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正午時,周實鑽進了山客王壯所說的那片林子。
還好,山路不是很陡峭,不然以他的體能根本上不去。
「呼——呼——」
行至一片空地,周實停住腳步,回想王壯說過的話。
「在山坡的陰面,向下走到兩顆大松樹之間……這怎麼找啊?」
山客常年靠山吃山,對山路自然熟悉,而且他們自己有一套在山裡標記位置的方法,周實也聽不懂。
「慢慢找太費時間了,正好試驗一下火摺子的能力。」
轉動算珠,火摺子到手。
他將竹筒帽取下,藍色的火苗立刻鑽出。
這座山並不大,按照王壯的描述,他橫死的地方應該就在附近二里地之內,應該很好鎖定。
果然,火摺子的火苗燃燒了一會兒,就開始向西邊搖曳,似乎在為主人指示方向。
周實向著火苗所指的方向走了沒有半刻種,就望見了兩顆大松樹。
「這玩意還真靈!」
他把火摺子收回算盤,俯下身子,慢慢地向松樹摸進。
「王壯也是個老江湖,卻不明不白地翻了船,我也得小心一點。」
離兩顆松樹還有二十步遠,他沒有發現異常,但也不敢再貿然靠近了,只能向左迂迴,尋找視野開闊的地方。
「在那兒!」
周實眯起眼睛,串著銅錢的紅絲線在草叢中十分醒目——那是王壯留下的標記!
但是卻沒看到王壯的屍體……
他更加警惕,向後退了兩步,從地上挖起一塊泥土,用手按實,向山參的位置扔去。
沒有反應。
他小心地換了幾個位置,又扔了幾次,確認草叢裡沒有埋伏。
「草叢太高,看不見屍體,看來除了靠近沒有別的辦法了……」
周實從鐵算盤中摸出琥公尊,在自己身上灑了些陰酒掩蓋生氣,又把琥公尊和火摺子都握在手裡,隨時準備應對襲擊。
「琥公尊里的陰酒沒有動靜,周圍沒有活人……火摺子的火苗只是旺了些,沒有發生爆燃,附近也沒有鬼魂……」
他儘可能貓下腰,向紅線標記的位置摸去,很快,那被紅線纏起來的一叢人參葉子就近在咫尺。
「怎麼還沒見到屍體?」
就在周實奇怪時,一副白骨映入眼帘。
什麼?
他心中警鈴大作,連忙後退兩步。
白骨?
怎麼可能?王壯昨天晚上才死,怎么半天就變成了白骨?
可是看那副白骨身上包裹的衣物,和陰魂客棧中的王壯一模一樣,只能是他!
等等,這裡的土壤……
他定睛一看,這山參周圍的土壤居然是鮮紅色的!
而且紅色以山參為中心,向四周擴散,在外圍逐漸變淡,直到周實現在站立的地方,已經和普通土壤別無二致。
「太詭異了,要不先撤……」
周實心裡打起了退堂鼓,但是他又想起上次張家大院事件,他當時也想趕緊脫身,沒有仔細檢查偏房、弄清鬼新娘的來歷,結果被女鬼找上門來……
逃避不是辦法!
他一咬牙,快步上前,從白骨的衣物中摸出一本泛黃的舊書後立刻退到二十步之外。
這時,頭頂傳來一陣撲棱翅膀的聲音,一隻麻雀落在那副白骨周圍,掙扎了兩下就一動不動了。
與此同時,周實聞到一股異常的香味,連忙屏住呼吸退後。
「是毒!
「那山參以血肉為食,一旦感受到活物靠近,就放出毒氣,然後吃掉屍體。
「為了防止獵物警覺,它只在感覺到獵物後才使用毒氣,而且劑量不大,所以周圍的草木都沒有被毒死。而我用陰酒掩蓋陽氣後,它察覺不到,也就不會放出毒氣。
「這東西是個禍害,連見多識廣的憋寶人都栽在它手上……」
周實趁著身上的陰酒沒有散去,快步上前,一把扯住沾了鮮血的絲線,用力一拉,將那山參連根拔起。
果然,那山參隱藏在土壤下的部分已經完全變成了紅色!
他拿出火摺子,點燃山參上散發的陰氣,幽幽的藍火瞬間包圍了血紅的山參。
「這東西常年與屍體為伴,積攢了不少陰氣,一點就著。雖然不能直接燒毀它,但至少能祛除陰氣,讓它沒法害人。」
周實把那本山經揣進衣服里,將火摺子收進鐵算盤,用手拎著紅線,拖著山參就奔山下去。
回到客棧,周實把山參交給莫老,又交代了自己在山上的經歷,只是隱瞞了自己用火摺子燒盡陰氣的事。
莫老將山參提在手裡,瞪著一隻怪眼打量了一番,搖搖頭說:
「不對,這山參最多十年。」
「啊?十年的人參能長成這樣?」
周實一想,這才明白過來:「哦,是因為它吸食血肉,所以長得快?」
「沒錯,這個叫血參,是南疆出產的東西,十分邪異。」
莫老將山參身上的紅線拴好,綁緊,繼續說道:
「單株的血參毒性不強,很容易被不怕毒的野物吃掉,但這東西的可怕之處在於可以連片生長!傳說前朝時百越血參泛濫,千里荒蕪,甚至殃及嶺南。」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南疆出產的東西,也難怪王壯不認識……等等,周實皺著眉頭問道:
「南方的東西,怎麼跑到北方來了?難道是人為移栽過來的?」
莫老磕磕煙鍋,道:「你算是說著了。」
他從柜子下拿出一團小小的信卷,遞給周實。
周實將信卷展開,看見上面寫的是——
一路報,毒師來此,留神為要。
莫老解釋道:「『一路報』是走馬客的行話,意思是同行得到的消息。」
同行注意,有毒師到你們那兒,一定要小心留神。
「毒師?」
「對。消息來自江都的走馬客,應該錯不了。」莫老呼出一口煙,道,「毒師不屬陰門、盜門,是最下作的行當之一,專門製毒害人。既然有消息傳出來,怕是已經開始作亂了。」
周實指了指櫃檯上的血參。
「不錯,這東西八成就是毒師放的,本想在這荒山野嶺養上幾年,結果被你連根拔起。」
這不得算我功德一件……等等!
周實的胃抽搐了一下。
「那毒師就在附近?他會不會知道是我壞了他的好事?」
「保不齊。三百年前,百越的血參流入中原,遭到朝廷的注意,結果被大力清剿,凡私藏者皆斬,已經絕跡很多年了。毒師把這麼個稀罕玩意千里迢迢地帶到北方,結果毀在了你的手上……」
那我簡直是他的不共戴天之敵啊!
「那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這家客棧,怕是開不長了——你往後站站。」
「啊?」周實向前兩步——
「哐!」
在他的身後,門板突然被破開,一時間木片飛濺!
周實連忙轉身,將鐵算盤護在身前。
只見一個身高八尺,一身短打,帶著鐵護腕的男人站在店內的桌子上,背手而立。
「你們兩個,誰是走馬?」不速之客居高臨下地問道。
莫老吸了一口煙,不緊不慢地說:「我是東家,他是掌柜,我們都是走馬客。不知客官您是?」
男子從背後摸出一塊金光閃閃的令牌,道:
「刑部金牌捕快,余長仁。你們兩個,趕緊收拾包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