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一樓一樣, 二樓的走廊里也沒有燈光。
正因如此,那幾間亮著燈的辦公室也顯得越發刺眼。
樓梯間內一片死寂,氣壓低得令人喘不過氣來。
田野憋了半天,總算擠出一句話:「就連副本里的學生會都要值班, 破大學真是黑心。」
眾人:「……」
田野氣弱:「……只是活躍一下氣氛。」
似乎並沒有成功。
「好了, 」橘子糖大大翻了個白眼, 「說正事。」
她扭頭看向一旁, 二樓通向三樓的道路被一道鐵門死死緊鎖,門後是無邊無際的陰冷黑暗。
橘子糖有些不死心地再次確認道:
「所以,這道門,無論如何都是沒辦法通過鑰匙以外的手段弄開的?」
「對。」
雨果靠在黑暗中的牆上, 手裡把玩這一支尚未點燃的煙。
顯然, 這正是這棟行政樓的潛在規則了。
想要上樓,就必須要取得鑰匙。
除了那把特定的、生鏽老舊的鑰匙之外, 沒有任何其他存在能將那扇門打開。
更重要的是,二樓的辦公室並不是空的,所以, 無論橘子糖的「暴力手段」是否有效, 都必須被排除在外了。
他們負擔不起冒險發出聲音的後果。
雖然在場的每個人對這一點都心知肚明, 但是, 在得到雨果的肯定答覆之後,他們還是忍不住心底一沉。
「看樣子,」衛城緩緩開口,「找鑰匙是我們唯一的選項了。」
「不過,這難度是不是也太大了?」
田野顯得有些沮喪。
「這一層樓的面積也太大了, 還有那麼多間辦公室, 我們該怎麼確定鑰匙在哪一間?萬一它在有人的房間裡呢?我們又該怎麼在學生會在的情況下把它偷出來?」
無論從哪個角度考慮, 他們現在面臨的,幾乎是一個希望渺茫的爛攤子。
「一次解決一個問題。」
橘子糖打斷了他。
她看向蘇成:「鑰匙的方位,你能確定嗎?」
事實上,這就是為什麼,他們進入這個副本必須要帶一名預言家。
求生求存,他們的小隊不需要任何幫助也能完成的很好,但是,想要無中生有地得到某個信息,沒有預言家是不可能做到的。
他們這次進入副本,主要目的是【尋找】某個具體的道具,正因如此,預言家才不可或缺。
蘇成抬起眼,向著黑暗中投去飛快的一瞥,像是與彼岸短暫地目光交接,很快,他收回視。他看向橘子糖說。
「應該可以。」
星月塔羅牌出現在空中,在他的手指間閃耀著暗芒。
卡牌被一張張抽取,在他的面前組成奇異的牌陣,這些牌陣並不複雜,但卻莫名顯得有些詭異,似乎不屬於任何現實世界現存的塔羅體系。
很快,占卜結束。
蘇成抬起頭,簡潔了當地說:「往前走47米,第一間辦公室。」
塔羅牌在他的掌心之中消失。
「至於具體在辦公室的哪個位置,現在我還不能確定。」
這裡面的原因有很多。
可能是有某種力量阻隔了他的天賦,也可能相當於進入到了另外一個規則不同的區域,當然,也有可能單純只是距離太遠了。
「不過,等我進入到辦公室里,應該就能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了。」注視著面前黑暗的走廊,蘇成說。
「很好,」雨果點點頭,將那根尚未點燃的煙含在了嘴唇上,「那就像之前那樣做就好了。」
這裡的走廊狹窄,空間單一,他們小隊的人數太多,一起行動反而可能施展不開,所以,對現在的他們來說,最好的辦法就是像上一層樓是那樣分開行動。
在簡短地討論過後,他們很快做好了決定。
衛城、雨果、溫簡言、蘇成四人前去取鑰匙,而剩下的人則留在樓梯口等待。
橘子糖靠在牆上,臉色陰沉沉的。
溫簡言的視線在她的身上停留一瞬,忽然開口:
「接下來就靠你了。」
橘子糖:「?」
「我們的最終目的雖然是進入三樓的校長室內,可是,取得道具之後活著離開三樓也同樣重要。」
溫簡言沖她笑了下:
「你們不僅僅需要及時支援我們,還需要為了保證撤退時不被干擾,這可是重中之重……你沒問題吧?。」
橘子糖翻了個白眼:「那不廢話?」
她的心情似乎明顯愉快了起來:「趕緊的,你們幾個快去快回。」
