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勇者之心【4K2】
翌日，沉澱了許久的城市，終於是送走了陰雨綿綿的小雨天氣，雖說還是沒有迎來久違的晴朗天氣，但再怎麼說，陰天總比雨天要好。
「您說，我欠缺了一份進取之心？」
望著辦公室內那向外敞開著的玻璃窗，黑田悠羽不自覺的嘆了口氣，本來還算愉快的心情變得莫名沉重了起來。
昨天師範代和渡邊悠的交手結果，他是知道的。
畢竟就算他想不知道那也不行，整個高中部都在討論這事兒。
只是他怎麼都沒想到，在師範代與渡邊悠交手的隔天，他素來敬重的老師居然會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來。
「對，準確的說，是在面對遠比自己強大的多的對手時，殊死一搏的勇氣。」
源氏將吾點了點頭，銳利的視線落在了黑田悠羽的臉上。
他一直把這個小傢伙當做是他最得意的門生。
對方想學的技藝，他都傾囊相授，壓根就不存在所謂的藏著掖著，亦或是故意留一手。
在公開的社交場上，每逢有人問起『哪個弟子他最滿意』的問題，他脫口而出的永遠都是這小傢伙的名字。
也正是因為這份看重，所以他才會把黑田悠羽叫出來，和他單獨談。
後知後覺的仔細想想，去年的劍道大會，黑田悠羽之所以會止步前五，並非是單純的技藝上差得太遠，而是缺乏了那種逢敵必亮劍的勇者之心。
越到劍道大賽的後半段，黑田悠羽的每一次揮劍就越是猶豫。
那時的他只以為自己的這個得意門生是緊張了。
畢竟首次參加這種全國性的劍道比賽，且挺進了前五，肩上所承擔的壓力，和之前相比，根本就不能同日而語。
但現在看來，或者更具體的說，在與渡邊悠交手之後，他這才後知後覺的明悟了，為什麼一開始發揮很好的黑田悠羽，會越來越差，會越來越緊張，更會越來越猶豫。
因為那根本就不是怯場，只是單純的怯懦，無法承擔起揮出那一劍後所需要承擔的後果
——這小子會止不住的去想，要是這一劍被對方看穿了怎麼辦，要是順勢打出漂亮的反擊怎麼辦？
在劍道上，畏首畏尾，就一定會止步不前，甚至倒退。
「我覺得我是有這份勇氣的。」
黑田悠羽收回瞭望向窗外的視線，轉過頭來，對上了源氏將吾的視線。
「你真的有嗎？」
聽到黑田悠羽的回答，源氏將吾揉了揉自己的鼻樑，莫名的感覺到了有些目眩。
「我有。」
黑田悠羽挺直腰背，中氣十足的給出了回答。
「那為什麼你在和我對練時，會那麼的畏畏縮縮，甚至絕大多數時候都只敢防守反擊？」
源氏將吾深吸了口氣，把心頭的那股火壓了下去。
他的觀念一直沒變過。
犯錯不可怕，怕的是犯了錯之後，還不認錯，甚至於死犟著說自己沒錯。
現在，黑田悠羽就很有朝著這方面靠的意思了。
「那是因為您比我強的多啊……」
黑田悠羽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但也就是在把這句話說出口後，他一下子就沉默了下來。
頭頂明晃晃的燈光灑在了他的身上，一時間讓他的視線有些模糊。
「因為我比你強太多，所以你連主動揮劍都不敢麼？」
源氏將吾目光灼灼，繼續追問了起來。
黑田悠羽的沉默倒是讓他的火下去了一些。
這幅反應，就證明了黑田悠羽還有得救，沒有完全的執迷不悟。
「……您說的對。」
似乎是被源氏將吾的視線灼傷了，黑田悠羽下意識地移開了視線，低下頭，低聲道出了這句話來。
「你那副表情是什麼意思？」
源氏將吾前一秒還下去了一些的火，這一秒就又躥了出來，甚至於比剛才還要猛烈幾分。
他教黑田悠羽也有兩年了，他太明白這個學生的某些微表情所代表的意思了。
黑田悠羽此刻那下意識的動作，就是在表達一點
——我不認為你是對的，但礙於形勢，我會承認你是對的。
直白點說，就是還在犟嘴。
「……」
黑田悠羽沒有搭腔，仍舊低著頭。
他覺得，師傅就是在無理取鬧，按照他的那個邏輯，要有勞什子的殊死一搏的勇氣，得建立在擁有打敗所有同輩劍客的實力上才行。
