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黑影彌散, 對方的身形在飛快崩塌。
耳邊的倒計時仍在持續【……5、4、3……】
還有幾秒，整個副本就會關閉，對方再也追不上來了。
但是, 在那雙金色眼眸的注視之下，溫簡言卻感到一陣寒意從後背直竄上來, 像是冰冷的蛇順著皮膚攀援而上，令他渾身發毛, 脊背發涼。
應該……應該未來不會再見面了吧？
【……2、1】
倒計時歸零。
溫簡言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悄悄後退一步。
……是吧？
【直播結束】
冷冰冰的機械音在整個副本中的所有主播耳邊響起。
溫簡言眼前一黑, 失去了意識。
【主播已下線】
【誠信至上直播間一分鐘後即將關閉, 倒計時：60, 59……】
所有的觀眾都還沒有緩過神來, 他們下意識地抬頭看向直播大廳頂端的紅黑方勝率條。
紅方占據了絕對優勢，勝率高達99%，而黑方則是只有可憐兮兮的1%，被擠在角落的盡頭, 可是……
在勝率條上, 卻閃爍著四個血紅色的醒目大字：
【黑方勝利】
黑方……黑方勝了？
在被整個副本瘋狂針對，八個紅方資深主播的圍追堵截, 甚至還利用破格道具將其它副本的BOSS拉為外援之後……
黑方居然勝了？！
難以置信！
太精彩了，這次的團戰簡直精彩到令人失語！
比起以往那些每次都是一邊倒的狩獵本來說，這次的直播簡直強到離譜！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黑方nb！」
「黑方隊長太牛了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的天啊我激動的說不出話！」
「我真的好幾次都覺得他要完蛋了，結果他居然每一次都活下來了，不僅是活下來了, 著完全就是絕地反殺, 逆風翻盤啊！」
「狗騙子牛逼！」
「誠信至上牛逼！！！」
「我何德何能遇到如此澀澀又牛逼的老婆！激動的眼淚從嘴角流下來，太強了啊啊啊啊啊啊！」
「說起來, 只有我覺得那個BOSS好慘嗎？不僅上個副本被主播欺騙，這個副本還又被同一個人背刺，哈哈哈哈哈哈哈笑不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確實！」
「但是！他親了我老婆兩次，每次還都是老婆主動的！血賺不虧！」
「慘不慘另說，我主要是感覺有點擔心啊……我以前從沒有見過力量這麼強大的BOSS，而且剛才的直播你們都看到了吧？似乎系統道具很多對他都無效？這麼一個傢伙被喚醒了，總感覺日後會成大麻煩。」
「哈哈哈哈哈哈應該不會吧！」
「如果真的被說中了，那個狗騙子豈不是完了，騙了人家兩次還捅了人家一刀，等著被討債的找上門吧！」
*
溫簡言的眼睫顫了顫，緩緩睜開雙眼。
他發現自己再次回到了那個偌大的白色空間，不遠處的巨大屏幕上顯示著一個血紅色的【LIVE】，一切都顯得過分熟悉。
不過，和上次不一樣的是，這次，整個廣場上，除了他以外，就只有蘇成和雞冠頭兩人。
他們兩個正在慢慢甦醒，扶著腦袋坐了起來。
溫簡言微微喘息著。
指尖的鮮血冰冷而粘膩，像是附骨之疽一般烙在肌膚之上，在意識消散前看到的那雙金色眼眸被刻於腦海之中，即使現在想起來。都令他忍不住心驚肉跳。
剛才實在是……太險了。
稍微行差步錯，就一定會淪為惡鬼的盤中餐。
「叮！恭喜主播完成第一次直播！現為您發放獎勵……」
「您的直播間最高在線人數達到95789人，獎勵積分結入主播帳戶。」
【達成成就：冉冉新星！】
直播間內打賞積分254000，剩餘積分結入主播帳戶。
【達成成就：吸金能手！】
恭喜您成為本場直播內人氣最高的主播，獎勵積分：10000，已結入主播帳戶。」
【達成成就：直播間中最靚的崽】
「你沒事！」
