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襲擊我們的人!
陰風呼嘯。
黑霧翻卷。
沈樂打了個冷戰,下意識地運功抵禦。氣沉丹田,舌抵上顎,調動熱流.—..·?
沒有?
這鬼霧還把我的功法壓制住了?又或者,把我的肉身,和我的靈魂分開了?
他冷靜下來,快速觀察四周。這一看,才發現整個人前俯後仰,搖搖晃晃,完全站不住腳;
狂風卷著咸腥的水浪打在臉上、身上,一下一下,砸得生疼,砸得腳底下滑溜溜的,隨時就能從這一頭滑到那一頭;
身邊,慘叫聲,吶喊聲,呼喝聲,沸騰不止:
「收帆!收帆!」
「左滿舵!」
「不能向左!迎著浪沖!衝過去才能活!」
「船底漏水了「快!快下去堵漏!你!你!還有你!立刻下去!」
「桅杆要斷了「救命悽厲,綿長,慘烈的呼救聲從頭頂上划過。越來越遠,越來越遠,沒入黑暗當中,消失不見。
沈樂奮力豎起耳朵,睜大眼睛,然而既看不見飛出去的人,也聽不見落水的聲音。
身邊一片奔忙,人人腳不沾地,個個拼死掙命:
衝出風浪,就活,沖不出,就死!
沈樂反而放鬆了下來。情況很明顯了,他是又被卷進了這艘木船的記憶當中。
既然這艘船後來能落到龍君手裡,輾轉由他修復,那麼,船應該還沒沉,這艘船上的人,絕大多數還能回去···
他安靜下來,在從船頭走到船尾,再從船尾走到船頭,仔細觀察。
乘風破浪在海里航行的船,和落到他手裡的時候不同,船上沒有插一排旗幟。
事實上,整艘船上,只掛了兩面旗幟:一面高高掛在主梳上,至少也有六尺長、六尺寬。
黑暗裡看不清顏色旗號,只有閃電偶爾一亮的時候,能看到旗幟中央一個大字,卻看不出到底是什麼字;
另一面飄在前桅上,比主桅上那面要小一些,旗幟邊緣也沒有飄帶。上面密密麻麻,寫了一大堆字,字一小,更加看不出來。
船上的漢子都光著膀子,有些急起來,只腰間纏了一根布,拉帆的拉帆,扳舵的扳舵,蹈水的蹈水。
沈樂左躲右閃,跟著他們下到船艙里,撫摸著壁上掛的武器證出神:
火器!
居然是火器!
除了長刀短刀,除了鉤鐮槍、藤牌,居然還有火器!
雖然他分不清步槍和狙擊槍,更加分不清前膛槍和後膛槍,但是,火器和冷兵器還是分得出的。
再往裡走,一個個箱子密密裹著油紙,看上面的標記,鳥硝,硫磺,
大藥硝,硫磺,鉛子,分得清清楚楚———·
這個年代,已經有火器,已經帶著火器出海了啊!
沈樂又是驚訝,又是震動,心中百般滋味激盪。
話說你們都把硝和硫磺帶出來了,為啥不乾脆做成定裝彈藥,一份一份,往槍里填好了就能放?這樣分開來屯著,圖啥呢!
再往下走,船艙里一箱一箱,裝糧食的,裝調料的,裝各種吃食的,裝藥材的。
下層船艙已經撞出了破洞,正有軍士半身浸在水裡,死了命地按住木板,旁邊的工匠舉起大錘子,砰砰砰砰,一錘一錘往上敲。
旁邊一個船艙,艙壁給砸了三尺多高的大洞,艙里養的羊已經飄出去了一半,還有一隻卡在破洞處,有士兵死命拽著羊腿,正在往裡拉-—·——·
「幸虧是水密艙。」沈樂只是在記憶中行走,幫不上忙,只好嘆了口氣這船破了兩個大洞,還有兩三個船艙,木板縫隙里不停滲水。有水密艙還能頂住,沒有水密艙,整條船都要沉!
就算是有水密艙的船,也經不住太大的風浪。整整一晚上,滿船的人叫喊不停,奔忙不止。
直到次日白天,風平浪靜,沈樂在甲板上抬起頭,讓陽光直接照在臉上,恍如隔世!
左右看看,整條船上的人,都是一臉「艾瑪,逃出命來了」的劫後餘生表情。只有船長還不能放鬆,呵斥水手:
「趕緊爬上去看一眼!船隊呢!」
船隊-----船隊不見了。海上行船,船隻不會舷挨著舷,也不會離得太遠,相距總在幾百米內。那麼大的船,抬眼一看就能看見。
然而這會兒,沈樂繞船一周,都沒看見第二艘船;眼看著一個瘦得跟小猴子似的水手,颶颶爬到主梳上去,努力張望一遍:
「劉百戶,沒有看到船隊!」
百戶?
這是明代還是清代?
這麼大的船隊,這麼大的官方船隊,應該,是鄭和下西洋的隊伍吧?
