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浮誇的男人猛然眯眼,他將手插回口袋,話裡帶笑,嘴角弧度扯得生硬,「駱西樓,你沒必要這樣吧?」
「嘖嘖。」他從上到下打量駱西樓,眉心揪成黑沉的一團,「都混到這個地位了,脾氣還這麼差,難怪…」
鄭映僑眉頭慢慢展開,刻意重複一遍,「難怪,人家紀總不要你呢。」
可惜,駱西樓完全沒受到這不入流挑釁的影響,他開始撥號。
入了局子,又會憑空多一堆麻煩事。鄭映僑罵了一聲,「行,你有本事。我不打擾了,行嗎?」
鄭映僑把視線轉到青黛臉上,「親愛的,是你主動給我打電話。」
「現在我人回來了,你不想跟我敘舊?」
聽到這句話,駱西樓情緒波動才浮上表面,對眼前男人的憤怒之餘,更多是心臟被緊緊揪住的疼。
他竟還想把青黛拉下水?
「鄭老闆。今天不巧,我已經有約了。」
青黛態度如常,好像對鄭映僑口中的「敘舊」挺感興趣,「下回吧。」
鄭映僑戴回墨鏡,不太滿意,「你們嘴裡的下回,都是藉口。給我個具體時間……」
駱西樓橫跨一步擋在青黛身前,他一指撐住眉骨,輕點兩下,說話時眼裡浸滿輕蔑的陰火,「如果你腦子沒壞,就別把手伸回國內。」
「尤其是,別把主意打到青黛身上。」駱西樓忽然一笑,連雙眼也微微彎起弧度,暢快得像撕破一切偽裝的決絕風暴,「你也知道——鄭老闆,我駱西樓現在孤家寡人一個,什麼都不怕。」
「…」鄭映僑定定看他,卻帶了幾分不屑地以手指天,示意暮光智途的整棟大樓,「你…什麼都不在意?」
駱西樓偏過頭看了青黛一眼,再轉回身面對他,近似於平淡地反問,「你覺得呢?」
五年前就敢豁出一切的人,怎麼可能在意這些東西。
鄭映僑早在他身上吃了不少虧。如今看紀青黛貌似態度鬆動,他才巴巴趕回國。
只是…被駱西樓這個不識趣的東西盯上,那就不值當。
鄭映僑扯了個浮於表面的笑,沒說話,轉身就走了。
駱西樓慢慢攥緊掌心。
凝滯的氣氛下,一樓接待台周圍員工皆紛紛遁逃,不敢在眼前的場景逗留。
隨後跟上來的助理見到自家老闆罕見的動怒也深感意外,只能默不作聲地垂眼等待。
「駱總。」唯獨青黛走到他身側,與他一齊看向那個招搖背影,音量不大,面不改色道,「走吧。我們不是還要約會嗎?」
坐立不安的前台小姐姐眼睛一下睜大,豎起耳朵,身體逐漸前傾。
駱西樓指間驟然卸了力,胸口簇簇燃起的火像是被一雙柔軟的手捧住了,忽明忽暗的火苗乖順地低下了頭。
他垂眼,「青…」
青黛先一步跨出去,「我們約哪間會議室呢?」
她回頭,眼中浮現玩笑得逞的喜色,「駱總?」
「叮——任務達成進度50%」
駱西樓剎那失神。
特助低咳一聲,駱西樓才不太自然地轉開視線,大步跟了上去。
他們最終沒有選在哪間會議室,駱西樓直接把青黛帶進了他的辦公室。
整個空間色調統一,辦公區、會客區與休息區在偌大的區域裡各自占領一角,冷靜高效而不失格調。
一門之隔的地方,還有間休息室。
青黛潦草地觀察一圈,心裡逐漸相信駱西樓的確長久地住在公司。
她又想起了29歲的大青黛。
這使得她更加迫切地想要知道兩人分開的理由。
駱西樓從茶几上遞過一杯花茶,茶包掛在玻璃杯外壁,是青黛最愛喝的牌子。
青黛喝了一口,道,「你可以繼續講你沒說完的故事了。」
駱西樓坐到她對面,聲音像眼前熱茶升騰的霧氣一樣緩緩,「婚後第三個月,DAISY的一個人工智慧醫療項目,效益翻了百倍。」
青黛吃了一驚。
她當然記得那個鄭映僑投資的項目。青黛來到29歲之前,兩個人還為這項目忙得焦頭爛額。它居然取得了百倍的收益?!
以前期投入來說,百倍的收益相當於把DAISY半隻腳幹上市了。
說不激動,那是假的。青黛努力表現得與平常無異,「我知道。然後呢?」
「然後…」駱西樓下顎緊繃,「鄭映僑就聞到了這塊肉。他不要先前約定好的六成利潤,他要DAISY一半的股份。」
怎麼可能給他!
青黛暗道。
DAISY是青黛和駱西樓的全部心血,幾乎相當於他們的孩子。鄭映僑看DAISY商業前景大好,就想把孩子奪而分食,他們怎麼可能會同意。
玻璃杯在茶几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熱茶下肚,現下青黛腦袋裡都燒了起來。
她說,「白紙黑字寫了合約還想耍賴?那個奸商。」
駱西樓見她義憤填膺的模樣,他微怔,「鄭映僑如果只是奸商,那結局大概會好很多。」至少,他們不會就此分開。
青黛再喝了一口花茶,她平常很理智,但現在十分遺憾剛剛鄭映僑把手伸過來的時候,沒把他的魔爪掰折。
「你接著說。」
駱西樓垂眸,那段漫長而難熬的日子所經歷的苦痛、悚然、焦慮與自責,像個密不透風的黑匣,把他和青黛各自關在了兩個無底的牢籠。
那時,連「憤怒」都成了最簡單,最沒用的一種情緒。
他道,「後面你也知道。鄭映僑常年遊走在灰色地帶,他投入資金的來路不乾淨。」
青黛的呼吸加重,虛浮氣音化作了耳邊響亮的轟鳴,炸得她頭腦發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