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信見楊林一臉嚴肅鄭重,還道是要探討何等重大之事,當下也收斂起了嬉笑之態。
原本他並未有與楊林商議的打算,畢竟楊林年事已高。
在他看來,楊林往後不必再為朝堂之事以及大隋對外的戰事勞心費神,只需安心在東都頤養天年,盡享兒孫繞膝的天倫之樂即可。
然而如今楊林既然已然發問,武信也覺得不宜有所隱瞞,於是便開口說道:
「千歲,大隋內亂已然平定。
而接下來,我意將戰略矛頭轉向對外。」
言罷,武信抬手,修長的手指直直指向了雁門、定襄以北的東突厥所在之處。
「自上古以來,北方的遊牧民族便屢屢成為各朝各代的重大憂患。
秦朝之時,匈奴兇悍猖獗,始皇帝為保大秦疆土,收復河南之地,而後更是徵調民力修築起萬里長城,以此來抵禦匈奴的南侵。
至高祖在位之際,有那白登之圍的困窘,無奈之下只能定下和親之策以求暫時的和平。
到了武帝時期,霍去病北征大漠,封狼居胥,大展軍威,迫使匈奴遠遁漠北。
秦、漢兩朝,面對北方邊患,或採取防守,或推行和親,或出兵征伐。
然,終究未能將這北方邊患徹底根除。」
武信稍作停頓,似在整理思緒,又似在醞釀情緒。
片刻之後,他的眼神中閃過一抹決然,再次開口:
「直至我大隋,這北方邊患依舊如鬼魅般縈繞不去。
依我之見,既然此前諸多方法皆未能從根本上解決此患,那便索性採用最為徹底、最為決絕之策。」
說到此處,武信微微提高了聲調,
「深入那廣袤無垠的漠北之地,大軍所到之處,無需留情,無需封刀,唯有一個『殺』字。
要將其族類斬盡殺絕,殺至片甲不留,殺到這片土地上再無其蹤跡為止。
如此方能永絕後患,還我大隋北疆長久安寧。」
楊林聞聽此言,不由得心中一凜,下意識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武信這番話,實在是太過驚世駭俗,令人不寒而慄。
讓一個民族徹底從世間消失,而且還是在北方諸族中人數頗為眾多、勢力不容小覷的東突厥。
這是何等的血腥與殘暴,又是何等的野心勃勃與瘋狂決絕。
倘若真依武信所言施行,那這「再世人屠」的名號,恐怕必然會穩穩地扣在武信頭上。
「千歲,如今我大隋正值強盛,可謂是人傑地才輩出。
且看那諸多豪傑猛將,似我這般,還有李元霸、宇文成都、裴元慶等一眾英雄人物。
往昔的朝代又何曾同時擁有如此眾多武藝高強、威震四方的猛將?
若不趁著這大好時機,一舉將北方邊患徹底蕩滌清除,豈不是白白浪費了這等天賜之機,辜負了我等英雄豪傑齊聚一堂的盛景?」
武信言辭激昂,眼神中閃爍著熾熱的光芒,似是已看到了大軍北征、將東突厥屠戮的場景。
殺一是為罪,屠萬即為雄;屠得九百萬,即為雄中雄。
此回,武信決心憑藉自身之力,親手斬斷北方那綿延不絕的威脅根源。
以期達成大隋北疆的長治久安,永絕後患於當下。
楊林眉頭緊鎖,默默思索著武信的話語,良久之後,緩緩地點了點頭。
武信的想法雖略顯暴虐與極端,然細細思量,卻也不得不承認這或許是當前最為行之有效的解決良策。
東突厥若真有與大隋和平共處之心,又怎會在先帝在位之時便屢屢挑起戰火,致使雙方交戰頻繁,邊境百姓苦不堪言。
「來年開春,正值萬物復甦、生機盎然之際,此乃出征的絕佳時機。
千歲您年事已高,便坐鎮東都,靜候我凱旋歸來的喜訊吧。」
武信昂首挺胸,話語間滿是自信與豪邁。
這一刻,他已然在心底期盼了太久太久,只待春雷乍響,便可揮師北上,成就不世之功。
「唉,不能親眼目睹那東突厥滅族的場景,當真是此生一大憾事啊。」
楊林的話語裡透著滿滿的惋惜之意,他微微眯起雙眼,似是陷入了對往昔征戰歲月的追憶之中。
若是自己能年輕個十歲,身強體健、精力充沛。
那必然會毫不猶豫地隨著大軍一同北上,在那沙場上再展雄風,親手為大隋除去這心腹大患。
可如今歲月不饒人,身體已不復當年之勇,也只能無奈地留在東都,將來等待著前線傳來的消息了。
武信闊步走出書房,方才身上那凜冽的殺氣仿佛被一陣清風瞬間吹散,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抬眸望向不遠處的院落,只見楊玉兒正溫柔地抱著武瀾,那畫面溫馨而美好。
武信臉上泛起一抹笑意,抬腳邁步,朝著她們走去,邊走邊笑著招呼道:「玉兒姐。」
「少誠。」
楊玉兒聞聲抬起頭來,四目相對,她那澄澈的眼眸中瞬間閃過一絲慌亂,趕忙又低下頭去。
她心心念念盼著武信能早日娶她入門,這盼頭在心底不知藏了多少年,數都數不清了。
如今真的見到了朝思暮想之人,卻仿佛變回了青澀懵懂的小姑娘一般,羞怯得不敢再抬頭直視對方。
一顆心也如小鹿亂撞,緊張得怦怦直跳。
「過些時日我便兌現承諾,玉兒姐這下心裡該踏實滿意了吧?」
武信嘴角噙著笑,目光溫柔地看著楊玉兒。
「若能實現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要是實現不了呀,姐就留在這兒好好照顧義父,伴他安度晚年。
只要你心裡還記掛著姐姐這個人,對姐姐存有一份情誼,那於姐而言,便也算是足夠了。」
楊玉兒垂眸,聲音輕柔,話語裡透著一絲無奈與酸澀。
可那微微上揚的嘴角,卻又似乎藏著幾分別樣的期待。
武信一聽楊玉兒這話,心裡立馬就明白過來。
這裡頭七分是假意的豁達,三分才是真情實意。
當下,他嘴角的笑意更濃了,眼中閃過一絲促狹,故意調笑道:
「喲,那玉兒姐既然都這麼說了,這諾言我可就不兌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