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了!」
蕭景珩打斷了顧玉城,他有些倉皇地站了起來,腳下卻是一個踉蹌險些沒有站穩。
他隱在袖子的手在不停地顫抖著,一如此刻他壓抑的內心。
顧玉城抬頭看著他問:「你還繼續查下去嗎?」
蕭景珩心如亂麻一般,這一路走來他從未想過自己要面對的竟然會是這樣的結果。
他擰著眉,面色有些痛苦,仿佛聽不到顧玉城在說些什麼?轉身踉踉蹌蹌地走了出去。
待出了房門,蕭景珩突然捂著頭,耳畔似乎有激烈的爭吵聲響起。
他聽到母后聲嘶力竭地質問:「為什麼?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們霍家究竟有哪裡對不起你?」
「無雙。」
他聽到父皇的聲音:「你是在懷疑朕嗎?」
「難道不是你嗎?」
母后的笑聲是那麼的悽厲:「你明明知道霍家根本就不會通敵叛國,可你非但沒有讓人徹查,反倒任由那些流言蜚語肆意詆毀我們霍家,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嗎?」
父皇似是有些氣急敗壞的道:「你寧肯相信霍家也不肯相信朕是嗎?」
母后淚流滿面的哭訴:「那可是我的父親兄長,他們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在了戰場,還要被潑上一身罵名。
我兄長他才二十歲啊,他還那麼的年輕!」
「夠了,兄長,兄長你心裡就只有你的兄長,朕在你心中究竟算什麼?」
轟的一聲巨響,父皇掀翻了桌子,躲在桌下的他被嚇得大哭了起來。
彼時父皇和母后才發現他竟然躲在這裡。
母后忙將他抱在懷中安撫,而父皇則拂袖轉身離去。
晚上的時候,他被母后哄睡,迷迷糊糊中醒來看見母后正在伏案寫著什麼,他便繼續睡了過去。
直到聽到一聲驚呼,他從床榻上爬起來,發現母后穿著一襲白衣吊在那裡,身子搖搖晃晃。
他想看母后是怎麼了,卻被嬤嬤一把抱在懷中,捂住了他的眼睛。
後來,皇宮漫天縞素,他失去了自己的母親,再也不會有人溫柔地哄著他,給他講故事。
久違的記憶突然被喚醒,如洪水猛獸一般撕扯著他的頭。
蕭景珩終是抵不住雙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宋時薇趕來的時候,蕭景珩還在昏迷著,陳京墨正在給他扎針,她有些緊張地問道:「他這是怎麼了?」
陳京墨道:「像是受了什麼刺激。」
宋時薇覺得奇怪,她所認識的蕭景珩一直都是堅韌果決,有什麼事情能把他擊垮成這樣?
她坐在床檐,伸手握著蕭景珩的手,滿眼都是擔憂。
陳京墨收起銀針道:「你別擔心,王爺不會有事的。」
宋時薇點了點頭,她守在蕭景珩身邊寸步不離,直到天色漸黑。
她趴在榻前打著瞌睡,忽而就聽蕭景珩說起了夢話,嘴裡喊著:「為什麼?為什麼?」
宋時薇頓時驚醒,她握著蕭景珩的手喚著他:「蕭景珩。」
蕭景珩猛地睜開眼睛,待看清面前的人是宋時薇後,他沙啞的聲音喚了一聲:「卿卿。」
宋時薇的心頓時揪了起來,她趴在蕭景珩的胸前抱著他問:「你這是怎麼了?」
蕭景珩道:「我都想起來了。」
宋時薇抬頭去看他,就見蕭景珩眼中一片模糊,他道:「是父皇做的,是他想除掉霍家。」
聽著這話,宋時薇臉色大變,她坐了起來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這怎麼可能?」
蕭景珩自嘲一笑:「除了他誰還有這個本事?
之前侯爺問我,太子德行有失,父皇為何遲遲沒有廢了他?
那時我便起了疑心,無緣無故侯爺為何要問我這個問題?
現在我知道了,父皇不廢太子是因為愧疚,也是因為害怕。」
「什麼意思?」
宋時薇聽不明白。
蕭景珩道:「父皇借孫家的手除掉了霍家,所以父皇對太子和皇后心中有愧,這才遲遲不願廢太子。
還有另外一層原因,是他不想立我為太子,因為他害怕。
他怕我為霍家翻案查出這幕後之人是他這個帝王,讓他一世英名盡毀!」
宋時薇大吃一驚,她道:「會不會是弄錯了?怎麼可能會是陛下?」
印象中陛下並非昏君,怎麼能做出陷害忠臣這樣的事情呢?
蕭景珩也希望是自己弄錯了,但其實自從侯爺告訴他讓他不要再繼續查下去時,他便有了這樣的懷疑。
直到太子莫名的暴斃,再到侯府被一把火付之一炬。
以及顧玉城的那番話更加證實了他心中的猜測。
他要找的真兇,一直就在他身邊,而且是他最親近的親人!
蕭景珩閉上眼睛,那張俊臉上寫滿了痛苦:「你知道我母后為什麼要自殺嗎?
因為她知道,是她的枕邊人害死了她的父兄,所以她才會拋下我這麼決絕地把自己給吊死了。
他們吵架的時候,我就躲在桌下,只是因為當初我年紀太小,不知道他們在吵些什麼?
我只記得是父皇的錯,所以才會一直怨他,同他置氣。
現在我想起來了,母后就是被父皇給逼死的,他殺了霍家滿門,主導了這一場悲劇。」
「可是,為什麼啊?」
宋時薇實在想不明白陛下為什麼要這麼做?
「許是覺得霍家功高震主,對他這個帝王造成了威脅?又或是其它什麼原因。」
蕭景珩也想知道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想問問自己的父皇,這麼多年他對母后的深情是不是都是裝出來的,他可有絲毫的悔意?
他掀開被子,掙扎著就要起身。
宋時薇攔住他道:「你要做什麼?」
蕭景珩道:「去找他問個清楚,問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不能去。」
宋時薇抱住他道:「我知道你無法接受,可倘若真的是陛下做的,你和他翻臉就等於挑戰他帝王的權威,你覺得他會容你嗎?」
她輕輕撫著蕭景珩的後背道:「難道你要和太子一樣,逼宮反了他嗎?」
蕭景珩心中有太多的怨和恨也有太多的疑問。
可是如果得到了確切的答案,他又該如何去面對自己的父親?
是父子反目,終有一亡,還是放棄真相,假裝父子情深?
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