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的修仙界當真是亂，隨處可見的魔氣繚繞在屍體上。
魔將之中有個叫魔三的，手段殘忍，他卻也是魔族極為難得的人物。
無論眾異族躲到哪裡，他都能帶著魔族找到。
也就是那時候，燭龍暫時放棄了躍天門。
「只差一步便可化神龍，你當真要走？」
那時化人形的燭龍也身穿著紅袍，不過是個壯年模樣，他頭也不回地說：「今日天門會為我開，明日亦然。」
分散在修仙界的異族太多了。
他根本救不過來。
於是便建立了一座城，名為無極城，廣召天下異族進來避難，其中也不乏一些人修。
集中起來的異族確實好保護得多，其中一部分異族和人修追隨燭龍建立了無極軍隊。
魔族徹底無法了。
畢竟那是金龍境的燭龍，和魔王的戰力不相上下，再加上無極軍隊，魔三再妖孽，魔軍再多，也打不進無極城！
隨著荒谷大捷，魔族只得退守萬魔窟，天衍宗引扶搖橋上的天力徹底封印了魔界，並將四大魔王封在了修仙界，防止他們反撲。
回憶著千年前的大戰，哪怕到現在，燭龍依然有些唏噓。
他抬頭看向對面的姜竹和九蜚，繼續道：「至此，大戰終於結束了，可無極城的動盪卻並沒有結束。」
姜竹心裡有些不好的預感，茶杯里的茶水晃個不停，盪得她心慌。
果然她又聽見對面的老者說：「異族多寶，這是天下公認的。無論是異族本身，還是異族積累下來的東西，那都是一筆相當可怕的財富。」
「無極城幾乎匯聚了整個修仙界的大部分異族，無論是早就出世的，還是從未出過世的，都在無極城裡。」
「而這潑天的財富就像一把刀，搖搖欲墜地懸在無極城上方……」
魔族走了。
但更可怕的魔族來了。
城內的一部分異族和人修，聯合外面的人修徹底反了。
他們要數不盡的天材地寶。
無極城動盪了起來，燭龍作為唯一的領袖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走。
他帶著無極軍隊竭力鎮壓，將所有引發動亂的異族和人修一同趕出了無極城。
同為異族，燭龍到底沒有狠下心將他們全部殺死。
那可是滅族！
千萬年來，最可怕的便是滅族！
活了一萬多年，見識了各種滄海桑田的燭龍自然做不到那種地步。
可被趕出的異族之中就有傳說中的「巫咒族」，每個巫咒族族人在死前都可以發出巫咒。
燭龍親眼看著整整一百零八個巫咒，全部落到了無極城上方。
那一瞬他只覺全身都涼透了。
他們得不到，便要讓整個無極城乃至裡面所有的異族全部消失在修仙界！
「人善被人欺！真是人善被人欺——！」燭龍跪在無極城內，流著淚向天長嘯。
悲哀侵襲了他的全身。
可事已至此，又當如何呢？
姜竹越聽心裡越難受，便忍不住用手摩擦著茶杯，弄出一些動靜，試圖讓自己脫離腦海里的畫面。
邊上的首領虎軀一震，雙眼無神地望著地面。
老僕心中更是酸楚不已。
不過對面品著茶的燭龍倒是面部平和，情緒也並無波動，細細講著往事，就好似事不關己一般。
許是兩千年過去，該咒罵的，該不甘的，該痛苦的，該心酸的，都已經經歷過一遭了。
魔王眼神冷漠，他面前的茶水已經涼透了，「所以你便將這巫咒攬到了自己身上？」
燭龍呵呵地笑著，「是了是了，九蜚猜的不錯。」
「我怎麼能看著這麼多異族都被困在這無極城裡永世不出呢，連遭兩次屠殺，他們何其無辜，又何其可憐？」
「可巫咒族的巫咒是以靈魂為誓的，再加之外面的人修和其他異族也對無極城用了封印之法，儘管我想全部攬過來，也是無力回天。」
燭龍低頭輕笑了一聲，「好在那幫無極軍隊沒讓老夫失望，他們站出來幫我抗下了一部分巫咒，可無極城到底還是被封印了。」
「不過勉強打出了一個通道，可以聯通修仙界，以便他們可以自由出入。」
「只是可惜了，無極軍隊也和老夫一樣，只得永遠待在這無極城內，再也看不見修仙界大好的風光。」
魔王冷言冷語道：「當年我讓你跟我去魔族看看，你不去，一心要躍過天門，如今得了個這樣的結果便算了？」
燭龍垂眸看向茶杯里冒著熱氣的茶，雙手交疊在身前，默了默，「老夫老了，不似當年。」
他嘆了一聲，「有時候放下也是一種修行，更何況往事如煙，本就不值一提。」
「今日跟你們說道說道，只是想讓你們心裡有個明白，日後得空了，還可以來我無極城坐坐，也免得你再怪我不肯去尋你。」
老者又親自給姜竹添了熱茶，笑道：「你們看看我這無極城，繁華如夢，外面的修仙界見不到的盛況，在我無極城卻可以一次性見個夠，你們不也領略到了麼？」
在他的目光下，姜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朝他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她沒品出什麼清香味兒來，只覺得苦得厲害。
魔王許是氣恨了，之後也不跟他說話，變成狐狸就鑽回了小簍子裡，只留姜竹和燭龍聊著。
「相隔千年，如今修仙界再一次動盪，老夫卻已經無力相助了。」
姜竹淺淺地笑著，「一輩有一輩的頂樑柱，修仙界會熬過去的。」
此時正值拍賣會結束，外面的喧鬧聲一下子就小了，姜竹起身行禮辭別。
「晚輩念一，承蒙前輩照拂，這幾日我們便會離開無極城，此戰大捷過後，晚輩定會親自前來向燭龍前輩報喜。」
燭龍笑呵呵地應著，「好，如此甚好。」
姜竹走後，燭龍臉上的笑意便淡了一些，邊上的老僕看出些意思。
主子向來是不願向旁人訴說往事的，便是傾訴也不曾有過。
可今日……
「主子是遇見了九蜚，才會多說一點？」
「不，我是說給那丫頭聽的。」
老者慢慢起身，理了理袍子，「九蜚無法無天慣了，哪裡會吃虧，不爽伸手便將人砍了。可那小丫頭是通靈魂魄，只怕會遭遇些困事。」
通靈魂魄是做了十世善人換來的。
他怕她會重蹈覆轍，走了他的老路子，他不願看到這樣的結局，也不願後輩遭遇這樣的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