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前塵
宓奚見他過來,像是為了證明看重林雲似的,並不避諱於她,直接問道:「什麼事?」
玉珏餘光瞥著林雲,依言輕聲道:「皇上,方才侍女來稟報,說長門宮的那位病倒了,您看是否要請太醫前去瞧瞧?」
聽見長門宮三字,林雲卻是心頭一跳。
據她在宮中這些時日所打聽到的消息,那長門宮便是一處堪比冷宮的所在,宓奚即位以來並未厭棄過哪位嬪妃以至於將其打入冷宮之中,所以那長門宮中關著的,只是前朝的一些侍女和雜役,還有一兩個先帝的妃嬪,皆是一些瘋癲痴傻的女人。
林雲曾想找機會接近長門宮,但是未曾料到區區一個冷宮,竟然戒備十分森嚴,每當她有靠近的意思,便會被門口的侍衛察覺,未免引起懷疑她只得走開,是以始終未能得逞。
但越是這樣,林雲就越是確定,她要找的人十之八九就在其中了。
「病了?」宓奚皺眉:「什麼病?」
「這……奴才也不知道,恐怕要派太醫過去看了才知道……」
宓奚的目光冷漠,道:「不必,死了便死了。」
「是。」玉珏躬身往後退。
「——罷了,派人把她接出來,找個太醫給看看。」宓奚卻反悔,重新吩咐道。
玉珏應聲出去了。
這讓林雲心中更加篤定。
此事並非什麼大事,宓奚重新將話題凱旋之後封林云為妃的話題上,林雲心知不妥再三推脫,宓奚便又說了一些關懷的話,稍坐片刻後便走了。
林雲目送著他離去的背影,眼中情緒再也掩飾不住。
當初父親將她作為內應送進宮來,除了往宮外傳遞消息以外,父親還讓她在宮中找一個人。
這個人,便是曾在宓奚幼年被先帝冷落時對他照顧有加的一個低位妃嬪,此人因與他母親交好,所以便時時照拂這個被先帝厭棄了的孩子,為此還曾被先帝責罰過。
等宓奚從代國回來,結束了質子生涯後,這位妃子雖然已經與他母親鬧得十分不合,但依舊待他很好。最後宓奚在苦心鑽研之下終於成功登基,按理應該將加封此人,但是宮中從此卻再無此人蹤跡,她就這樣消失了。
緣何這般?便是與父親悄悄告知她的一樁驚天密辛有關。
原來宓奚得位不正,且在登基前頗廢了一番周折。
當時先帝是被其所迫,不得不立下宓奚為太子,暗中卻更屬意於大皇子,於是父子二人暗中籌劃欲架空宓奚,撤去太子之位,但是此消息不甚走漏,被宓奚得知,他行事比父兄更為狠厲果決,當即帶著兵馬闖入皇宮之中,將先帝與兄長殘忍殺害,更闖入後宮之中,將自己的母妃也帶到殿前一劍刺死。
這一夜過後,宓奚宣稱宮中進了刺客,自己帶兵前往救駕卻晚了一步,彼時刺客已經得手逃竄,而他只來得及搜宮將刺客找出來殺之泄憤,卻沒能救下父皇與母后。
服喪過後,宓奚便以太子身份成功即位,礙於他的殘暴手段,朝中臣子皆對此事諱莫如深,不僅無人質疑探查,甚至不敢言談。不到兩年,朝中大臣竟被宓奚革職輪換了大半,皆換成了他自己的心腹,整頓朝廷。
如此這般,民間便漸漸地傳出了宓奚的暴君之名,人人都知道燕赤有這麼一個殺人如麻、手段殘忍的皇帝。
同時,燕赤卻在宓奚的統治下迅速得到壯大,國力增長,一躍成為七國中的強盛國家。
而宓奚也顯現出了非同一般的野心與欲望,先是接受了雲國帝姬的投誠,後又出兵滅了代國。
那位待他甚好的先帝嬪妃,正是在那一夜親眼撞見了宓奚殘殺母妃一事,被宓奚察覺後,她便破罐子破摔,現身以禮義自之法質問宓奚,並與之當場決裂。
至於後來的事情,這位嬪妃的結局是死是活、是瘋是傻,皆不為人所知了,
一個服侍於她的貼身侍女僥倖逃脫,並幸運地發現了密道,順著密道跑到了宮外,後來又被林家找到,這才向他們說出了這驚天秘密。
所以林左岩將自己的女兒送入宮中,一為家族榮譽,二便是叮囑她留意那個先帝妃嬪的消息,據他推測,宓奚有很大可能並未將其滅口。
得來全不費工夫,宓奚的這一次疏漏,竟是讓林雲聽了去,讓她敏銳地捕捉到了信息。
那人被接出了冷宮,就是一次絕佳的機會。
林雲暗暗盤算,思索著接下來如何去接近那個人,只要能夠確認她的身份,就可以立刻傳消息給父親,讓他們早做準備。
這一切真是前所未有的順利,只要皇上離宮,那麼蟄伏多年的林家便能夠趁此機會立刻通過密道占領宮道,若能得到那位先帝妃嬪證詞可以坐實宓奚之罪,他們便有了擁躉明王討伐宓奚的名目,皇城中大部分兵力將會被宓奚帶往前線,彼時早已準備好的地方軍隊就可以立刻包圍京城。
三國聯軍並不需要打贏這一戰,他們只需要拖住宓奚,讓林家與宓明有時間再京中部署好一切,那麼到時候,宓奚就會被推入一個巨大陷阱之中,前後北襄、晉與阮國三國聯軍如狼似虎,後有林家占據京城擁立新帝,就算有雲國的殘兵勉力支持,宓奚也根本無法進行抗衡。
這一次,他插翅難逃。
是夜,林雲將自己喬裝成侍女模樣,打著燈籠出了門。
父親告訴過她,那個先帝妃嬪的額心有一朵紅梅胎記,極好辨認,只需要證實這一點,那麼便可以確認她的身份了。
她已打聽過,那位從冷宮中出來後,被轉移到了旁邊的北溟閣中,請了太醫照看。
她一路小跑,盡力避開侍衛,往北溟閣趕去。
待到了北溟閣,出乎意料地竟沒有什麼侍衛看守。
林雲將燈放置在角落,做侍女姿態繼續往裡走。
因著這人感染的是風寒,為免傳染,前來伺候的都需要蒙面,這一點倒是方便了她混入。
因為不是什麼要緊之人,所以門口只守著一個打哈欠的小太監,見她進去,甚至一眼都懶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