溫簡言:「好好。」
橘子糖直播間:
「……」
「……不是我說,寶,你也容易被哄好了吧!!多少掙扎一下啊!」
「可惡,我們這邊現在已經完全被對面完全被掌握了順毛技巧,我真的痛心疾首!」
在告別樓梯間的橘子糖之後,一行四人順著樓道小心向前。
為了防止被發現,他們的動作很輕,並且在開始行動之前,就已經激活了掩蓋自己行蹤和聲音的道具,但即便如此,在前進的過程之中,他們仍舊是慎之又慎,絕對不給任何機會。
很快,他們接近了第一間亮著燈光的辦公室。
辦公室的門緊閉著,鮮紅的燈光從下方的縫隙之中流淌出來,塗抹在黑色的地面上,像是一條尚未癒合的傷口。
奇怪的是,裡面仍舊是一片死寂。
雨果停了下來。
雖然他們已經做足了準備,但即使如此,也不能完全確定,對面是否有其他「感知」到他們的方式。
他給其他幾人做了個手勢:
——我率先行動,你們等在原地。
眾人點頭,他們下意識地微微屏息,緊緊地注視著他的動作。
雨果動了。
明明是如此高的個子,但行動起來卻靈敏迅捷,像是黑暗中的一道影子,無聲無息地從辦公室緊閉的門口掠過。
每個人的心臟都高高提起,雖然整個過程用時不到數秒,但是,在黑暗之中,這短暫的幾秒卻好像被拉長到了幾分鐘、幾個小時一樣。
很快,雨果在黑暗中停下了。
他轉過身,點頭示意。
——可以了。
他們鬆了口氣。
學著雨果之前的樣子,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越過亮著燈的辦公室,他們的速度不算快,但卻足夠謹慎。
一間、兩間、三間……
他們無聲地從一間一間的辦公室前穿過,緩慢的向前走。
身邊的辦公室絕大多數是暗著的,只有很少數的一小部分是亮著燈的,裡面沒有聲音,沒有動靜,只有鮮血一樣的紅光在地面上流淌著。
溫簡言緩緩地深呼吸,前額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掛上了冷汗。
他掃過自己的san值。
17。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掉了一點,但是,至少還維持在一個可以忍受的範圍內。
幻覺和幻聽縈繞在耳邊,仍對他糾纏不放,不過,溫簡言已經找到了和它們勉強共處、不陷入瘋狂的訣竅。
他在心中度量著腳下的距離。
如果計算的沒錯的話,他們現在已經走了四十多米了,蘇成預言中,鑰匙所在的辦公室應該就在……
忽然,一旁的蘇成停下腳步,伸手握住了溫簡言的手臂,阻止了他繼續向前。
眾人都是一驚,紛紛跟著停下。
溫簡言扭頭看向蘇成。
蘇成微微點點頭。
到了。
雨果抬起眼,注視著面前不遠處的幾間辦公室,用壓得極低的聲音問:
「哪一間?」
蘇成抬起眼,視線緩緩地從面前幾扇緊閉的房門上淌過,然後在其中一間上停了下來。
所有人都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也不知道他們的運氣究竟是好是壞,這一小片區域的辦公室基本全部都是黑著的,裡面一片死寂,沒有半點動靜。
只有一間辦公室亮著燈。
而那間正是蘇成目光停留的地方。
「那間?」
雨果問。
蘇成點點頭。
所有人都不由得心底一沉。
在行動之前,他們自然也考慮到了這樣的可能性,不過,即便如此,他們還是忍不住心懷希望——畢竟,這層樓的辦公室數量這麼多,而亮著燈的只有幾間。
單從概率上來講,鑰匙被保管在黑暗辦公室的可能性也不會完全沒有。
當然,以夢魘的尿性,即使是黑暗的、空無一人的辦公室內,也絕不可能是毫無危險的,其中必定暗藏風險。
不過,只要對現有條件善加利用,總體還是有希望的。
只可惜,在夢魘的副本之中,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往往就會發生。
簡直就像是靈異版的墨菲定律。
