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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30 00:30:13 作者: 若星若辰
  謝無熾身姿籠罩在陰影中,沒聽清似的:「你說哪個上面?」

  時書:「床上。」

  謝無熾轉頭看別處:「我不明白。」

  時書:「………………」

  好,對這些問題閉口不答。明明以前不是很會說騷話?在潛安府的那個深夜的密林中,是誰脫了衣服把自己的手抓上去,一寸一寸摸著脖頸和胸口,笑著說想讓他多摸摸。

  是誰天天抱著他親。

  是誰……

  時書:你還不明白了?

  時書想說什麼,把嘴合上。謝無熾在他的身旁躺下,行,時書只好自己開始思考未來的事。畢竟以前被謝無熾摟摟抱抱的回憶還歷歷在目。

  到時候,謝無熾是不是得先脫他衣服,再啃脖子啃身上,然後往下打開他的雙腿。時書想著想著頭皮發麻,但當時在森州的風雪夜,他和謝無熾其實差不多多少了。

  謝無熾大不大?

  「………………」

  時書剛一想就忍不住撐額頭,決定想一些更溫和的。謝無熾的身上很燙,抱著他坐在膝蓋上,一邊捧著臉一邊舔吻他。經過和杜子涵正常朋友這一年多,時書覺得那時像個荒誕不經的迷夢,不過,現在,這個夢裡的人又出現在眼前了。

  時書躺在枕頭裡一直在想男人和男人的姿勢,覺得很奇怪,但忍不住又胡思亂想,直想到不知道何時睡著,夢裡還有隱隱約約的輪廓。

  大清早,時書卻沒能醒得過來,這幾天在野外的生活太過疲憊。時書在這睡覺的時候,謝無熾早起床外出進行了晨練,巡查軍營的操練,回來謄寫書信,接待了幾位匯報軍情的將軍,等他回到營帳時時書還睡著。

  「大人,飯菜都涼了。」侍官幽聲。

  謝無熾走到床榻旁:「時書。」

  時書半醒不醒:「怎麼了?」

  謝無熾:「底下的將軍昨日獵得一隻山裡的珍味,送到這兒來,剛烤好了等著吃,睡飽了嗎?」

  時書對謝無熾的聲音沒什麼反應,換成子涵和宋思南他翻身就起了,但謝無熾喊就差點意思。時書翻了個身,抱了一隻枕頭。但那隻枕頭恰好是謝無熾的,時書揣在懷裡,謝無熾視線往下傾了一傾,手垂了下來。

  「時書……」

  門外,響起護衛的稟報:「大人,從垂陀府歸順而來的遺民軍將領已在軍帳外,是否要接見。」

  ——聲音鏗鏘有力,抑揚頓挫,時書反倒被這個聲音嚇了一跳,猛地直起腰來,一雙惺忪的桃花眼看向屏風外,留意到了謝無熾:「幾點了?」

  謝無熾:「十一點。」

  時書揉著額頭:「居然這麼晚了!」

  謝無熾的日常起居在一個帳篷,議論軍務又在另一個。不過偶爾為了方便,他會在起居的營帳內接見。不過自從時書回來了之後,便都是去專用的中軍帳議事,以免吵到他。

  時書飛快將柔順的頭髮紮起,洗了把臉走到營帳門口

  ,門口站著好幾個人,其中一位少年將軍是宋思南,另有一位中年將領滿臉風霜,見到謝無熾納頭便拜。

  時書跟謝無熾走著還犯困,一看到宋思南,大步跑了過去:「怎麼了?」


  時書:「厲害啊,在敵區能自己組建軍隊!」

  北旻和大景邊境幾個城市的百姓成分非常複雜,被占區除了南逃的遺民,也有被北旻招撫的遺民軍隊,更有自立山頭抗旻的遺民軍隊。北旻一般都用招撫的軍隊去打擊抗旻的軍隊,所謂「以夷制夷」或者「以漢制漢」,而這些有骨氣堅定不屈的百姓們,聽聞了謝無熾善待遺民的義舉,竟不遠千里紛紛前來歸順,這是好事一件。

