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以詩言志

2024-09-14 15:44:51 作者: 二十四橋明月夜
  第8章 以詩言志

  般若不必糾結了,但她的嘴唇也悄悄地咬上了,一邊是過氣而且不識相的老女人,一邊是風華正茂、全城追捧的一代花魁,瞎子也知道怎麼選,你居然選錯?

  玉樓目光抬起,眼中也有複雜的表情……

  林蘇手一起,解語花遞到她手中:「玉樓姐姐,我哥讓我給你帶首詩。」

  玉樓眼眶猛地一熱:「你且寫下!」

  林蘇轉向旁邊的桌子,拿起筆……

  眾人眼中全是譏笑,他還會拿筆?

  林蘇筆落,筆走龍蛇,很快寫完……

  「念念!」晉公子微笑道:「且看咱們林二公子,能寫出什麼詩來?」

  那個盛裝美婦微笑著接過詩,突然,她的微笑有些僵硬,慢慢念道:「借問江潮與海紋,何似君情與我心,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覺海非深。」

  念完,她臉上全是不敢置信,但她沒有任何評價,前面的詩作,她每首都會接一個後綴,落腳點是公子既然讚美般若,那玉香樓以後就靠公子關照了,可這首詩,她沒有後綴……

  學子最上方坐的一人,眼睛從似閉非閉狀態,陡然睜開。

  張秀的摺扇搖到半途,突然停下。

  晉公子臉上的微笑完全僵硬。

  已經將自己隱藏在隔壁房間的五個青樓大家,對視一眼,全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的表情……

  滿樓之人,鴉雀無聲。

  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會是如此好的一首詩?結構絕妙,詩意無窮,每個字,都有著入骨之纏綿,傾心之愛戀,這樣的妙詩,縱然拿到京城最頂端的文會上,此詩也必定有它一席之地。

  酒樓邊遠角落裡,一個童生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悄悄問一問旁邊那個已經不在狀態的年輕文士:「鄧兄,此詩……如何?」

  那個文士吐出一口氣:「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覺海非深……真正是妙句驚天下,一詩壓滿樓……」

  突然,旁邊一人輕輕咳嗽一聲,那文士一驚,趕緊住口……

  雖然他緊急住口,但還是有些人聽到了,包括般若,般若臉上的微笑也已僵硬,她收了滿樓之花,唯獨漏了一朵,偏偏是漏的這一朵,一詩壓滿樓,她也是有才華的,鑑賞力也是有的,這首詩,以分量而論,比她收到的五十多首加起來還重得多,如果說這首詩是一壺好酒的話,其他的詩,不過是一杯餿水……

  這心裡的滋味就算不得很好了。

  玉樓接過這張詩稿,久久地看著,良久慢慢抬頭,輕聲道:「三公子,給伱兄長帶句話吧。」

  「玉樓姐姐請說……」

  「公子尚在病中,卻還記掛於玉樓,玉樓當親赴林府,洗手而作羹湯,以策公子貴體安康!」

  滿樓大嘩!

  這一語算是真正定調了。

  「洗手而作羹湯」,那就是歸入林家!

  哪怕林佳良根本沒有到場,依然僅憑一首詩,就抱得美人歸!

  張秀臉色鐵青!

  剛才參與花魁爭奪的一群人,也個個臉色不善。


  至此,辭樓會圓滿結束,在那個盛裝婦人主導之下,美女陸續離場,兩代花魁也幾乎同時退場。

  般若和玉樓此刻達成了整個宴會唯一的默契——臨走之時,最後一縷目光全都給了林蘇,只是,目光中的含義完全不同。

  還有一人,目光也給了林蘇,是那個抱箏女,她的目光極亮……

  坐在首位的那個中年人道:「曲州十秀難得相聚,今日既然聚集一堂,不如藉此良機議一議重評十秀之事,如何?」

  這話一出,準備離場的人重新又坐下了。

  重評十秀?這事兒太大了,簡真可以算是曲州文壇一大盛事,只要是跟文沾點邊的人,都不捨得離開。

  林蘇心頭一動,新名堂麼?

  今日辭樓宴,當然是張家設置的鴻門宴,目的是什麼?打壓林家!

  哪幾個步驟?

  第一步,張秀要納了玉樓,用玉樓來踩林佳良——玉樓跟林佳良的曖昧關係連林母都知道,這些人沒理由不知道,張秀納了玉樓,林佳良臉上如何掛得住?

  現在玉樓脫身而出,讓張秀一腳踩空。

  對方立刻出了第二招:重評曲州十秀。

  這一招又有什麼目的呢?

  現在已經明朗了:這夥人是想藉此機會,除掉老二林佳良的曲州十秀之名!

