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廢墟的陰影中，一隻三眼烏鴉默默朝深處挪了一步，看向約書亞的目光透著古怪。
太刻意了。
陰影之主最後一秒鐘顯然注意到了自己，而且想要說些什麽，多半是嗅到了地獄的氣息。
結果還沒開口就被這位主教挫骨揚灰，一條龍服務十分熟練。
洛廉也很想配合約書亞，但他的演技實在是太差了，全是感情，沒有一點技術，好像生怕別人看不出他想要「殺人滅口」。
看陰影之主的表現，兩人也不像相識的樣子。
「怪事。」
洛廉眼神狐疑。
他懷疑約書亞已經發現了自己，只是出於某種不可告人的秘密沒有揭露。
畢竟他現在少有關於「隱秘」的不死者術式，在藏匿這方面完全比不上戰鬥能力，要是事先知道會有一位主教前來，他肯定不會這麽草率。
「以撒，你怎麽看？」
洛廉瞅了一眼，一臉呆滯的以撒雙眼迷茫，估計是在場唯一一個沒有看出約書亞小動作的存在。
不對，實際上還有幾個。
「約書亞主教，既然魔鬼的化身已經被驅逐了，我們現在可以離開嗎？』
對面，艾琳娜帶著兩名隊友小聲詢問。
魔鬼什麽的太可怕了，最關鍵的是霍森給的價格完全不值得她為此冒險。
一個普通驅魔委託的錢，還想讓他們干要命的活兒？
「當然可以，這是你們的自由。」」
約書亞呵呵一笑，隨手把手上的聖炎大劍散去，搓著手走過來：「不過嘛，
為了確保魔鬼沒有在你們身上留下手腳，可能還需要麻煩幾位在小鎮多待幾天，
明天，嗯，最晚後天就會有專業的團隊來為你們進行檢查。」
至於他為什麽不順手幫幾人排除風險-----教廷的《傳教土聖典》就是這麽寫的，程式正義不能出問題。
祖宗之法不可變！
「好吧。」艾琳娜聳肩，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情：「這個小鎮的居民好像都出了些問題，我們留在這裡會不會—.—」
小教堂的地理位置十分優越，站在這裡能看到幾乎半個小鎮。
那幫點著煤油燈、火把的陰影之主教徒組成的隊伍隔著老遠就能看見，粗略估計，起碼占了小鎮人口的三分之二艾琳娜懷疑自己等人一下山就會被當成褻瀆「神靈」的敵人，進而被憤怒的居民痛毆致死。
她可是看見了，不少人身上帶著獵槍和石頭。
非凡者雖然比一般人抗揍，但也不是真的刀槍不入。
何況，就算死不了也疼啊！
「不用擔心，我會解決這些小事的。」約書亞對此不甚在意，一群普通人而已，頂多一個照明術就解決了。
要是不夠就再加一個。
麻煩的是之後還需要對他們進行大規模的記憶清洗。
「算了，反正麻煩的不是我。」約書亞毫無責任心地將事情全都推給接下來的教廷人員，轉回正題道：「這回真是多虧幾位了，否則，教廷說不定還被蒙在鼓裡。」
這時，跪倒在地的哈林神父悲從中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懺悔，簡直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約書亞環顧一圈，看著遍地狼藉的教堂廢墟，頓時曦噓不已。
哈林神父也是夠慘的，明明自己是一個虔誠的「天父」教徒，卻生了麥登這麽一個「惡魔」，又被對教廷懷有怨氣的陰影之主盯上，成了他泄憤的工具。
為了洗刷教廷帶給自己的恥辱，陰影之主立志要把哈林神父塑造成一個徹頭徹尾的惡人，發覺對方超常的意志力後不僅沒有氣，反而興致大增。
他就喜歡敵人無用的抵抗！
洗腦、意志侵蝕、強行操縱身體行兇等各種手段齊出，饒是哈林神父無比虔誠，也拜倒在魔鬼的大手之下，親手將教堂的一位位同僚殺死，最後獨自為他們清掃墓碑。
「太慘了。」
約書亞感慨一句，見其他幾人望來，才驚覺自己把心裡話說了出來，連忙咳嗽兩聲，把老神父扶了起來。