  且在敵軍的剿滅中,努力自立,是一件多不容易的事情。

  時書和宋思南會意地對上目光,謝無熾看在眼裡,到這位將領面前扶起:「徐將軍,快快請起。」

  徐打鐵就是個鐵匠,一介民夫,但不滿北旻對他們的壓迫,便招攬了數百人占山為王,現在這支軍隊已經有數千人,靠人引見來投奔。

  謝無熾道:「一路上各位將士們都辛苦了,今日宰牛殺羊,為你們接風洗塵。來人,快帶徐將軍去休息。」

  立刻有下屬官僚領著他,安排住處等事宜。

  時書回頭看謝無熾,心裡輕輕地嘖了一聲。這一年多不見,謝無熾身上並無多大變化,威權早已在他身上融匯貫通,舉手投足都是上位者的姿態。

  如今他一身華服,一隻手放在這位義軍將領的肩頭,無比禮賢下士,這樣的姿態方便傳播開名聲,更壯大他的行伍。

  也許人和人交朋友需要平等相處,但「御下」卻需要恩威並施,保持高高在上的姿態,讓對方不得不臣服,甚至受寵若驚,這是謝無熾隨手散發著的淡漠疏離氣質。

  林鹽在旁問:「大人,徐打鐵的義軍要如何處置?」

  謝無熾道:「烹羊宰牛,犒賞義軍。都是難逃的軍隊,便交由仇軍營來置辦,今晚設宴款待。」

  宋思南露出笑容,他雖不是仇軍領袖,但因為兄長的緣故,在仇軍中地位殊然,連忙拉起時書的手腕:「走了!殺牛殺羊去了!」

  時書「哎!」了聲被他拽著就跑,仔細思考被他拉手妥否,其實沒什麼不妥的,但被謝無熾看見就不妥。時書跑了沒兩步回頭看他,謝無熾果然看著宋思南拽他的手腕,神色不知道在想什麼。

  被時書目光所及,留意到了以後,便轉開了視線。

  ……吃醋了。

  時書心裡輕輕嘖了聲,從小到大還沒遇到過男的為他這麼爭風吃醋,這感覺真奇怪。反正以前班上那對男同,偶爾吵個架鬧彆扭,主要是在班上很不避人,每次時書看見了都撓頭。

  被人吃醋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時書想著時,也把手抽了出來:「別碰我啊,我不喜歡跟人拉拉扯扯。」

  「這就拉拉扯扯了?那你成親了怎麼得了。」

  時書:「我和我哥都是僧人出身,不成親,懂不懂?」

  「哼,」宋思南擺了擺手,「你以後指不定有了心上人,就對人家又摟又抱又親了。」

  時書瞬間破防:「哈哈?我怎麼可能有心上人!我連心都沒有。」

  宋思南:「…………」

  兩人說話時走了幾里到仇軍營,有謝無熾的指令後,後勤頓時歡天喜地殺豬殺羊,把小肥羊們從圈裡放出來,拉到一個開闊的場地集中屠宰,同時升起了好幾十口大鍋,後廚門開始瘋狂洗肉洗蘑菇洗木耳洗乾貨,到時候混著牛羊肉一起燉。


  時書也很高興,他端了一隻小板凳,坐在一隻大木盆面前,盆里放了好多他不認識的蔬菜,以一種根莖十分圓潤龐大,據說是當地特產的植物,長得很像蘿蔔,碩大果肉飽滿,適合醃鹹菜或者燉湯,據說味道非常鮮美。

