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為首的西裝男人一幅社會精英分子的樣子,敏銳地察覺到這位「中間人」的不對勁。
因為你現在身處的這間酒吧就是不死者的一個分支----霍森一時間心情複雜。
布倫特福德的「中間人」兩隻手都數不過來,黎明酒吧在其中不過是一個籍籍無名的小人物而已,怎麼這夥人偏偏挑到了自己。
從「血天使」的隻言片語中,霍森大概知道在東倫敦攪動風雲的就是另外一支不死者氏族,感慨對方實力強勁之餘,不禁生出「大丈夫當如是」的想法,立志要將「死徒」的名聲傳遍不列顛。
眼見這群人不長眼地想去觸那個不知名氏族的霉頭,霍森樂不可支。
既然你們自己作死,那可就怨不得我了!
他費了好大力氣才把嘴角壓下去,清了清嗓子道:「『吸血鬼』最近名頭很響,聽說不少議員都死在他們手中,連當局都無可奈何-—----說實話,以我的能力,暫時還無法處理這樣的委託。」
言外之意,他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中間人」,沒興趣也沒能力摻和這件事。
幾個人沒想到會得到這個回答,愣了半秒道:「可是,我聽聞你是附近最知名的『中間人』,連赫赫有名的幫會都不敢招惹,遇到事情一定要來找你。」
「.—你從哪裡聽到的?」
「一個賞金獵人那裡,嗯,是個矮個子女人。」
「咳咳!」霍森忍不住咳嗽一聲,腦中浮出艾琳娜大大咧咧的模樣,抽搐著嘴角說道:「我想,你要麼就是認錯人了,要麼就是被人騙了。」
該死的艾琳娜,攬客也不是這麼攬的,差點把麻煩引到他身上來了。
「是嗎?」
西裝男人眼神狐疑。
恕他直言,這個酒吧老闆看上去確實不太像什麼大人物,但他也不是傻子,
從女性賞金獵人那裡得到「指路」後,特地花了兩天時間來打聽這個所謂的「黎明酒吧」。
讓他沒想到的是,黎明酒吧的風評出奇的一致。
綜合而言,你可以懷疑黎明酒吧老闆的良心,但絕對不能否認他的效率!
聽說附近的幾個著名黑幫都和他有所過節,眾所周知,西倫敦的黑幫和東區那批不要命的傢伙不一樣,看似無惡不作的幫會巨實際上也無惡不作,但關鍵的是人家是有編制的,隨便拎一個出來都能扯出幾個大人物。
沒有背景、靠山,你還想在寸土寸金的布倫特福德立足?
所以,能在得罪這麼多非法結社的前提下,還穩穩立足於布倫特福德的黎明酒吧頓時扎眼起來,偏偏從明面上看,這家酒吧和它的老闆都一樣平平無奇,這更讓幾人相信自己的判斷。
那個賞金獵人絕對不是在忽悠他們。
「您是擔心我們出不起委託費嗎?」
幾人一合計,來都來了,要是現在就走,豈不是白忙活一場,當即叮叮噹噹掏出一個錢袋,當看霍森的面打開。
「嗯?」
霍森正想說幾個硬幣夠幹什麼,就見西裝男人隨手掏了幾枚金幣放在吧檯。
「——-呵呵,還沒來得及請問諸位的身份?」
霍森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摩擦著手掌禮貌詢問。
反正他已經能預料到這群人的下場,不如在臨死之前為百廢待興的「聖血教團」貢獻一些微薄之力。
不用太多,隨便給幾萬鎊就行。
幾人沒察覺到霍森的圖謀不軌,見事情出現轉機,揮揮手讓身後的保鏢組成人牆,一人一句地倒著苦水。
由於幾人表達能力實在太差,以至於霍森聽了半天,愣是沒搞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他們都是布倫特福德的工廠主、或者工廣主的兒子。
工廠主好啊··.·霍森眼前一亮,嗅到了美妙的鈔票氣味。
他認出來了,眼前這就是自己遺失已久的金幣,怪不得一直找不到,原來是被這幾個無恥之徒竊取了。
今日合該物歸原主!
「你,對,就是你。」他挑了個還算順眼的人,昂起下吧道:「其他人先停下,你來說吧。」
「我?」那人微微愣神,倒也沒多說什麼,斟酌著將事情一一道明。
霍森這才知道發生了什麼。
不出所料,問題還是出在「吸血鬼」身上。
在伊文思、康斯坦丁等人篡奪東倫敦時,著重關注了一番飽受壓迫的工廠工人,得益於血淋淋的工業革命,工人苦不列顛久矣,在親眼見證同事吞下「吸血鬼」的血液、觸摸青銅片之後化作不死人,結束工廠主罪惡的一生,頓時心生憧憬。
他們也想要!