「我的雙手沾滿鮮血，不配再替『主』行走世間。』」
「這不是你的問題。」」
約書亞嘆息一聲，魔鬼的手段防不勝防，哈林神父一個普通人能做到這種程度，已經可以說是盡忠職守。
「不。」哈林神父在聖光下找回理智，似乎感念自己罪孽深重而身體跟跎：「露易絲幾人還有家人在世，就算他們原諒我，我也無法原諒自己。」
哈林神父態度堅決，說什麽都得讓約書亞對自己進行懲戒。
約書亞一陣頭疼。
老神父的虔誠不言自明，但正因如此，才更顯得他一直困守這座小鎮問題之大，要是不小心被其他信徒知道，保不准就會生出一些異樣的心理一一連特里芬那樣的叛黨都能坐上主教之位，下面真正的虔信者卻被魔鬼棲身，被迫成為黑暗勢力的走狗。
太不利於團結了。
他正不知如何是好，餘光突然到平靜站立的羅傑斯，當即眼前一亮道：「
聖徒」大人，您覺得該怎麽辦？」
「」.——」」-我說過了，我不是所謂的『聖徒』。」羅傑斯額角抽搐，讓雙面人踏入自己身後的陰影，這才黑著臉道：「我只是警察廳的一個在職警長。」
一個普通警長能被天使降下賜福、甚至正面壓制一個魔鬼化身？
誰信啊！
艾琳娜三人組內心腹誹，旋即明悟羅傑斯可能是有任務在身，不便暴露身份，紛紛低頭數螞蟻。
「咳咳，你們是誰？」」
很不巧，剛才昏迷不醒的麥登悠悠睜眼，一抬頭就看到三個陌生面孔直愣愣盯著自己，旁邊還有個一看就很不好惹的警探和一個里過的老頭。
咚！
約書亞打了個響指，一道聖光直直落下，剛甦醒的麥登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就昏了過去。
「『聖徒』大人，還是先來談談我們的事情吧。」約書亞全無主教架子，在羅傑斯面前將姿態放得很低，但一言一行間還是帶著一股神聖的威嚴。
「我-——-算了。」羅傑斯乾脆放棄反駁，冷著臉道：「你想說什麽？」」
「哈林神父的事情，也許可以由您來決斷。」
約書亞開門見山道。
小鎮的事情換誰說出去都不合適，但有一個「聖徒」身份在場，那就一定是對神父的考驗，是「天父」的恩賜。
到時候自有虔信者為他辯經。
「我只是———」羅傑斯沉聲重複。
「您不需要親自出面，只要開口，一切都由我替您解決。」約書亞「嘿嘿」笑了一聲，搓著手道：「到時候找人來現場拍幾張照片交上去就行。」
反正沒幾個人見過「聖徒」到底長什麽樣，再做好艾琳娜等人的思想工作，
還不是他想怎麽說怎麽說。
他才是主教！
現在的倫敦恐怕沒有職位比他高的教職人員了。
另外，約書亞雖然不清楚羅傑斯到底是供奉著哪一位天使，但剛才可是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天國的影響，正如陰影之主所言，對方背後必定站著一個真正的偉大者。
加上剛才驚鴻一警的氣息，約書亞懷疑那位偉大者正注視著這裡，巴不得表現得更加尊敬。
只要把握好這次機會，他說不定能更進一步。
羅傑斯腦子轉過彎來，打算回去再和霍森商議，一字一頓道：「我不想被人打擾。」』
「絕對不會。」
羅傑斯「嗯」了一聲，轉向涕淚縱橫的哈林神父。
後者恭敬低頭，在「聖徒」面前停止懺悔。
艾琳娜三人面面相，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離開，想了半秒，只能硬著頭皮站在原地，學著神父的樣子微微低頭。
羅傑斯組織語言，在約書亞的微笑中低聲道：「我必須重申一次，我並非主教口中的「聖徒」，不過，對於你的情況，也許我能給出一些建議。」
「您請說。」
人群把羅傑斯與哈林神父圍在中間，旁邊還有一個欣慰授須的教廷主教，艾琳娜等人莫名升起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既視感，大氣也不敢喘，