——「萬一它在有人的辦公室里呢?」
而現在,他們顯然不得不應對這一情況了。
自然,他們完全可以將之前逃課的手法再複製一次,既然上次他們能從學生會的包圍之中逃出來。那麼,按理來說,這一次也能故技重施。
可問題是,比危險更令人感到不安的,是未知。
隔著一扇門,就意味著信息差。
他們這一路走來經過的每一間辦公室,無論是暗著的,還是亮著光的,裡面全部都是一片死寂,沒人知道裡面究竟是什麼情況。
他們不知道裡面究竟有幾個學生會的成員,除了他們之外還有沒有別的存在,站位如何。
所以,雖然他們可以和之前逃課時一樣,製造鈍化N知覺的黑暗,藉此偷出鑰匙,但是,在沒有足夠信息的情況下,變數大到無異於一場豪賭。
「或許,我們可以把它們引出來。」忽然,溫簡言輕輕說道。
幾人一怔,紛紛扭頭看去。
黑暗之中,青年臉色蒼白,淺色的瞳仁里倒映著深紅色的燈光。
「樓下的告示里有三條規則。」
他的嗓音很輕:「既然都已經破壞兩條了,再破壞一條又有什麼關係呢?」
溫簡言沒有明示,但是,在場的所有人無不清楚他的言外之意。
「等一下,你認真的嗎?」衛城皺起了眉頭,「你知道如果這麼做代表的是什麼嗎?」
如果這麼做,他們拿到鑰匙的過程確實會變得更加簡單,但是,這個辦法之所以被他們所有人第一時間排除,是有其原因的。
一旦這麼做了,他們的行動不再保密,整棟樓內暗藏的危險會被全部激活。
如果說,之前他們只需要應對一間屋子的N,那麼,在拿到鑰匙之後,他們就將要面臨一整棟的瘋狂反撲。
「如果真的這麼做了,我們就幾乎不可能順著原路返回了,」衛城凝重地說道,「……就算可以,恐怕也會付出很大的代價。」
經過了剛剛的潛行,本就已是強弩之末的溫簡言似乎已經耗盡了氣力。
他倚在牆上,喘了口氣,然後緩緩抬起雙眼,輕聲道:
「誰說不可能呢?」
*
走廊之中一片黑暗,唯有三兩道鮮紅的燈光從辦公室深處透出,落在地上。
整棟行政樓沉浸在死一樣的寂靜之中。
直到——
「叮叮叮叮叮!!!」刺耳的金屬鈴響突兀地響起,徹底打破了死寂,那聲音單調刺耳,一遍遍地在黑暗之中迴蕩,幾乎令人感到膽戰心驚。
「吱呀。」
門軸轉動的聲音響起。
一扇、兩扇、三扇……
原本緊閉著的辦公室門被從內部打開。
一個個面容蒼白陰冷的學生從辦公室中走了出來,燈光落在它們的身上,照亮了它們手臂上象徵著學生會的紅色袖章。
它們僵硬地調轉頭顱,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然後,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它們邁開步伐,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追去。
遠處,一樓和二樓交界之處。
「嗚呼!」
橘子糖雙手捧著仍在鈴聲大作的破舊門鈴,在看到緊追而來的一道道身影之後,雙眼猛地一亮。
「追來了追來了!」
先前因為沒辦法參與行動而產生的懨懨不樂已經一掃而空,橘子糖興奮地一躍而起:「快走快走!」
一行人順著原路奔向一樓,而在他們的身後,一張張蒼白陰冷的面孔在空中浮動著,像是嗅到血腥味的水蛭一樣對他們窮追不捨。
無形的恐怖在蔓延。
黑暗之中,靈異與人類的交鋒無聲無息地開始。
隨著「叮叮叮」聲音的遠離,二樓的走廊逐漸重新變得安靜下來。
黑暗的辦公室內,每個人都屏著呼吸,緊緊地注視著門縫外的動向,一動不動,提心弔膽地等待著。
為了防止不必要的交鋒,在進入辦公室之後,他們立刻激活了能夠維持他們在短時間內安全的道具。
雨果將手掌抵在門板上,輕輕地將門打開,在確認外面沒有危險之後,他才扭頭看向身後的眾人:「出來吧。」
他們快速離開了藏身之所。
雖然現在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但即便如此,回憶起溫簡言的計劃,他們仍舊感到心驚膽戰。