  時書喜歡在軍營里的生活,每天都和很多人一起幹活,能夠找到自己的方向,雖然掙不上幾個錢,但和人群呆在一起很有意思。

  時書知道,自己絕非謝無熾那樣,翻雲覆雨、背負數十萬人命也毫無心理負擔的命格,但時書也不是個逃避的懶人,有一份力發一份光,他很願意去做一些事情。

  至少就穿越來說,如果不用卑劣的手段,他的功勳值永遠不會超過謝無熾,但時書這個人,喜歡腳踏實地的生活。

  時書低頭洗蘿蔔,然後被一旁的大嬸笑眯眯推開了:「玩兒去吧,那邊燒火,這菜你半天洗不乾淨。」

  時書抬頭,覺得她說話很像媽媽。站起身,到一旁的大鍋旁去燒火。

  杜子涵蹲在他身邊,正拿著炭筆在一張紙上寫寫畫畫,時書:「你在寫什麼?」

  「我在記錄萊布尼茲公式、曲率公式、拉格朗日中值定理公式。」

  「……你的學生已經學到這個程度了嗎?」

  杜子涵:「也不是,我怕我忘了。」

  時書:「服了。」

  一整個下午,仇軍營都在為迎接這支遠道而來的遺民義軍接風洗塵而忙碌,終於到了下午開飯的時候,軍營中的生活苦寒,今天顯然要加餐了,氛圍十分高漲。

  時書坐在營寨下的空地上,今天每人一隻碗,碗裡除了米飯還有燉牛肉燉羊肉,雞腿,但後廚還專門設置了酒席,是給將領們食用的,要比給普通士兵食用的更加繁多。

  菜餚都是一整份一整份,烤牛羊肉,煙燻的牛羊肉切成冷盤。時書剛想試試士兵們吃的飯,被宋思南拽了回來,到將領們用酒席的地方。

  時書手指間的筷子「嘎嘎」動了兩聲:「幹什麼啊,餓了。」

  「等你兄長。」

  重要將領都落了座,等了片刻謝無熾的身影來出現。穿一身朱紫官服,身影頎長,讓護衛簇擁著落了座。這是他的特權,只有他有權力最後一個到,得讓所有人都等著。

  時書坐在下首,舌尖抿

  了下唇。等他落座說話之後,這群人才開始用餐。一時間觥籌交錯歡聲笑語,十分熱鬧。

  時書吃了後,他們也沒資格第一個離席,必須謝無熾先離席,這群將領才能走。這是官場宴飲的規矩。

  謝無熾喝了幾杯酒,吃了幾筷子肉,便說不勝酒力先去城寨中小憩,請大家自便。等他走了以後,其他幾位重要將領也離席,整個席間終於徹底熱鬧了起來,粗豪的說話和吆喝聲不絕於耳,還有喝酒砸杯子摔碗的,一派其樂融融的面貌。

  時書笑嘻嘻混在人群中,片刻,宋思南叫他:「出來,外面生著火堆,要唱歌跳舞了。」

  時書站起身:「怎麼了?」

  「你別看大家都是遺民,其實啊,北旻和大景的關係實在難以說清楚,尤其是這邊境地區,許多遺民其實是旻人,但他們不認北旻,只認大景。北旻可是非常能歌善舞的,快來!」

  時書跟在他背後,跑出了營帳。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傍晚,火光彤彤,月色如霜。時書少年俊淨的眉眼折射著淡泊的光澤,鼻樑和唇色染的明亮,望著眼前在夜色中舞動的人群。

  影子搖曳,舞姿鏗鏘。

  時書瞳孔微微散大,似乎沉浸在這份難得的旋律中,抬頭一看,恰好是漫天繁星和月光。

  「軍中本來宵禁,但謝大人今日特意下令,讓大家載歌載舞休整一晚。」

  「謝大人……」時書問,「我哥回去了嗎?」

  「沒有,謝大人正在城寨中休息,也許是喝醉了。」宋思南使了個眼色,指著時書背後的那棟木樓。

  時書看他那表情:「你很怕我哥嗎?」

  宋思南:「不能說怕,只能說崇拜。試問整個軍中,有誰不服他?」

  時書想起了宋思南的哥哥,笑了笑:「哎,這人吶——」想感慨什麼,發現肚子裡沒墨水。

  人群圍著火堆正在載歌載舞之中,有時候跳一些詭異恐怖的舞蹈、有時候是磅礴大氣的狩獵舞、有時候還是追逐情人的纏綿舞姿,甚至還有人在唱歌,嗓音十分清純質樸。

  時書和一群人坐在獵獵燃燒的火堆旁,來自五湖四海的士兵們正在訴說家裡的事,自己是哪個縣鄉村落的人士,又認識誰誰誰,一路上如何勇猛地和北旻軍戰鬥、驚險刺激地渡過界河、再餐風宿露逃到謝無熾的麾下來,又被誤認為是細作進行了如何的盤問,一個個說得滿臉通紅,繪聲繪色,笑聲不斷。

