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衣請人之時,陳韶快速將榮發商行的十人以及今年發生的六起案子被害人、被害時間都寫到一張紙上。
李天流過來後,陳韶將墨汁還未乾透的紙遞過去,「安排兩個羽林衛跟著榮發商行的田掌柜去查一查這十個人,我要知道這六起案子發生時,他們在哪裡,在做什麼,證人都有誰,每一樣都問清楚,查清楚。」
李天流將紙接過來快速掃上一遍,抬眼問道:「兇手在這些人當中?」
陳韶搖一搖頭,「兇手能殺這麼多人而不被捕,哪那麼容易就抓住?查這些,不過是一點一點甄選篩查罷了。」
李天流本想嘲諷她兩句,但看她擰在一起的雙眉和過於單薄的身姿,彆扭地改口道:「還有事嗎?」
陳韶捏一捏眉心,「暫時沒了,去吧。」
李天流看她兩眼,剛要轉身出去,傅九先一步闖了進來:「公子,趙強來了。」
「你先等一下。」陳韶叫住李天流,讓他再挑個羽林衛過來後,才跟傅九道,「讓他進來吧。」
趙強進來,陳韶擺手免了他的禮:「你先等一會兒,等羽林衛過來,你帶著他一起去查一查皮子云、刁安、高強、趙六和熊三幾個人。就查今年這六起案子發生時他們在哪裡、在做什麼、有什麼人可以做證?有交代不清楚的,就把人帶回來。」
趙強規規矩矩地應完好,陳韶才想起來問道:「會不會耽誤你?」
「不會。」趙強笑了,「我已經跟良柱叔說過了,良柱叔讓我近段時日聽候大人差遣就行。」
聽他提及趙良柱,陳韶跟著笑道:「等案子查完,我得好好見一見你這個良柱叔。」
至於見他做什麼,陳韶沒有多說。
趙強自然也沒有多問。
等羽林衛過來,陳韶把對趙強說過的話又重複一遍後,讓蟬衣拿出十兩銀子遞給他們,道:「食宿伙食費,拿著吧,慢慢查,不要著急,儘量查清楚查細緻。」
兩人走後,陳韶坐下來歇息了片刻,正要伸手去拿兩本花名冊過來,看看能不能從這些簡單的登記上看出一二線索來,蟬衣便道:「公子且歇一歇吧,已經未時末了,等會兒吃過午飯,陶明他們也該過來了。」
「未時末了?」陳韶朝外看去。
陽光已經退至院門口,顏色也從金黃變成橘色。
還真是未時末了。
起身走到門口,感受著清風徐來,陳韶感嘆時間易逝:「還沒有忙上幾件事,就這個時辰了。」
「公子忙得都沒空吃飯了,還叫沒有忙上幾件事?」蟬衣跟著出來,站到她的身側,看著與李天流躺在老黃果樹上打瞌睡的傅九,揚聲催道,「還睡著,還不趕緊下來讓廚房將飯菜送來!」
傅九睜眼看過來,看到陳韶已經忙完,趕緊翻身飛下樹,連蹦帶跳地往廚房去了。
李天流被吵醒,眯眼看著兩人,不陰不陽道:「原來陳六公子還用吃飯呀?」
陳韶沒有理他。
蟬衣卻忍不住了,「怎麼,李小將軍原來都不用吃飯了?」
李天流沒料到她會還嘴,騰地一下坐起來,挑著眉梢似笑非笑。
蟬衣雙手叉腰,挺起胸膛揚著下巴,不避不躲道:「怎麼,李小將軍還想打我不成?行呀,來呀,就讓大傢伙好好看看,李小將軍是怎麼欺負弱女子的!」
李天流瞧一眼戲謔的阿韶,哼著躺回去道:「懶得跟你計較!」
「說得我很想跟你計較一樣!」蟬衣反唇相譏道,「公子脾氣好,不跟你一般見識。我敬著你放著京城安穩日子不過,主動請纓來保護公子,來洪源郡的路上便一直忍著你,原想著你念叨個十天半月也就算了,沒承想你竟如街頭巷尾那些婦人,婆婆媽媽起來,沒完沒了!」
世人不知陳國公府有個七小姐,也不知她是女扮男裝,只當她是陳國公府小一輩僅存之人。她也知道他這樣婆婆媽媽,是不知情由,著惱陳韶不顧陳國公府的將來,不聽人勸的非要跑到離京遙遠的洪源郡,置自己於險地,但他說話實在難聽,她已經一忍再忍,實在是忍不住了。
她今天非要讓他知道,她蟬衣也有脾氣!
李天流猛然坐起來,不可思議地指著自己道:「我婆婆媽媽?」
蟬衣大聲道:「對,你就是!」
李天流看向陳韶。
陳韶看著別處,但嘴角的笑出賣了她。
李天流氣到了,從樹上跳下來,他再次指著自己道:「我婆婆媽媽?」
蟬衣揚著臉:「你再問一百遍,你也婆婆媽媽!」
李天流看兩眼陳韶,又看兩眼她,轉身走了。走出乘風院的大門,他一拳捶到旁邊半丈來充做假山的石頭上,石頭應聲而碎。撿起塊碎石,他回頭看向蟬衣。
蟬衣冷著臉提醒:「那塊石頭多少錢,李小將軍回頭記得補上。」
李天流氣笑了,將碎石扔到一邊,涼幽幽道:「我就不補,看你能奈我何!」
蟬衣快步追出去,看他已經不見了影兒,只好朝他院子門口站著的幾個羽林衛道:「趕緊叫人來把這裡收拾了,敢不收拾,我全扔你們院子去!」
幾個羽林衛笑說著『蟬衣姑娘威武』的話,老老實實過來將碎石都撿著扔到草坪去了。
*
申時剛過不到兩刻鐘,陶明他們就來了。
陳韶在二堂接見了他們。
陶明與昨日在陶家莊找他的四個同窗許顯民、孫棋、張立夫、馬永明站成一排,他們身後,各跟著五個人,這些人跟他們一樣,都是太學裡的同窗。
三十人的高矮胖瘦不同,但精神面貌出奇的一致:神色亢奮,眼神明亮,似晨時的太陽,充滿著蓬勃的朝氣。
陳韶暗自點一點頭後,在案台前坐下來,目光落到陶明幾人身上:「看來你們已經做好選擇了。」
陶明幾人止不住興奮地揖禮道:「請大人吩咐!」
其餘人也有樣學樣地揖著手,同聲道:「請大人吩咐!」
「不著急。」陳韶笑了一下,溫和地讓他們先介紹了一遍自己的名字,之後,才問跟著他們來的二十五人,「是什麼情況,陶明他們都跟你們說過了吧?」
眾人七嘴八舌地應著說過了。
「雖然說過了,我還是要重申一遍。」陳韶緩緩道,「錢、糧、馬我都會給你們準備好,但搜村、搜山的時候,無論發生什麼事,也無論你們是對是錯,都不可與百姓起爭執。實在氣不過,可在回來的時候同我說。總之,一旦與百姓起了爭執,就自己退出隊伍,不要心存僥倖。能做到就留下來,不能做到,現在就可以離開了。」
沒有人走。
只是有人問:「不管誰對誰錯,我們都可以忍。只是一樣,如果對方仗著人多要動手,我們該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