——這計劃實在大膽過頭了。
按照原定的計劃,橘子糖會隨時支援他們,並且在他們得到鑰匙之後,和他們一起進入三樓取得道具。
但現在,作為誘餌,橘子糖他們要做的變成了,在被盯上之後立刻遠離二樓。從現在開始,他們將會被徹底分成兩支小隊。
接下來,只有他們四人會取得鑰匙,順利進入到三樓,而橘子糖他們則是儘可能長地在行政樓內停留,為他們製造自由行動的時間差。
很難說他們兩邊究竟哪一邊更危險。
橘子糖他們需要應對整棟行政樓內的威脅,並且需要竭盡所能拖延時間。
而溫簡言雨果他們,則需要在沒有任何支援的情況下,獨自進入到可能是最危險、最恐怖的一層樓,完成剩下的任務。
但是,他們也不得不承認……
又想要順利取得鑰匙,又想要從行政樓內全身而退,除了溫簡言給出的解決方法內,恐怕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了。
「走,」雨果已經動了起來,「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在這個計劃里,時間是最為關鍵的因素。
稍一出錯,就可能招致無法承受的恐怖後果。
一行人一路小跑,向著蘇成預言之中的辦公室衝去。
辦公室的門大敞著,裡面的燈光一片鮮紅。
半透明的玻璃分開了一個個小隔間,每個隔間內都放著一張桌子和椅子,看著和普通的辦公室區別不大。
放眼望去,辦公室里空空如也。
蘇成的視線搜尋一圈,落在了距離門口最遠的一張桌子上,用肯定的語氣說道:
「鑰匙在那裡。」
聞言,所有人都不由得心口一跳,那一刻,他們的心情很難說是後怕還是慶幸。
鑰匙所在的那張桌子距離大門太遠了,而辦公室內的空間過道又太少,太狹窄。
更令人不安的是,而在他們進入大門、開始實行計劃之前,這一信息他們是絕不可能得到的。
也就是說,倘若他們按照一開始的想法,利用道具進入這裡,那麼,縱使辦公室內的N會陷入短時間的遲滯,想要在偷到鑰匙的前提下順利逃出來,也依舊是不可能的。
——如果他們沒有聽從溫簡言的危險想法,那麼,等待著他們的,將會是一場沒有退路的瓮中捉鱉。
雨果:「好。」
他的聲音打斷了眾人的思緒。
按照一開始的計劃,眾人立刻行動了起來。
一人留在門口觀察外部動向,而其他三人則深入辦公室內,尋找那把能打開三樓和二樓間鐵門的鑰匙。
他們配合默契,行動迅速。
很快,空蕩蕩的辦公室內就響起了翻找東西的聲音。
*
一樓。
沒有燈光。
每一間辦公室的門都緊緊關閉,四下里一片漆黑,放眼望去,只能看到遠處暗影重重,橘子糖一行人的蹤跡無處可尋,唯有刺耳的「叮叮」聲仍在大樓內部迴蕩著。
這是一場十分危險的捉迷藏。
他們必須要在這棟恐怖的行政樓內活的更久一點,儘可能讓那些學生會的成員長時間地遠離二樓和三樓。
在一樓與二樓的交界處,地面上滿是散亂的灰白色煙塵。
那是在進入二樓之前,雨果在地面上撒下的灰燼。
不過,現在這些灰燼已經被這場追逐戰破壞殆盡了,先前連成一條的條帶狀區域已經消失,到處都是凌亂的腳印和奔跑的痕跡。
這片區域空無一人。
但是,忽然,毫無預兆地,地面上突兀地出現了一個灰白色的、還沾著灰燼的腳印。
明明看不到任何人影,但是,那道腳印卻持續出現。
一下,一下,一下。
腳印向著樓梯間的方向接近。
並且隨著每一步的落下,灰燼都跟著變得更少,更淺,直至最後完全消失。
它像是走上了二樓。
*
與此同時,二樓辦公室內。
雨果彎下腰,將一個又一個的抽屜扯出,在裡面飛快翻找,終於,在拉出最後一格抽屜的時候,一個生鏽的鐵質鑰匙被甩了出來,撞到了抽屜的擋板,發出了沉重的「當」的一聲。
找到了。
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但是,正在雨果捉到鐵鑰匙的瞬間,門外卻忽然傳來了一道腳步聲。
霎時間,所有人的呼吸都繃緊了。
有人!