當然,這種惡意反抗的事情肯定不會被議員容忍,饒是維多利亞子然漠視,
東倫敦的區議員也針對此事大書特書,並上報給威斯敏斯特宮,很快,幾個暴動的工廠就被強勢鎮壓,一大批工人失業,這也是亞當斯成為俗世吸血鬼的節點。
簡而言之,這股不正之風最後還是吹到了布倫特福德,並加上了頗多的藝術修辭。
聽聞被「吸血鬼」感染的人,每天必須要持續工作八個小時、每周還必須強迫休假兩日,並且薪資遠遠低於議員老爺,一個個工人眼光大亮,都在渴望著傳聞中的「不死者」、「吸血鬼」來臨。
拜託了,別說持續八個小時,就算是十個小時也比他們現在要好得多。
聽完,霍森摸了摸下巴:「雖然諸位的擔心情有可原,但這事情不是還沒發生嗎?」
「不,我們之所以來到這裡,正是因為事情已經發生了。」
西裝男人面容一肅,稱就在一周前,他們的工廠中都發生了駭人聽聞的兇殺事件。
「準確地說,是『食人事件』。」他眉頭一皺,臉色有些不自然道:「我們發現,幾個管理員「意外」慘死在宿舍、街道上,他們之間原本並沒有什麼交際,唯一的共同點就是死亡後都成了乾屍。」
「乾屍?」霍森想了想:「你的意思是,他們的血被人吸乾了?哦,不對,
是『吸血鬼』才對。」
「沒錯。」
說起這件事,幾人都顯得心有餘悸。
從他們磕磕絆絆的講述中,霍森得知幾人的工廠相隔十分之近,差不多每個工廠中都有一至兩人死亡,為免引起工人「恐慌」,他們沒有選擇報警,而是暗戳戳壓下此事。
當然,死者家屬那邊是一定瞞不過去的,信譽度為負數的他們無論編織什麼理由都不會有人相信,乾脆半恐嚇、半利誘地告知真相,或者用一些其他的方式徹底堵住他們的嘴。
之所以不去找偵探社調查,是他們一尋思,凡人之軀的私家偵探摻和進來說不定會適得其反,倒是布倫特福德的某些街道總有些神神秘秘的人,黎明酒吧的老闆就赫然在列。
這是霍森從交流中提煉出來的部分。
怪不得說話都困難,大概是在想著該怎麼美化自己的行為——-他正無聲腹誹,突然反應過來。
「等等,你們剛才說,工廠在哪個小鎮附近?」
西裝男人不明所以:「諾爾斯小鎮。」
嘶··..霍森眉頭一挑據他所知,羅傑斯要調查的案件也在這個小鎮。
他剛才還以為真的是東倫敦的不死者插手過來了,現在來看,很可能是「血天使」親自降下啟示的那個「怪物」乾的。
「怎麼樣?」幾人試探性地問了一句,見這位「中間人」沒有再直言拒絕紛紛豎起耳朵。
有戲!
霍森當然不打算拒絕,他呵呵一笑,表示剛才只是開個玩笑,這種小事交給他來辦就好,但是最近檔期很忙,不一定能抽出手處理,保險起見,他們最好再多找幾個「中間人」,並推薦了不少信譽不錯的同行,臨了還補充了一句。
「不用說是我推薦的。」
西裝男人和同伴對視一眼,覺得霍森的提議十分合理,於是禮貌告辭,按照他提供的地址去詢問其他「中間人」。
啪!
酒吧大門關上,霍森往椅子上一坐。
偽裝成顧客的下屬立即會意上前:「老闆,那幾個人可沒有處理非凡委託的能力,您為什麼要推薦他們?」
「他們要是有能力那還了得?」霍森翻了個白眼,不知道酒吧里怎麼淨是一群蠢貨,好在他們辦事能力還是非常不錯的:「你帶人準備準備,明天有事情要做了。」
次日,教廷的調查小隊把諾爾斯小鎮翻了個底朝天,隨行的神秘學者翻了不知道多少本古書,終於搞明白了這個巨型儀式的用途。
「連通地獄?」
調查小隊的負責人目瞪口呆。
就在今天早上,他從下屬那裡聽到哈林神父「自殺」的消息,曦噓之餘鬆了口氣,按部就班地開始處理剩下的事情。
到現在,就差搞明白儀式的用途,以及調查清楚它昨夜為何會突然啟動。
「要是儀式的作用是連通地獄,豈不是說昨晚—————」他吞了口唾沫。
剩下的半句話他沒有說出來,但廊道中的幾人都聽了出來一一不出意外的話,又有東西從地獄出來了!