   時書聽得哈哈大笑,杜子涵也畏畏縮縮湊入人群中,嘿嘿嘿地笑。

  火光搖動,熱意散開。

  月光照在整片營寨中。

  木樓的窗口框架處處,謝無熾一隻手放在木欄杆上,垂眼,恰好能看見樓下篝火堆圍繞的人群里,少年正在大笑,被人問起籍貫家鄉,又支支吾吾說不出來,眼睛笑的彎彎的。

  辛濱立在門外,道:「大人,是否要啟程回中軍營了?」

  謝無熾:「你出去。」

  辛濱偷偷看他的臉色,後退

  ,將門也拉上。辛濱內心一向很敬畏這位主人,大概是一年前,他作為部隊中的軍官,因惹了禍事恰好遇到謝無熾新上任,那時只聽說他是新帝重用的新貴,便病急亂投醫來求他救命,在門外跪了幾天,還說起自己有爹娘和妻兒,謝無熾幫他免於一死,從此以後便死心塌地跟著他。

  不過,這位大人的心性,誰也捉摸不透。只是作為近身護衛,他比普通人多了解他一丁點,就是都統制大人似乎總把自己關起來,據說是「靜坐」「清修」,只是每次再出門來神色便很陰鬱。

  辛濱站在底下樓梯處把守。

  謝無熾沿著牆壁緩緩坐了下來,手腕上的白紗被解開後,除了繩具在上勒出的黑色沉疤,更多的是一條一條細碎的刻痕,見不得人、醜陋至極。

  將整隻手腕染的千瘡百孔,其中不少傷痕還很新,患處鮮紅,白紗上沾染著點點血跡。

  疼痛會塑造一個人。並不是疼痛讓你成長,而是疼痛能將人扭曲。人為了逃避疼痛,會無意識朝著另一個方向改變,變得恐懼,膽小,怯懦。通過疼痛便可以控制他人。

  有的人通過對自己施加鞭刑、苦行,在痛苦中感知信仰。還有的人為了逃避一種疼痛,就製造另一種痛苦。


  謝無熾閉著眼,他的眉眼和輪廓俊朗,側臉利落分明,幾乎沒有任何疵瑕。慢慢地,謝無熾仰起脖頸,輕輕地喘了一聲氣。

  性癮,被性.欲占據大腦,達到痴迷的程度。起初,謝無熾在用這種方式轉移痛苦,但事情發展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被家人安裝的監控發現後,只好通過傷害自己的方式終止。

  腿根的刺青是銜尾蛇,意味著自我毀滅和重生,再後來發現不自.慰就會焦慮,謝無熾每次不受控制地產生慾念,便用刺針在腿根進行纂刻,用痛苦懲罰和警告自己。

  銜尾蛇在針下變成明晰的圖案,謝無熾重新控制住了自己,和刺青的寓意一樣,提醒他擺脫了那個家庭的控制,重新成為了他。

  不過謝無熾在對愛的把控上是個慳吝人,如果沒有遇到時書,也許他會永遠審視別人對自己的好中是否帶有目的和圖謀不軌。但時書走了以後,他的焦慮症重新發作了。

  鮮紅的血液重新從手腕溢出,謝無熾思緒有些麻木,眸子裡視線渙散,極端的疼痛和極端的性體驗有什麼區別。唯一的不同是,疼痛是被允許的,但性不被允許。

  因為時書說過,不喜歡。

  不喜歡……他不喜歡。

  詛咒……魔念,分開的時間裡謝無熾每天都在回憶從周家莊直到大盛府的風雪夜,他們的每個場景每一句話,直到得出結論:他不喜歡。接著便像刺入身體的烙印,詛咒自己,永遠修正,永不遺忘。

  但是謝無熾的身體,總是想到曾經和他的肌膚相親便會起生理反應,他重新加深了刺青的紋路,在疼痛中發現可以暫時遺忘他,或者說短暫地清醒一陣子。

  這個行為便不受控制地開始了。

  起初是為了讓自己保持清醒,後來卻開始

  上癮。

  他總是對亂七八糟的東西上癮,畢竟是一個扭曲的人格,如果不扭曲,時書怎麼會不愛他。

  我不好……疼痛慢慢成了懲罰。

  要改……

  門外篝火下的唱歌跳舞在耳朵里很渺遠,謝無熾閉著眼,眼睫下染著褪盡的紺青色,像蒙了一層釉,他想讓自己回過神來,但刺痛在手腕間,渾身的骨骼和肢體都僵硬了,脊背非常冰冷。