但是……怎麼會這樣?
橘子糖他們製造的噪聲不該將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嗎?為什麼還會有沒有被引走的漏網之魚?
「咔噠、咔噠、咔噠。」
單調的腳步聲迴蕩著,那聲音逐漸放大,似乎正在一步步向著這個方向走來。
【誠信至上】直播間:
「啊啊啊啊,我要呼吸不過來了!」
「我算是知道這個區域為啥沒人解鎖了,他奶奶的,就算是解鎖了也沒人能活著出來啊!」
「啊?只有我覺得沒什麼大事嗎?你們仔細聽聽,只有一道腳步聲而已,以主播現在的隊伍配置,正面剛一個的難度不是很大吧!」
「前面的是不是沒有腦子?你沒注意到腳步聲有什麼奇怪的嗎?」
「啊?哪裡?」
「第一,它是從主播來時的反方向過來的,第二,這個腳步聲……你聽像不像高跟鞋?」
「等等,你的意思是……」
直播間以外,主播們對視一眼,看到了彼此眼底的驚異和凝重。
不過短短數秒,他們就已經通過腳步聲傳來的方向,以及它和地板接觸時發出的清脆聲音確定——
來者恐怕不是任何一名學生會的成員。
而是老師。
在【育英綜合大學】這個副本里,每一個身份都代表著無法逾越的階級鴻溝,倘若是學生會的一員,他們或許還有反殺的機會,但老師……
一下子,難度立刻提升到了他們無法應對的程度。
「咔噠。」
高跟鞋聲在遠處停了一瞬,似乎在檢查其中一間空下來的辦公室。
按照聲音判斷,應該再走兩間辦公室,就要來到他們這裡了。
「快,都來這邊。」
雨果當機立斷。
他的嗓音沉沉,神色是罕見的凝重。
所有人都開始飛快後撤,和雨果站在了一起。
「嚓。」
細微的金屬絞帶聲響起,一簇火苗竄起,點燃了雨果唇邊的香菸。
下一秒,灰白色的煙霧騰起,像是有生命一樣肆意擴張,將周圍每個人籠罩在其中,瞬間就隔絕了一切。
視覺,氣息,存在感。
這絕不是什麼道具能做到的程度。
溫簡言扭過頭,視線從雨果的身上掠過。
高大的男人周身都被灰白色的煙霧籠罩,唯有叼在唇上的香菸明明滅滅,閃爍著一點紅亮的火光。
再聯繫上他之前灑在地面上的灰白色灰燼,以及雨果時不時總是把玩香菸的舉動……
溫簡言很快做出了判斷。
這二者恐怕都是他天賦的產物,就像是【花】和【果】都是他自己天賦的產物一樣。
不過,雨果的天賦究竟是什麼,並不是他們現在關注的重點。
重點是,剛剛停下的腳步聲再次響了起來,並且沒有絲毫停頓的向著這個方向接近。
距離在縮短。
高跟鞋敲擊地面發出的聲音在空蕩蕩的二樓迴蕩,每一下都像是狠狠地砸在他們的心口上,氣氛沉得令人無法呼吸。
更近了。
「咔噠、咔噠。」
這一次,那聲音和他們之間沒有了牆壁的阻隔。
高跟鞋聲停下了。
所有人的心臟都高高提起,緊張得血液都像是開始倒流。
他們在心中暗暗祈禱。
希望那道腳步聲可以再次響起,像之前幾次一樣,不停留地繼續向前。
但是——
「別藏了。」
一道陰冷的女聲響起,很細,沒有起伏,但卻莫名有種令人渾身血冷的能力。
「出來吧。」
眾人瞳孔一縮。
就連雨果都神情一滯。
「不可能。」他擰著眉頭,用正常的聲音說道。
顯然,他十分清楚,自己所製造的煙霧足以屏蔽自己發出的一切聲音,只要在這個範圍內,即使是用正常音量對話也不會有關係。
「你確定?」衛城的臉色不知不覺已經白了,他看向雨果,「對面好像確實知道我們在這裡。」
「咔噠、咔噠。」
高跟鞋聲再次響起,但這一次,那聲音並沒有遠離,恰恰相反,它走進了辦公室,正在向著他們所在的方向逼近。