羅傑斯不太適應這種場面，略微加快語速道：「雖然你————」」
他跳過實質性犯罪和心理性犯罪的辯論，直言既然被害的教堂神職人員還有家屬在世，哈林神父就應該以餘生為自己的罪行贖罪才是。
一旁的約書亞連連點頭，表示「聖徒」大人的意見與他不謀而合。
他也是這樣想的。
「這-—---」老神父看了眼山下被陰影之主洗腦的人群，痛苦地接受這個懲罰方式：「我會親手把損毀的教堂重建，至於麥登，就讓他接受自己應有的命運吧—————我已經包庇他太久了。」
約書亞又站出來說了兩句場面話，算是結束了這一場悲劇的故事。
「等等，聖————-，羅傑斯警長。」艾琳娜突然插嘴道：「您還要調查『怪物』的案子嗎？」
「自然。」
羅傑斯平靜轉頭。
陰影之主雖然已經滾回地獄了，但一碼歸一碼，「血天使」還未降下新的啟示，他當然得繼續為其行走。
艾琳娜眼前一亮，有些扭捏道：「不知道我們能不能充當您的助手。」」
讓她自己調查肯定不行，風險與收益完全不成正比。
但要是一位「聖徒」在旁，別說是霍森給的價錢不夠，就算不給錢也值了。
就羅傑斯剛才展現出的能力，除非再來兩個陰影之主，否則絕對萬無一失。
難道一個荒郊野外的小鎮還能湊出兩個魔鬼？
倫敦墮落歸墮落，但距離地獄還是有點差距的。
嗯，雖然不多。
「隨你們。」羅傑斯拒絕了「助手」的提議，想一起調查可以，但雙方互不干擾，最多互換一下線索。
「這就足夠了。」艾琳娜喜不自勝。
另外兩人一琢磨，這麽好的機會不要白不要，於是紛紛響應，表示願為警長先生盡一些犬馬之勞。
而在另一邊的地上，三個被獵人小隊救上來的警探悠悠醒轉，呆滯地掃了眼四周的殘垣斷壁。
那麽大一個教堂呢？
「，你們醒了？」艾琳娜出聲提醒了羅傑斯一聲。
「起來吧，你們可能還得在這裡————·
「不。」約書亞打斷羅傑斯的話，笑呵呵道：「幾位警探可以先行離開，有我的憑證，調查人員不會對他們做什麽的。」
您其實可以背著我們幾個說的-—---艾琳娜嘴角抽抽，只敢在心底小聲嗶嗶。
三個警探只能本能點頭。
剛才的昏蕨讓他們記憶出現了一絲錯亂，不清楚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
就在這時，山下的人群逐漸順著羊腸小道走了上來，一幅氣勢洶洶的樣子，
每個人臉上都掛著怒氣。
在魔鬼的蠱惑下，他們全都被洗腦而不自知，在腦中形成了邏輯閉環：
作為信徒，他們還能不知道自己追奉的是什麽玩意幾嗎？但遇到需求陰影之主是真願意滿足啊！
「樸素」的小鎮居民可不管什麽正神、邪神、偽神，全都堅信有用的才是真神。
拋開事實不談，願意滿足信徒願望的陰影之主難道不能是天國的正神嗎？
面對這群失去理智的小鎮居民，約書亞輕笑一聲。
想到暗中可能存在的天使大人，他收起輕洮的表情，嚴肅道：「交給我吧，
「聖徒』大人。」」
在幾人的注視下，白鬍子主教一躍而起，身體纏裹在炙熱聖光之中，遠遠望去如同一顆冉冉升起的太陽，神聖而不可侵犯。
這就是教廷的主教！
艾琳娜三人吞了口唾沫，想到約書亞對羅傑斯的畢恭畢敬，更加不敢說話。
飛至半空的約書亞雙手一攤，白熾輝光進發盈溢，轉瞬間變成一枚真正的小型「太陽」。
照明術！
剎那之間，天空光芒大作，每一個人都被這股溫暖、熾熱而不銳利的聖光照耀，而他們的表現不盡相同。
三名警探與艾琳娜等人只是覺得一陣溫暖，體內傷勢飛速痊癒。
但對氣勢洶洶的陰影之主追奉者來說，這股光芒簡直如同烈日灼燒。
眼見「太陽」越升越高，為首的幾個人對視一眼，頭也不回地丟下武器逃亡對不起，剛才是他們說話大聲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