  也許受到世界的攻擊有外放的發泄方式,比如成為暴君,在精神力上壓制別人。但對於和時書的感情,謝無熾只有極端的內耗,在反省和後悔替代時書懲罰自己。

  謝無熾的意識慢慢有些模糊了,體溫也在流失,血液一滴一滴往下流,溫熱變成了冰涼,這時候基本要緩過一陣子才能清醒,不過就在這時,樓梯口響起了「咚咚

  辛濱:「在樓上。」

  「謝了啊。」時書往上跑,樓底下仍在載歌載舞,只是他忽然想起了謝無熾,想著上來看看。

  「哎,二公子——」辛濱想說什麼,沒制止住。

  時書揉著額頭推開門,是一間規格整齊的木屋,放置著床鋪木櫃和屏風,平日用來接待臨時的將領,而這間屋子裡的陳設十分昂貴,顯然是接待重要將領之用。

  時書進門時,謝無熾靠在窗口邊的牆上,正在纏手腕的白紗,臉色在昏暗中看不太分明,半側過身道:「怎麼了?」

  他的嗓音很輕,嘶啞。


  「沒事兒,樓底下挺熱鬧的,他們總問我是誰,我也不好說是你弟弟。我們什麼時候回去——」時書說話,眼睛看到了地上一把細小的刀子,像是林養春治理疫氣時給人放血的工具。

  時書走近,聞到了空氣中的氣味,瞳孔縮緊:「怎麼回事?怎麼有血的味道?」

  謝無熾安靜下來,時書往前走,猛地拉起他的手腕,血液正從紗布底下滲透出來,迅速染紅了眼前。

  時書倏地抬起頭,謝無熾重新滑坐下去,唇色發白。時書渾身的血液和熱氣仿佛被瞬間抽乾,盯著他斑斑的手腕:「謝無熾,你在幹什麼?你是不是瘋了?!?」

  謝無熾閉著眼:「四百五十六天。」

  時書:「什麼四百五十六天?」

  「你離開的時間。」

  時書跪在他面前,正在撕扯自己的袖子,撕出一截來綁住他的手腕,聽到這句話手停了一下。

  「謝無熾……」

  時書喘著氣,和他的臉湊近在咫尺之間,睫毛幾乎擦過睫毛,氣息落在臉上。眼前的謝無熾,渾濁冰冷的眼珠看著他,挺直的鼻樑拓著灰影,正在緩慢地吸氣。

  「我每天都在想你。」

  時書閉了下眼,抓住他的手腕纏繞紗布。

  「你走了以後我就睡不著覺,每天每夜都睡不著。流放那條路上,有人朝我扔石頭你替我擋著……還把你砸傷了。每天給我擦身上的汗,傷口上藥,想吃魚,魚刺都是你一根一根拔的……」

  「你抱著我,過了那個冬天。我不喜歡生病,自尊心也很高,我以為被人看見醜態會很失控,但你不這樣,時書……」

  時書牙關緊閉,胸口起伏呼吸著,抓住他的手。

  「我愛你。」

  時書:「你……割這麼重,你不怕死嗎?」

  謝無熾:「死了算了。」

  時書咬牙:「沒出息!」

  時書湧出一股怒氣,用力攥住他的手:「你真沒出息,謝無熾!你怎麼是這樣的人?你真是扭曲,可怕,一點都不正常……因為別人不愛你,你也不愛你自己。你能不能好好地愛你自己。」

  謝無熾臉色發白,唇中溢出微弱的涼氣,他和時書靠的很近,湊近了,就能看見這張有迷惑性的臉,英俊,體面,矜貴,冰冷。

  這張臉,在相南寺是迷惑人心的妖僧,在舒康府是救贖百姓的善人,在王府是直言進諫的白衣,在御史台是賭命的狂徒,在潛安府為百姓爭利、與地主鬥毆,流放三千里,再到煽動戰爭陷入亂世孽火永無寧日,一步登天掌管數州軍權生殺予奪……在眼前,只是一個溫度盡失的求愛者。

