搞到一大批,要多少有多少。
根本原因在於,荔枝這東西他總覺得味道怪怪的,雖談不上討厭,但也談不上喜歡。
院裡採購水果自是緊著他愛吃的買,留給荔枝的採購份額本就不多,再加上它貴,量自然也就少多了。
梅呈安稍顯意外的看著她。
「你喜歡吃荔枝?」
紅薯小臉一紅,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喜歡。」
梅呈安笑了笑。
「既然愛吃,那等咱們回京都了,就讓府里多採購些,到時候讓你吃個夠。」
紅薯正剝著荔枝,聞言眼睛一亮,隨後又有些羞澀,扭捏道。
「這…不太好吧少爺。」
聽著她言不由衷的話,再加上很少見她如此這般模樣,梅呈安直接樂的哈哈大笑。
大手一揮,梅呈安爽快說道。
「這有什麼不好的,沒事,少爺我不差錢。」
紅薯聞言也不裝了,嘻嘻一笑。
「謝謝少爺,來少爺,吃荔枝。」
說著用翹著蘭花指的纖纖玉手捏著荔枝遞到了梅呈安嘴邊。
梅呈安微微張口,荔枝順滑入喉。
嗯,你別說,是比他以往吃的要甜。
……
也就一盞茶的時間,二人便將布包里的荔枝消滅的差不多了,量本來就不多。
其中三分之二進了梅呈安的肚子,剩下的三分之一他全讓紅薯吃了,沒給王啟年留。
說起來好笑的是,他們吃的這些還都是王啟年那廝挑揀完剩下的呢。
檢查完水果,紅薯便拿著果皮下了馬車,使團眾人都休息的差不多了,該重新開拔了。
梅呈安讓王啟年知會了前面的范閒一聲,范閒又把命令下給了高達,很快使團便動了。
微微晃動的馬車上,梅呈安支著一隻腿吃著零嘴兒品著茶,時而低頭看書,時而抬頭欣賞窗外倒退的風景,倒也輕鬆自在,愜意十足。
使團再次停下休息,已是一個時辰之後了。
別嫌停的勤,使團不是軍旅,而且有座駕的是少數,大部分人都是步行。
頂著炎炎烈日一口氣走個十幾里,人困馬又乏,必須要休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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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是其一,其二是因為使團已經前行了二十里,而巡城司只能護送二十里,他們該返程了。
梅呈安和范閒一同向巡城司的領隊道謝告別之後,便並肩而立目送他們撤離。
「再往北走,就得靠咱們自己了。」
范閒突然感慨了一句。
梅呈安負著手微微一笑。
「也不盡然,起碼在離開京都範圍之前,還有沿途的京都守備師在一旁策應。」
范閒害了一聲,接著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扭頭看向他,好奇的問道。
「對了,你剛剛跟那個巡城司領隊在一邊偷偷嘀咕什麼呢?你們倆之前認識?」
偷這個字用的,妙!
梅呈安笑了一下後輕輕搖搖頭。
「不認識,但他跟我老爹認識,據他所說關係還不錯,所以他臨別前給我提了個醒。」
「什麼醒?」
梅呈安聳聳肩。
「也沒什麼,他就是提醒我,咱們護送肖恩歸齊,讓軍方的某些知道詳情的將領,心裡頭很不舒服。
讓咱們儘量不要讓肖恩在他們面前露面,以免發生不測,左右咱們也不會放肖恩下馬車,所以這個提醒知道就行,不必在意。」
范閒一時間沒想明白這裡面的邏輯關係。
「咱們送肖恩歸齊跟軍方有什麼關係啊?他們有什麼不高興的?」
梅呈安略顯詫異的看他一眼。
「這不很明顯嗎?」
范閒又想了想還是沒頭緒,所以很納悶。
「這哪兒明顯了?」
梅呈安無奈的搖搖頭,扭身看了一眼站在二人側後方的高達。
「高達。」
高達聞言當即拱手。
「大人有何吩咐?」
梅呈安笑著擺擺手。
「不是什麼吩咐,不必這麼嚴肅,既然你家小范大人想不明白,那你就從一個軍人的角度替他分析一下原因。」
護衛是天子親軍之一,雖不上戰場,但也在軍隊序列,有些東西是共通的。
范閒聞言也扭頭看向了高達。
「是!」
高達也不知道原因,應聲後稍稍低頭皺眉開始思索起來,從一個軍人的角度。
梅呈安和范閒也不急,靜靜地在一旁看著他既不催促,也不打擾。
思索片刻,高達貌似有了思路,眉頭稍稍舒展了一些,又過了一會兒,他抬起了頭。
「從軍人的角度考慮的話,我覺得送肖恩回北齊是一件很恥辱的事。」
梅呈安勾了勾嘴角,范閒則是挑了挑眉。
「為什麼?」
高達解釋起來。
「最近十幾年以來,咱們當今陛下數次率領慶國軍隊東征西討,未嘗一敗。
咱們慶國軍隊早已養成無敵的戰意和必勝的傲骨,半個月前的那次邊境衝突,業已咱們慶國大獲全勝作為結束。
然而作為勝利方,咱們卻被迫因為長…那件很荒唐的事,要做出親手將肖恩送還給北齊這種極大的讓步,這無疑…」
范閒抬手打斷了他。
「可以了,明白了。」
不知是因為身為穿越者的原因,他於這方世界,於慶國代入感不夠強的原因,還是因為他是談判團的一員,先敲定了結果後知道的原因。
總之當他那晚在皇宮偷聽到長公主的所作所為之後,憤怒是很憤怒,但其實並沒有多少屈辱感,憤怒也是因為基於長公主這個人太瘋狂,他沒想到為了對付自己長公主能瘋狂到這個地步。
甚至更多的也不是憤怒,而是震驚和興奮,震驚就不說了,興奮是因為他掌握住了長公主的致命把柄,他可以「戰勝」對方了。
跟軍方這些以家國為己任的人一比,他這顯得就有點太過在意個人得失太自私了一些。
這麼一想范閒多少有些自慚形穢,不過聽高達說完之後,他倒也不是毫無收穫。
最起碼,他感覺自己對慶國的代入感又強了一些,因為聽他說的時候,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一種屈辱感,以及一種對於長公主的憤恨感。
這一次,無關私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