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他因她變得乾淨

2024-11-11 10:03:06 作者: 十二妖
  陸桑榆耳邊仍舊轟隆作響。

  否則你母親清白不保……這句話像一把刀插在他胸口上。

  他想問得具體些,爲什麼事情還沒發生,你就能知道陷阱?

  可他問不出口。

  且,他知道陸家那幫人幹得出這種栽贓陷害的腌臢事。

  陸桑榆深深一揖,「謝時姑娘!」

  在下無以爲報,今後生是雲起書院的人,死是雲起書院的鬼。」

  他是臨時想起昨夜時雲清這句話,只覺除了這句,再也沒有能表達他此時心情的語言。

  時安夏點到即止,讓北茴領著陸桑榆去了那個爲他準備的小二進院子。

  陸桑榆十分感激時安夏爲他所做的一切。

  院子不大,房間也不多,但位置好,隔壁街就是京兆尹府衙。

  北茴道,「姑娘說,這雖是雲起書院給您配的屋子,但您還得補貼書院一兩銀子才行。」

  陸桑榆百感交集,「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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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時安夏是在給他這個文人保留自尊心。

  北茴又道,「您看還需要什麼,您列個單子,奴婢替您去購置。」

  陸桑榆微微搖頭,「不用了,多謝!替我謝謝時姑娘考慮得如此周全。陸某記在心裡了。」

  北茴告辭離開時,呈上一個冊子,「陸公子,這是我們姑娘交給您的東西。」

  陸桑榆便是在夜幕降臨之際,點燃了屋子裡的燭燈,翻看那本冊子。

  冊子裡,詳細記錄著陸家各房幹過的勾當。

  陸桑榆看著看著,便是又升起一種特別玄妙的感覺。

  就覺得,這冊子的記錄方式,有點像他自己的手筆。裡面的用字措辭,都是他的行文習慣。

  陸桑榆很快注意力就集中在冊子裡記錄的事情上,越看越氣,尤其是他離開淮州上京這段時日。

  裡面記錄了陸家數次爲難他母親盧氏,甚至開祠堂請族老,想要把他母親趕出陸家。

  後來都因他母親要上告衙門才作罷。雖只短短几個字,卻不難想像他母親的艱難。

  最後一段記錄,是用曲線勾勒出來的。記錄手法與前面大相徑庭,顯然不是同一個人的手筆。

  那段是說,陸崇義、陸崇英和陸崇志三房合計,下藥使盧氏與管家苟合,遂帶人將其捉姦在牀。

  後頭有個註解:未成。

  最後還有個註解:若成,盧氏必將以白綾自盡。

  陸桑榆一顆心差點狂跳出胸口,好似看到母親決絕又悲傷的臉龐。

  他上京之前,就想帶著母親同來京城。

  但陸夫人怕兒子分心,怕給兒子添麻煩,就拒絕了,說在家等他的好消息。

  陸桑榆也是卯足了勁,要爭口氣,留在京城。

  沒錯,他的目標就是長久留在京城,不想再回淮州那個是非之地了。

  陸桑榆早前就想著用手上的銀子,先租一個小點的房子安置母親。等以後俸祿多些,再買個大房子給母親住。


  雖說陸家不窮,家裡也是有些產業的人家,但那畢竟是陸家的銀子。

  陸桑榆想用自己親手掙的銀子來養母親。

  他的母親是天底下最溫柔最善良最美麗的女子。

  在淮州那地方,因著母親年輕美豔,又養著他這麼大個兒子,被那些想吃絕戶的親戚用污穢不堪的語言侮辱他們母子有不倫關係。

  母親十分堅強,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心臟的人看什麼都是髒的。

  母親叫他不用分心,用功讀書比什麼都強。

  陸桑榆那會子還小,哭泣道,我聽不得他們那麼說你!

  母親卻笑,溫柔地說,「傻孩子,這世間,有的人長嘴,除了吃飯,就是以到處污衊人來表現自己高尚。其實內裡卻是畜生不如。你又何必跟畜生不如的東西一般見識?」

  後來母親再也不穿顏色鮮豔的衣裙,因爲人言可畏,依舊怕別人說她穿得花枝招展勾引他這個名義上的兒子。

  陸桑榆的大伯曾當著許多人的面說,「誰知道你們母子倆晚上是不是拱的一個被窩!」

  那是陸桑榆第一次怒髮衝冠,磨刀霍霍,要砍了大伯的頭。

  母親緊緊抱著他的腰,不讓他去。

  母親淚流滿面道,「桑榆,不要爲了這麼個爛人毀了自己的前程!你殺他容易,可你也毀了!你毀了,就等於我也毀了,我們這個家全毀了!」

  陸桑榆在燈下憶著當初的場景,紅了眼眶。

  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其實,只是未到傷心處。

  他只要一想到母親若是沒被救下來,就這麼被人污了清白,吊死在屋中,他就覺得自己會發瘋發狂。

  陸桑榆六歲進陸家,母親那時候也才十七歲。

  六歲之前,他過得動盪無依。親生父母是流民,一路走一路生。一路生,一路扔。

  一家子走到哪,散了幾個賣了幾個都數不清。

  陸桑榆就是在一場大雨中,跟家人走散。他一邊哭一邊在街上找人,因他全身髒污,所有人都繞著他走。

  唯有那個女子給了他一塊糕點。

  他小小年紀便是知道,只有跟著她才能活下去。

  他天天貓在她家的牆根下,等她出來遞點熱水,遞點吃食。

  後來她問他,「你願意做我兒子嗎?」

  他二話不說,便是磕頭。

  生存,讓他懂得趨利避害,讓他懂得見人說人話,見鬼要說鬼話。

  原本他是一個心思並不乾淨的孩童,是那個女子用她乾淨的手,溫柔撫去了他臉上的髒污,同時也拂去了他心上的陰暗。

  他因她變得乾淨。

  他之前努力讀書的唯一目標,就是要成爲人上人。

  他要掙很多很多銀子。

  他有了銀子,就要住很大很大的房子,要吃很貴很貴的食物。

  他要學大戶人家三妻四妾,富貴滿身。

  是母親讓他懂得,這個世界,還有比吃喝更重要的事。

  人之所以爲人,是應該跟畜生有所區別的。


  人應該有心,還應該有價值。

  今日的陸桑榆,高中榜眼。

  他有了心,還有了價值。

  他將爲這個國家,奉獻他的一生。

  在爲這個國家奉獻一生之前,他想要先清理門戶。

  冊子上已經記錄得這麼清楚了,他如果還不知道怎麼做,那他就不配爲官。

  冊子的最後有一段話,是這麼寫的:

  「有一個人曾說過,任何時候,都要先保護好自己。我要的不是兩敗俱傷,更不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我要的,是單方面滅殺。

  這段話,也送給你,共勉。」

  陸桑榆將冊子緩緩合上,輕聲道,「好,單方面滅殺。」

  他腦子裡裝著北翼所有的律法,每一條,都爛熟於心。甚至哪一條有漏洞,他都無比清楚。

  他要用律法,將陸家害過他們母子的人,一個一個送進監牢,永不得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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