只是不知道哪一次.····
「沒有看到——」劉百戶眉頭皺得死緊。他左右看了一眼,立刻吆喝人去拿指南針,去拿水羅盤,去測量位置。
測量一遍,臉色更加難看:
「偏離航道了。一一這樣,最近的港口是蘇門答刺,我們先去那裡修整,修船,等待大隊人馬!」
蘇門答臘?
到東南亞了!
這一路上,各地藩屬順服麼?
會不會鬧么蛾子?
有沒有打過?
沈樂恍惚記得,鄭和下西洋,也不是一路太太平平,還是很打了幾仗的。但是,這回下西洋是哪一次,到底有沒有打,他就完全沒概念了-
他轉了一圈,不得要領。只聽得劉百戶揚聲吆喝起來:
「幹活!幹活!把破洞都堵上,把帆拉起來!都別睡了,張滿帆,我們要趕在隊伍前頭才行!」
這艘船上,一小半是水手,一大半是戰兵。這時候也不分戰兵和水手了,所有人忙忙碌碌,儘可能把船調整好。
一艘船在海面上難活,只有跟上大隊,才能撐下去。
更不用說,他們是戰船,不是糧船,船上統共只有七天存糧,過了七天,要麼大家挨餓,要麼上岸搶!
倉促調整一下,放帆向前。沈樂在船上走來走去,看海天一色都快看吐了,才見到船舷左側,出現了一片碧綠的影子。
到了!
快到港了!
沈樂扒在船舷上伸著脖子看。四百料的船,在現代人看來根本不算什麼,特別是在052、055跟前,和小板沒啥區別;
但是,真的開到那個年代的土著港口,才是降維碾壓。
沈樂左看右看,周圍能看到的船隻,一大半都是漁船,船舷距離水面最多一尺,船舷上面就是頂篷;
還有些船隻稍微好點兒,飄在四百料戰船邊上,也要扒著船,伸出頭去垂直往下看,才能看到對方的甲板。
到現在,他擔心的倒不是土著順服不順服,會不會打仗,而是這破港口能修船嗎?
怎麼看都不像有這種技術力量的啊!
大明龍旗在桅杆上獵獵飄揚。主梳上金燦燦的大旗,中央一個「明」字,耀武揚威;
前桅上密密麻麻,一大串官銜什麼的,沈樂也不太耐煩去看。
戰船一到港口,還有老遠,就有小艇劃了過來,有人扯著脖子大喊。
沈樂不懂外語,何況是明代的東南亞外語,那是一個字都聽不出在說啥,只看到小艇上有人爬下來磕頭,有人劃著名船引路,有人撒腿往港口深處跑。
沒多久,密密麻麻,如同螞蟻一樣的小艇圍了過來。
又黑又瘦的土著載著一筐一筐米糧,一筐一筐魚獲、水果甚至鮮花,嘰里呱啦,不停地。
船上也樂得修整,樂得和土人做生意。一通忙亂,船上士兵、水手人人開顏,只等著找地方修船。
看看入夜,勞累了一晚上的戰兵們東倒西歪,鼾聲四起,忽然,一聲慘叫,劃破了夜空的寂靜!
敵襲!
沈樂翻身而起。不等他往船舷外伸腦袋,劉百戶已經跳了起來,大聲呼喝,指揮作戰。
戰兵們拿火器的拿火器,拿藤牌的拿藤牌,進退有序,反擊極是凌厲。
憑高視下,打得對方慘叫連連,那些又矮、又黑、又瘦的土著,下餃子似的往水裡掉!
「守住!守住!」
劉百戶高聲喝令:
『大隊人馬還在後面,最多一天就能趕到!這幫獠狗,我們打退了,明天大隊人馬到來,就能直接把他們碾平!
我們有火器,我們訓練精良,我們占優勢!」
再有火器,也頂不住對方人多,源源不斷,螞蟻一樣從港口往船上涌。
死了一群,又湧出來一群,眼看天色漸漸沉下,沒多久,對面砰砰砰砰,赫然響起了火器的聲音!
「他們怎麼也會有火器—·
劉百戶臉上變色。然而這時候要撤也來不及了,更何況深夜時分,在別人的港口,水路不熟,萬一觸礁了才是找死。
弓箭,火器,如雨而下,很快,戰船上就開始出現了傷亡。
天色越來越黑,越來越沉,漸漸地,已經有小艇劃到船舷,扔上撓鉤,
土著像猴子似的攀爬而上!
接舷戰!
被拖進接舷戰了!
沈樂大驚。明軍戰兵固然精銳,一艘船上的人手終究有限;
被源源不斷的人爬上船舷,哪怕一個士兵換五個敵人、換十個敵人,也有守不住的時候。
大隊人馬呢?
大隊人馬在哪裡?
這裡的土著,生了熊心豹子膽,怎麼敢對明軍動手!
他急得團團亂轉。正在焦急,晨曦當中,喇叭、螺號悽厲鳴動,小山一樣的船隊從波濤中湧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