不然的話，光是有勇氣，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
魯莽的勇氣並不能讓人變強，反倒會沖昏頭腦，做出不理智的行為。
「你知道昨天的結果麼？我是說我和渡邊悠比斗的結果。」
源氏將吾深吸了口氣，按捺下了心底的那份憤怒，儘可能的心平氣和的道出了這句話來。
他還不想放棄，想把黑田悠羽的想法給掰回來。
「您贏了。」
這次，黑田悠羽倒是沒有沉默。
「過程呢，你知道嗎？」
源氏將吾接著問道。
「大致聽說了一些。」黑田悠羽頓了頓，「您和他交手了很多次，但幾乎每次，都是您牢牢地占據上風。」
至於那些以訛傳訛里的，渡邊悠一度占據了上風，他壓根就不信。
拋開渡邊悠是不是學過劍道不談，單論實際情況而言，以渡邊悠的這個年齡，就算是從小開始學習劍道，和源氏將吾也存在著相當懸殊的實力差距。
這個實力差距是客觀存在的，不是所謂的唯心主義就能抹平的。
一邊是兩段，一邊是最年輕的七段，結果如何不要太明顯。
別說渡邊悠甚至一度占據上風了，說句難聽的，渡邊悠全程不被壓著打，那都是源氏將吾留手了。
作為源氏將吾的徒弟，他無比清楚對方在劍道上的實力。
日積月累的實力，怎麼可能會輸給一瞬間的唯心主義。
「傳聞恐怕不是這樣說的吧？」
源氏將吾嗤笑了一聲。
「……傳聞說的是，渡邊悠一度占據了上風。」
黑田悠羽沉默了一下，還是道出了這句他認為根本就是無稽之談的話。
「你認為我不可能處於劣勢，對嗎？」
源氏將吾挑了挑眉。
「是。」
黑田悠羽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傳聞說的是對的，在我全力以赴的情況下，他一度占據了上風，只是礙於經驗，他的每一次攻擊都被我化解，然後被我反制。」
源氏將吾很是平靜的道出了這句話來。
「您的意思是渡邊悠有五六段的實力？」
黑田悠羽蹙了蹙眉。
「他和你的水平應該差不多，甚至拼會的技藝的話，你是要更勝一籌的。」
言罷，源氏將吾默默地望向了他，等待起了他的回答。
「那為什麼……」
「因為他有向死而生的勇氣。」源氏將吾直勾勾地望向了他那抬起的眼眸，「他敢在明知道敵我實力懸殊的情況下揮劍，揮劍，再揮劍。」
昨天的交手後，他是非常欣賞的渡邊悠這個交換生的。
他在渡邊悠的身上，看到了他的師傅，或者說，上一代劍客們所擁有的那顆勇往直前的心。
這樣的劍心，在這一代的年輕劍客身上，大都已經消邇了。
當然，去年劍道大賽的魁首身上還是有這份意志的，但這份意志，和渡邊悠所展現出的意志，還是相去甚遠。
他是真的欣賞渡邊悠這個年輕人，也由衷的生出了幾分愛才之心。
不然他也不會在即將下課的時候，連續問他兩遍願不願意加入劍道社了。
他甚至都已經做好了準備，只要渡邊悠肯點頭，那他就馬上去給校長打報告，申請把這個交換生的時長給無限順延。
至少要讓渡邊悠在這裡把整個高中念完。
至於交換的條件。
他相信，校長對劍道大賽的魁首這榮譽，肯定是心動的。
畢竟對千奈私立學院而言，其升學率已然是無人能敵高手寂寞了，但在其他方面，學校這邊的榮譽還是稍微欠缺了一些的。
「他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不知道兩段和七段有著天淵之別，才敢那樣揮劍。」
黑田悠羽有些不服的頂了一句。
不過就只是有勇無謀罷了，至於這麼吹麼？
「要不要和他試一場？」
聽到這話，源氏將吾倒是不生氣了，笑著道出了這句話來。
只是任誰都看得出，他眼眸里的那抹玩味。
「您是覺得我不是他的對手，是嗎？」
黑田悠羽儘可能的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但他那捏緊到有些發白的手指骨節，卻是出賣了他的真實情緒。
「這個的話，得看你怎麼理解。」
