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晃晃悠悠,白兮若靠在軟榻上閉眼沉思,此番赴宴怕是鴻門宴了。
只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可以她也願意就這樣平淡的度過剩下的日子。
只是,從來都不是她想就可以,先不說接下來凡間會大量出現魔物,凡人慘遭屠殺,說是人間地獄也不為過,所以,在人間地獄來臨前,她要逼他現身!這城主府怕既來者不善,那就順勢而為。
「小姐,到城主府了。」侍女在馬車外說道。
車簾掀開,白兮若看了一眼外面,只見打頭的一位約四十幾歲的夫人。
身穿綺麗繁複的衣服,頭戴金釵,端看身姿,實端莊華貴,只是這位夫人臉色即使打粉依然掩飾不了黑眼圈和倦怠。身後跟著約二十幾位丫鬟和婆子。
扶著惜春的手下馬車,抬頭看眾人的時候,只聽周圍一陣抽氣的聲音,然後好久一陣靜默。
吳念靜自己年輕的時候亦是這離火城第一美人,只是今日見白姑娘,方知何為九天玄女。
眼前少女一身白色細紗衣,腰間繫著精緻的同色絲帶,頭上無過多首飾,只有一根玉簪,這樣簡單樸素的裝扮非但沒有損傷她的美,反而更是冰清玉潔,遺世獨立,如清蓮令人不敢褻瀆,只見少女抬眸,螓首峨眉,冰肌玉骨,美到令人不敢直視又移不開眼光。
好一會才回過神,趕緊上前道:「這位就是白姑娘吧,是我的不是,那日姑娘隨玄已道君來的時候,只是那日我身子不適,才未相見,今日一見,才知何為仙女啊,這門口熱,快隨我入府,府內已備好吃食,茶水。」
一入府,白夕若蹙了蹙眉,不知怎麼回事,身體本能的感覺到了一股陰冷,手腕的紅點開始發熱。
看了一眼手腕,垂眸凝思,想起上次手腕紅點發熱的情形。
唔,看來,這城主府看來果然是虎穴啊,心口的玉佩依然毫無反應,也不知這玉佩到底有什麼用。
會客廳,侍女絡繹不絕的端來一盤盤精緻的美食,色香味俱全,上次未仔細觀察這城主府,一路走來,風景秀麗,布局之精雅大氣。
似乎府主格外偏愛銀杏樹,一路走來,處處可見銀杏樹。
吳念靜看著對面少女靜靜端著茶杯輕抿,姿態端莊,看得出這姑娘大約出自名門,一般小門小戶培養不出這樣的氣質。
想到劉義的話,還有地牢中的場景,雙手顫了顫,這花一樣的年紀,花一樣的容貌,倘若按照計劃,這少女怕也……
想到吳家家訓,自己亦是吳家嫡長女,父親一輩子光明磊落,如今難道真要助紂為虐嗎。
倘若真的這樣做了,百年後自己有何臉面去面對列祖列宗,可是若不按照劉義所說的,自己這條命已無所謂,可是自己的女兒,侄女,她們都還年輕,怎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們失去生命。
進退皆不得,父親,我該怎麼辦。
白兮若看著劉夫人面色慘白,眼中痛苦交替。
輕嘆一口氣,放下茶杯,語氣緩慢開口:「這茶要是沒猜錯的話,是今年的新茶吧,入口清香,毫無澀味,回味帶有絲絲甘甜,這是離火城的特產嗎?」
聽到聲音,吳念靜從恍惚中回過神來,看著少女說道:「是啊,這茶葉是剛送來不久的新茶,我們城其他的不說,最出名的就是這茶葉了,天然地理優勢,讓我們這裡的茶葉不但味道好,且產量好,品種多,制茶工藝更是一絕。
外城的茶葉有三成都來自我們城,民間也有俗語細稱,喝茶就喝西都茶,喝完賽過活神仙。」
「 哦?西都,這是哪裡?」白夕若好奇的問道。
「姑娘有所不知,我們這城原本不叫離火城,叫西都城。」吳念靜說到這裡,神情似是懷念又似恐懼。
沙啞低沉的聲音繼續響起,「西都的茶葉很出名,這為西都帶來了收入,但是也同樣帶來了災難,不知是哪裡的謠言。
傳西都孕育出了一株太玄果,這太玄果據說吃了能讓無靈根的人生出靈根。」
「自打有了這謠言,西都開始出現了大量的人,不止,不止是人,還有妖、散修,邪修,他們為了找出這太玄果,毀了多少茶莊不說,邪修和妖一路燒殺搶奪,百姓水生火熱。」
「我父親是上一任城主,西都城本不屬於任何修仙門派管轄,這些大門派又怎麼會管我們死活,我父親不忍百姓繼續受苦受難。
便去崑崙宗求助,可西都離崑崙遠,崑崙向來又是不太插手凡間事。」
「我父親在崑崙山底一步一磕頭,直走了一個月,才讓崑崙答應庇護西都,從此西都也正式劃在了離城區域裡,改名離火城。」
『一步一磕頭,直走了一個月』,白兮若心裡想著看來這上任城主的確是真心為百姓,只是自古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也不知這現任城主是否能堅守這一份愛護百姓的良善。
白兮若看著吳念靜的眼睛真誠緩慢的開口:「先城主確實令人敬佩,所幸離火城現在百姓安居樂業,又有崑崙庇護,若繼續保持先城主的良善,無其他大的天災人禍,離火城必然錚錚向榮,也不枉先城主當初一片拳拳赤城愛護百姓之心。」
聽到這話,吳念靜身子一晃,眼淚瀰漫上眼眶,喃喃自語:「良善,愛護百姓。」
想到當初是自己,是自己讓父親接受劉義的,若不是她非要嫁給劉義,這城主如何輪得到他一個窮酸秀才,是自己,是她,她才是這罪人啊。
如今,已犯下的罪孽數不清,自己百年也無臉面去見父親,錯已犯下,聯繫崑崙的符紙被劉義控制,她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無能為力。
只是,抬眼看了坐著的少女,自己守護不住百姓,難道如今要親手當劊子手毀了這少女嗎。
況且這少女是玄已道君交給離火城的,倘若她在離火城遇難,崑崙未必不會遷怒,從此不會再庇護離火城,不行,不可讓當初的悲劇再重演。
看了一眼高堂懸掛父親親自寫的字,《清廉一生,勿忘心安》。
心安,是了,哪怕為了女兒、侄女將這少女推下深淵,自己恐怕這一生都無法心安,若是父親定然不會傷害任何一人。
想到父親當初留給自己的護身符,這符已給了侄女和女兒,也因會護她們無性命之憂。
罷了,吳家的風骨不能從自己這裡斷了。
吳念靜站起來,似是下定了決心,語氣堅定的說道:「白姑娘,你走吧,走的遠遠的,離開離火城,越快越好」
「走吧,什麼也別問,你只需要知道,這離火城已不安全了,杏春,送客。」
白兮若緩慢站起來,彎了彎月牙眼,對著吳念靜行了一禮。
轉身邊走邊輕柔開口:「世間萬物,皆有因果,他日因,今日果,心有良善,為時不晚,吳夫人,我們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