「來到這裡,說明你違背了至少三條校規,」女聲毫無起伏,不緊不慢,「不要逼我親手把你揪出來。」
「否則的話,等待你的就不僅僅只有退學了。」
高跟鞋敲擊著地板,向著他們的方向步步緊逼。
「……」雨果咬緊牙齒,香菸的濾嘴都跟著折斷。
雖然他仍舊不認為自己的天賦不起作用,但是,現在的狀況已經由不得他信或者不信了。
無論原因是什麼,他們的存在恐怕已經被暴露了。
高高的眉骨下,雨果的雙眼閃動著鋒利的冷光,他緊緊地注視著煙霧以外,低聲道,「做好準備。」
既然藏不起來,那就只能戰了。
「鑰匙給我。」溫簡言忽然出聲。
「?」
雨果一愣,似乎沒有反應過來,「什麼?」
「我說,」
溫簡言盯著雨果,重複了一遍:
「鑰匙給我。」
青年的嗓音很輕,帶著氣血不足的虛弱,但卻咬字清晰,擲地有聲。
雨果頓了一下,但還是將手中生鏽的鐵鑰匙遞給了溫簡言。
溫簡言一把捉過。
遠處,高跟鞋敲擊地面的響聲近在咫尺。
只要再跨過幾個隔間,就要來到他們的面前了。
緊接著,溫簡言做出了沒人能想到的舉動。
他毫不猶豫地向前幾個跨步,離開了雨果煙霧籠罩的範圍。
雨果:「等……」
但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溫簡言就已經義無反顧地走了出去,眨眼間就消失在了煙霧之中。
「咔噠。」
高跟鞋的聲音停止了。
頭頂,「滋滋」閃爍的燈光投下了血紅色的燈光,照亮了辦公室內對峙著的兩道身影。
溫簡言。
以及距離他只有數步之遙的一位「老師」。
紅色的燈光落在女人蒼白如面具般的臉孔之上,照亮了她那血紅色的嘴唇,指甲,以及身上同色的長裙和高跟鞋。
溫簡言站在她的面前,後背浸濕,指尖因為過度緊張而微微顫抖。
——雨果的天賦不可能失效。
道具可能會因副本等級變化而導致效果的變化,但天賦不同,天賦的力量來自於主播的靈魂,就算夢魘信號中斷,天賦的效果也不會受到影響。
更何況還是一位天賦被徹底強化過的前十主播。
只有和巫燭正面對抗,數次跳脫出夢魘格局外的溫簡言,才能得出這樣的結論。
除他之外,無人能這樣斷定:
天賦不可能失效。
那麼,問題出在哪裡呢?
剛剛被煙霧籠罩的過程中,溫簡言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就在剛剛,他注意到了兩點。
第一:腳步聲是在鑰匙被找到的瞬間出現的。
第二:從始至終,老師的用詞都是「你」,而不是「你們」。
手指顫抖著縮緊,鐵鑰匙的邊緣深深嵌入掌心,帶來尖銳的痛感。
也就是說,雨果的天賦生效,和老師知道確實有人在這裡並不矛盾,他的天賦成功地讓在場的四個人無法被探知,但是,同樣的,由於鑰匙被找到,所以老師清楚,這個房間並非空無一人。
女人面無表情地注視著溫簡言,一雙漆黑空洞的眼睛,猶如通向深淵的一道深不見底的縫隙。
溫簡言感到冷,生理性的、強烈的冷。
自從san值通過道具回復到10以上之後,他就再也沒有感受到過這種程度的恐懼和寒冷了。
汗毛聳立,陰冷的風像是從骨頭縫裡滲進去一樣,令他的血液都跟著凍結。
「老師好。」
青年緩緩開口。
在紅色的燈光下,他的臉色像是死人一樣蒼白,過低的san值令他幾乎喪失了活人的氣息,甚至顯得十分陰冷。
在他的右臂上,紅色的學生會袖章如同鮮血般明亮。
「我是被留下負責看守鑰匙的學生會成員,請問您有什麼需要我做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