  時書和他氣息糾纏,腦中的憤怒在積蓄,往前了一步:「你不就是想讓我愛你嗎?」

  時書湊近他的臉,一字一頓:「謝無熾,你怎麼是這種人,你愛我,但我不知道原因,我對你的好有那麼特別嗎?你好像從來沒有被愛過。」

  「沒出息,你能不能像個人樣,別人不愛你,你就沒有自己的人格嗎?你為什麼不能愛自己!」

  「……不就是想要我愛你。」

  謝無熾毫無氣息地呼吸著,整個人像在冰冷的湖水中浸泡許久。時書覺得自己真奇怪,看到這樣的人,就情不自禁想溫暖他。


  但也憎恨他,不理解,但想復仇。

  「這樣你滿意了嗎?」

  等時書意識到的時候,他親到謝無熾的唇上了,男人真是應激性的動物。時書腦海中理智不曾疏散,瞳孔散大,腦子裡滿是喝了酒之後的衝動感。

  他親謝無熾的唇,等謝無熾意識到時情況似乎開始逆轉。掌心裡的溫度冰冷,窗外的熱鬧歡呼聲還在繼續,似乎有人敲起鑼來,一行人歡呼著整齊劃一的號子。

  時書咬了口他冰冷的唇,唇瓣澀口,等舌尖鑽進去時覺得,太冰冷了,齒關堅硬,吻人的感覺也並不好,為什麼謝無熾以前總是親他。

  時書想不明白,他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中,燒去了他全部的理智。漸漸的,口中似乎變得溫暖些了,他舔謝無熾的舌尖,直到澀然變成溫暖的濡濕,再變得有點滑膩膩的。

  時書忘了自己在想什麼,他死死攥住謝無熾的衣領,另一隻手捧著他的臉,兩個人好像在進行某種體溫傳遞或者搏鬥,把自己的靈魂和溫暖分給他一樣。

  謝無熾睜開眼,他和時書早就嫻熟於此道,舔吮著舌尖後,再變換方位,時書膝蓋磕在他腿間的榻上,身量恰好與謝無熾等同

  ,兩個人的喉結都在滑動。

  時書第一次主動親人,親得牙關發酸,他輕輕舔著謝無熾的口中時,自己卻被他的舌肉滑膩地磨蹭著,難分難捨焦灼地粘結在一起。

  口中發出「咕……啾……」的濕黏的動靜,時書喘著氣,屈膝慢慢往下坐,兩個人幾乎沒有任何動作,只有雙唇貼在一起,口中濕熱地舔著。

  時書舔謝無熾,謝無熾也在舔他,木樓里燈火稍顯昏暗,正好擋住了兩個人的表情和視野,看不到臉,接吻時的感官在無限放大。

  時書不太會接吻,慢慢被謝無熾占了上風,但謝無熾並未顯示出很強的攻擊性,這個吻十分纏綿,舌尖偎在一起,舔著對方舌尖的糖,但這個吻也遍布著誘惑和迷亂,刺激著情|欲,兩個人脖子上都起了青筋。

  時書剛從謝無熾傷害自己的震動中回過神,又陷入了親吻時的混亂中,他和謝無熾幾乎沒有分開過,每分開一秒鐘便重新舔了上來,你融入我,我融入你,享受和沉迷,在失控中互相撫慰著。

  時書指甲抓著謝無熾的肩膀,指甲深深地嵌進衣服里,留下刻痕。他被謝無熾深舔著,這種感覺讓時書很難理智下來,謝無熾本來就是最符合欲|望的化身。時書強忍著沒有出聲,謝無熾似乎不止在舔他的唇中,也在舔時書的靈魂。謝無熾低喘了一下,喑啞性感的嗓音,聽得時書後脊背像被抓緊,雙手死死地攥著一起。

  服了,謝無熾……僅僅是接吻,他都能把人吻的顫抖。時書勉強舔著他的上唇,沒想到,門口「咚!」地響起一聲腳步。

  「大人!」

  ——時書腦子裡霎時一震,仿佛被兜頭潑了盆冰水。

  一切不理智在瞬間清醒,時書離弦的箭一般嗖地竄了出去,但晚了,他和謝無熾熱吻互舔的畫面,被不止一個人給看見了。

  門口站著辛濱,宋思南,還有兩個護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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