在看到溫簡言的瞬間，蘇成的雙眼一亮，驚叫出聲：「太好了，剛剛在四樓的時候我都要嚇死……」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頭頂熟悉的機械音打斷。
【叮！恭喜黑方陣營於團戰副本中贏得勝利！】
耳邊響起金錢碰撞的叮噹聲，系統的聲音變得熱情而高亢：「恭喜黑方在賠率20:1的情況下獲得勝利！所有的觀眾投注獎金將翻二十倍！」
碩大的屏幕之上，一串天文數字開始躍動。
「作為黑方主播的你們，將同樣獲得巨額分成！」
溫簡言忍不住眼前一亮。
好傢夥，這就是一夜暴富的感覺嗎！
他活動了一下手腕，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只可惜，這次我們只拿到了百分百的解鎖度和主線任務的通關，但是隱藏物品沒有收集齊，不然這次又能打出白金成就了。」
「不。」
蘇成向他眨眨眼，神秘一笑：「我們收集齊了。」
溫簡言一怔：「什麼？」
蘇成：「在你從四樓消失之後，你以為我們就只能在原地乾等著了嗎？」
他指了指雞冠頭：「這傢伙從系統商店內兌換了中級的指引之手，我兌換了初級的，紅方似乎已經覺得勝券在握了，就根本沒有注意到我們的行動。」
雞冠頭齜牙咧嘴，露出一副肉疼的表情：「中級的指引之手可太貴了，幾乎用掉了我帳戶內超過一半的積分。」
他扭頭看了看大屏幕上的數字，「嘿嘿」地笑了兩聲：「不過，現在可是絕對值了。」
「哦對了，我們和系統確認過了，在團戰副本中，同一隊伍的主播尋找到的道具是可以一起算作成就的！」
果然，下一秒，屏幕上第二次炸開了鮮艷而喜慶的煙花。
「恭喜黑方隊伍打出【福康私立綜合醫院】白金成就！」
屏幕上，副本的名字變成了灰色，旁邊打上了一個印記——「永久封閉」。
「請為您的隊伍命名！」
「……」
溫簡言一怔，扭頭向著蘇成和雞冠頭兩人看去，只見那兩人齊齊向他露出鼓勵的眼神：「隊長，命名啊！」
「……嗯。」
溫簡言點點頭，深吸一口氣，扭頭看向屏幕，鄭重其事地開口道：
「就叫……遵紀守法好公民隊吧。」
蘇成：「……」
雞冠頭：「……」
後悔了。
隊名還是該讓他倆想的。
在話音落下的瞬間，一枚雕刻著「遵紀守法好公民」的巨大獎盃在屏幕上冉冉升起，緩緩地升入名人堂中。
溫簡言收回視線，不著痕跡地環視了一圈眼前的場景。
看來團隊戰還是有優勢的，至少在副本結束之後，為了主播的人身安全考慮，紅方和黑方會分別在單獨的場合甦醒。
不然……
回想起自己在上個副本中對紅方做的缺德事，即使是溫簡言都不得不承認，自己恐怕要出生命危險。
正在這時，蘇成似乎注意到了什麼：
「誒？」
他有些驚訝地俯身湊近：「你的嘴唇怎麼了？」
除了嘴唇上被咬的傷口之外，溫簡言在這個副本中並沒有受傷，所以，系統也就沒有花費積分為他自動修復身體。
「是磕到哪裡了嗎？」
溫簡言輕描淡寫地說道：「別擔心，只是在和厲鬼熱吻的時候被咬傷了而已。」
蘇成：「……」
你他媽撒的謊真的是越來越離譜了！你是把我當傻子嗎！
溫簡言下抬手撫摸了一下嘴角。
「……嘶。」
還是有點痛。
他還是第一次和男性，還是非人類的男性熱吻呢。
……哦對，如果把上個副本也算上的話，那就是第二次了。
雖然每一次都是出於保命的目的，但是溫簡言卻半點都無法習慣這種感覺。
畢竟，和非人類接吻的經歷真的很可怕，總感覺仿佛下一秒就要變成字面意義上的食物被吃掉了。
腦海中再次閃過副本即將結束前，對方臉上那抹那令他不寒而慄的微笑。
溫簡言感到自己的胃部傳來熟悉的抽痛，五官控制不住地皺在一起，心中緩緩湧起不詳的預感。
……之，之後絕對不會再遇到了吧！
絕對不會的吧！
畢竟要是再遇到的話，根據短短兩次相遇時他的所作所為，下次估計就真的要被搞死了。
拜託了，我的運氣不可能那麼差的吧？
——溫簡言虔誠地祈禱著。