源氏將吾聳了聳肩，沒有把話說的太直白，但他的意思卻已經不言而喻。
「我比他強。」
黑田悠羽深吸了口氣。
不管是哪方面，都是如此。
也好，趁著這個機會，他要向雨宮綾奈證明，她的眼光是錯的，自己哪裡都比那個小白臉強。
不論是劍道，還是別的。
「那我就拭目以待咯。」
源氏將吾不以為意的輕笑了一聲。
他已經想明白了。
要讓自己這個心高氣傲的弟子認清現實，明白他說的話是正確的，是需要一次慘敗的，一詞讓這小子徹底清醒過來的慘敗。
不然光是言語，屁用沒有。
就像是師傅說的那句話一樣，在沒有和人實際交手前，其它很熟悉的，或是很不熟悉的人的判斷，都會失真。
而這份失真，會在你和被評價的那個人交手時，重新回歸真實。
黑田悠羽的問題就在於，在千奈私立學院這個地方，能和他交手的人，只有自己，但問題是自己和他的差距又太大了，以至於他開始目中無人，對比他弱的人高高在上，對比他強的人又畏畏縮縮。
這樣的心態勢必是會出大問題的。
眼下把雷給排了，總比之後等這顆雷再爆發好。
不過。
還是希望渡邊悠留點手，要真不留餘地的話，那自己弟子的『慘敗』，可就真要貨真價實了。
*
同一時間，高二A班教室的走廊外。
「所以，這周六你有時間嗎？」
背靠著走廊護欄的新田敬哉望向了渡邊悠。
他的行動力素來很強。
今天上午，就已經把其他人協調好了，大家也都紛紛表示一切由他安排，甚至為了不讓渡邊悠怯場，他還厚著臉皮把和馬給叫上了。
不過就和馬的那副表現來看，他好像早就在等著眼下的這個機會了。
但，還是那句話。
管他呢。
沒必要想這麼多。
「呃，周六不是要上課嗎？」
渡邊悠愣了一下，有點沒get到新田敬哉的意思。
甚至於到現在為止，他都沒想通，對方在line上把他叫出來的理由是什麼。
——他問了，但對方沒說。
「我的意思是放學後。」
新田敬哉攤了攤手。
「放學後的話……」渡邊悠想了想由紀那期待的眼神，「我可能有點事情。」
自從得到了許可之後，由紀的周六周末，基本都是在他家度過的。
當然，休息的話，她是在老媽那邊休息的。
但白天的時候，她基本都在他家這邊。
甚至最近一段時間，她已經進化成了周末在這邊吃了晚飯，然後在客廳看電視，一直到睡覺的時間，再去老媽那邊休息，然後隔天和涼子一塊兒去學校。
毫不誇張的說，哪怕是尚子阿姨一直沒吱聲，他都能猜到後者臉上的表情有多難看。
只能說，希望由紀能安撫好尚子阿姨吧。
「什麼事情？」
新田敬哉來了興致。
在他的印象里，渡邊悠就是典型的歸家部的成員，他沒有參加任何的社團活動。
「一些私事。」
渡邊悠沒有解釋的很明白。
他和新田敬哉的關係還沒好到這一步，更別說他本來就沒有把私事往外抖落的習慣。
「行吧。」新田敬哉倒也沒追問，而是話鋒一轉，直入了正題，「這周六我和大伙兒商量了一下，打算給你開一個歡迎宴，咱們這個小圈子，也好久都沒有來新人了。
「好不容易有點新鮮血液的加入，那肯定得表示一下。
「我也跟和馬說了，他也會來。」
言罷，他默默地看向了渡邊悠。
該說的他已經說了，剩下的就看對方怎麼回答了。
「這樣吧，明天上午十點之前，我給你答覆，可以嗎？」
渡邊悠想了想，還是道出了這句話來。
眼下他所肩負的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生活，還有涼子、綾奈和由紀的未來，這種正式通過了『符合性』篩查，被接納的聚會，有空的話，他是得去的。
這對拓寬人脈、社交圈有著肉眼可見的好處。
說不定哪天就用上了呢？
「ok，等你的答覆。」
新田敬哉倒也乾脆，在得到了渡邊悠的回答後，他拍了拍後者的肩膀，接著便頗為瀟灑的轉身離開。
他離開的背影，倒是吸引了不少女生的好奇視線。
畢竟，高三年級的風雲人物一趟又一趟的出現在高二年級，不得有著一些難以言喻的故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