大事不妙,必須得趕緊通知上級才行。
負責人正要行動,這處地下空間忽然光芒大作,一如昨夜的景象。
「嗯?!」
幾人臉色大變。
還有?
嗡一一沉重死寂的暗紅色靈性流轉,將這個儀式角落照得如同地獄一角,接著,壓迫感十足的魔鬼氣息從祭壇中央爆發。
砰!
一隻裹挾著熊熊烈焰的大手猛地伸出,光是目睹就差點讓幾人失去理智,訥訥站在原地無法動彈。
僅存的思維告訴他們,自己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難以言喻的悲壯氛圍中,走馬燈在眾人心頭浮現。
就在這時,一道聖光長矛緊隨其後,將陰影之主的手掌洞穿,隨即分解成氣勢恢宏的金色大網將其拖回地獄之門。
「阿!」」
三秒過去,一切異象悄然消失,搖搖欲墜的地下空間募地穩固下來。
「這-—---」負責人瞪大眼睛,恍惚間靈感爆發,好像看到一個面貌美麗至極的男人站在地獄一角,即將踏入相鄰的一片區域,似乎是察覺到這道視線,男人輕一聲,微笑著朝這邊「噓」了一聲。
「你們的工作已經完成了。小鎮儀式場地被摧毀,魔鬼重回地獄,其餘無事發生。」
祭壇前的幾人同時一愣,眼中聖光流轉,記憶被「修飾」成另一幅樣子。
「咦,你們怎麼還不走,儀式不是破壞完了嗎?」
「好像是—-那就走吧,給那幾個賞金獵人檢查完就可以返回梵蒂岡了。」
「怎麼感覺這裡和剛才有些不太一樣。」
「呵呵,是你的錯覺罷了。」
暫且不提這支調查小隊針對小鎮居民的「記憶療法」,當晚,布倫特福德。
銀月高懸,霧靄翻湧。
從霍森那裡離開之後,幾次碰壁的西裝男人帶著其他人準備驅車再去拜訪霍森提供的最後一個地址。
大霧籠罩街道,就連開啟大燈都有些難以看清路況。
「你小心點,別撞到人了。」後排座位的金髮青年呼出一口雪茄道。
人出問題倒是不要緊,關鍵是他的車剛買沒幾天,坐墊都還沒捂熱呢。
「放心。」西裝男人隨意擺擺手,正想談談黎明酒吧的老闆,前方街道上忽然出現一個黑影,嚇得他猛踩剎車。
璧—
「嗯?」突如其來的顛簸讓車內眾人眉頭緊皺:「出什麼事了?」
為了掩人耳目,他們這回沒帶多少保鏢,要是遇到匪徒還真有點麻煩。
坐在副駕駛的保鏢「啪」地拔槍,頗有職業素養地透過車窗觀察:「是一個人,老闆————.不,不對,這『人」也太高了點————」
眼前大霧緩緩蠕行,藉助道路兩旁的昏黃路燈,保鏢勉強看清前方人影,手裡的槍械不可遏制地顫抖起來。
「混蛋,你看到了什麼?!」
「是一個、一個、一個———
乓!
緊張之下,西裝男人猛地一腳油門,結果汽車結結實實地撞了上去,推著黑影衝出一段距離,但對方的姿態卻完全沒有改變。
緊接著,幾人驚恐地發現汽車竟然被硬生生攔停下來,而對方的面貌也映入眼帘。
高達兩米的鬼影雙目古井無波,瘦長雙臂一直拖到膝蓋位置,而手中是一把紅漆消防斧,末端還「啪嗒」滴落血漬。
「嘶———..」
西裝男人頭皮一炸,大腦在這一刻岩機,
下一秒,他肩膀一沉,耳畔傳來一道熟悉的問候聲。
「晚上好,各位。」
霍森以一個極度扭曲的姿態卡在汽車座椅之間,嘴角翹起一個愉悅的弧度。
「你!!」
幾人亡魂大冒,立即明白了什麼東西,顫顫巍巍地開口求饒。
「您——」
砰!砰!砰!
半分鐘後,霍森推門下車,自顧自地擦拭臉上血液。
「沉到泰唔士河裡面去,記得要用曼恩家的汽油桶,結實。」
「好。」」
等下屬領命而去,霍森悠然掂量著金幣錢袋。
看著幾個黑色裹屍袋被拖走,他搖了搖頭。
「下輩子注意點,不要在倫敦走夜路。」
說完,霍森靠在染血的車窗上撥通了一個電話。
「我找到你需要的線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