  曲州十秀,只是個名號,看起來是虛名,但其實對於文名的影響非常大,原本是曲州十秀,今日被逐出,讓人如何接受?心志稍微有那麼一點點不堅定,這個打擊就足以讓他一蹶不振,進而讓他文道蒙塵,從而真正斷掉文路。

  行啊,我看你們如何表演……

  「雷先生提議正合學生之意。」張秀鐵青的臉色慢慢舒展開來:「曲州自古底蘊深厚,文採風流,占大蒼三分春色,曲州十秀之名,何等美譽?非文名底蘊俱佳者,不可勝任,今日當眾一評,才厚者上,欺世盜名者下,實有必要。還請雷先生主持此盛事,成就一段文壇佳話。」

  深深一鞠躬。

  那個雷先生輕輕搖頭:「老夫何德何能?敢評曲州俊傑?各位還是另請賢才擔此大任吧……」   眾人紛紛進言,東陽先生你就別謙讓了,在場之人,多只是初具文根之人,即便是我們,也只是秀才,鑄就文壇而已,而東陽先生,是舉人,已鑄文山……

  是啊,是啊,文道一途,文位優先,半步台階即可為師……

  這些,林蘇是知道的,他剛在《文道雜談》中看到過……

  文道,分成七個階梯,文根,文壇,文山,文心,文路,文界,聖人……

  文根是文道第一階梯,有兩種方式獲得,一種是通過童生試,聖殿賜文根;一種是憑絕大福緣,由聖殿直賜文根。

  如果說文根還有捷徑可走,後面就沒捷徑了。

  得文根者,可參加鄉試,錄取者稱秀才,賜文壇。

  秀才可參加會試,中者稱舉人,賜文山。

  舉人可參加殿試,中者稱進士,賜文心。

  雷東陽已入文山,就意味著他是一個舉人。

  舉人,如果用學歷來衡量的話,比秀才高一級,所以,他來當這個裁判,眾望所歸。


  雷東陽謙讓了好半天,終於應承下來,品了一口葡萄酒,說了一番話:

  「天下繁華似錦,各位也是豪情萬丈,意氣風發,就以詩言志吧,以此詩來定奪曲州十秀。各位有無異議?」

  「言志之詩,人人必備,自然無異議。」

  「無異議……」

  一堆人紛紛表態,全都無異議……

  林蘇冷眼旁觀,,這陰招出的很有針對性啊……

  言志之詩,點明要充滿豪情……

  老二這一個多月來,被社會摩擦摩擦再摩擦,你讓他怎麼豪情萬丈?

  寫個「十年生死兩茫茫」還差不多!

  林蘇上面的那個書生說出無異議之後,眾人目光全都聚集到林蘇身上。

  林蘇開口了:「大家看我幹嘛?需要我發表意見麼?……嗯,還真的有個問題想問下……」

  上面的雷先生道:「林三公子請講。」

  林蘇道:「我兄長原列曲州十秀,今日他有病在身,不能出席,請問先生,你們是只評九秀,再加上我兄長組成十秀呢?還是直接甩開我兄長,硬評十秀?」

  「既是重評,原來的十秀自然不作數。」

  林蘇點點頭:「趁我兄長生病之機,趕緊重評十秀,你看這空子鑽的……嗯嗯……我有點明白了,你們對我兄長頗為忌憚啊。」

  哈哈……

  眾人全都大笑……

  「忌憚?哈哈,林佳良算什麼東西,曲州十秀將他納入,純粹是湊數的……」

  「正是!將他納入還是看在定南侯的面子上,現在定南侯在哪?」

  這話有些難聽了,林蘇目光抬起,盯著此人,他剛才聽過介紹,此人乃是貴陽公子。

  貴陽公子摺扇一開:「怎麼?三公子不服麼?不服沒關係,你現在就回去,讓你兄長過來,本人明明白白地讓他身敗名裂!」

  「請我兄長就不必了!」林蘇道:「我陪各位玩玩吧,不就是寫詩嗎?我好歹也跟我兄長學過幾天,登大雅之堂是不敢的,陪你們玩玩還湊合。」

  「你?」

  哈哈哈哈,眾人無論如何也忍不住。

  就連小夭,吃飽喝足了也很吃驚地看著他,哥哥,你才喝一杯酒就暈了啊?你會寫詩?我怎麼不知道?

  「三公子要寫詩,要不,大家就從他一回?」張秀笑道。

  「好啊好啊,也沒有人規定,廢物不能寫詩……」

  「那就寫吧,真沒想到,一場文壇盛會,居然冒出如此可樂之事……」

  一張張紙送到桌上。

  林蘇提起筆,有人扯他衣角,他側身一看,是小夭,小夭將小嘴兒湊到他耳邊:「哥哥,要不,我趕緊回去讓二公子寫吧,小夭吃飽了,跑得快……」

  林蘇道:「你湊什麼熱鬧?啃你的雞腿去!」

  哦!

  小夭靠柱子坐著,很聽話,拿起了雞腿……

  唰唰唰……

  筆舞龍蛇真好看,滿樓全是弄筆人……

  時間一分一分過去,終於,林蘇也動筆了,下筆還寫了一大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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