這時，雞冠頭也從地上爬了起來，他雖然傷口已經被治癒，但走起路來仍舊有些一瘸一拐的，他雙眼閃爍，有些期期艾艾地看向溫簡言，扭捏而不好意思地說道：
「那個，大佬啊，請問，你們公會還招人不？」
「……」
蘇成緩緩側過臉，露出了不忍直視的表情。
什麼公會。
他們有個屁啊公會！
這時，溫簡言才想起來自己的隊伍里還有這號人物，他扭頭看向雞冠頭，突然回憶起來了之前一直被遺忘的一件事：「啊，說起來，你還記得在福康醫院三樓的承諾嗎？」
雞冠頭有些沒有反應過來：「……嗯？什麼？」
溫簡言耐心地將對方的曾經答應過他的話重複了一遍：「你說，如果能活著出去的話，你就告訴我，為什麼明明不是新人，在醫院門口的反應會那麼大。」
在溫簡言的提醒之下，雞冠頭這才總算回想起來了這件事。
他猶豫了幾秒，然後深吸一口氣，抬手抹了把臉，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緩緩開口說道：「因為……福康私立綜合醫院，就在我家附近。」
溫簡言一怔，很顯然沒有預料到會聽到這樣一個答覆：「……什麼？」
每個副本的內容都太過離奇詭譎，絕對不像是現實世界中會出現的地方，但是，雞冠頭剛剛卻說……
福康私立綜合醫院，居然確有其地？！
「說是附近其實有些牽強，畢竟福康私立綜合醫院的周邊已經廢棄了，附近一片都成了我們那裡約定俗成的禁地，就連大白天都很少有人敢去附近轉悠。」
雞冠頭的臉色有些難看：「我小時候幼稚不懂事，曾經和小夥伴們偷偷去福康私立醫院附近探過險，然後……我回家之後，整整發燒了三天，把我爸媽嚇得不行，差點以為我就要沒命了。」
「後來，我的狀況雖然慢慢好轉，但是之前那三天的記憶已經完全消失了，無論怎麼想都想不起來。」雞冠頭咬咬牙，聲音有些艱澀：「我先前在大巴上的時候，一直以為是重名，或者是某種巧合，但是……」
他抬起眼，用一雙明顯受驚的，近乎惶恐的眼神看向溫簡言：
「但是，下車之後，我看到了福康綜合醫院的外牆。」
「在那個時候，我回想起了一些片段……」
「這裡和我小時候偷偷去探險的那個醫院，一模一樣。」
空氣一片死寂。
溫簡言陷入了沉默。
他沒有想到，對方在下車之後會顯露出如此誇張的表現，幾乎和新人比起來都不如了。
不過，對方透露的這個信息，也讓溫簡言隱隱心驚。
如果雞冠頭沒有說謊的話，福康私立綜合醫院確實存在在現實世界之中，那麼，他們在副本中經歷的一切……
難道是真實發生過的嗎？
由屍塊縫合而成的怪物，母蚊子般瘋狂的孕婦，密密麻麻的青紫色嬰兒，為了正義和真相犧牲的林青醫生，喪心病狂，且目的仍舊不明的醫院院長……
這些，都是真實存在的嗎？
……怎麼可能？
溫簡言的腦海中亂成一團。
正在這時，雞冠頭似乎也想起了什麼：「哦對了，之前在三樓的時候，你不是也說，在一切結束之後，會告訴我這是你進的第幾個副本嗎？」
溫簡言被對方的話語從沉思中抽離出去。
「哦，這個啊。」
他抬起眼，似乎花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對方說的是什麼：「對啊，我好像確實答應過你。」
雞冠頭有些忐忑：「那個，如果不方便的話，其實大佬你不說也沒有關係……」
「怎麼不方便。」
溫簡言輕描淡寫地說道：「那是我進入的第二個副本。」
「……」
雞冠頭木在了原地。
他的神情呆滯而恍惚，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從喉嚨里緩緩擠出一個單薄的音節：「……啊？」
蘇成有些不自然地挪開了視線。
溫簡言抬起眼，衝著目瞪口呆的雞冠頭伸出手，面不改色地自我介紹道：
「忘了說，我是E級新手主播。」
他鎮定自若的補充道：「最近剛剛升到了D級。」
「請多指教。」
雞冠頭：「…………………………」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