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正回答:「三年前吧,她小叔送米糧過去時,看到她吊死在了鬼屋旁邊的樹上。」
陳韶:「聽說孫婆婆去後,村里曾有人想占用她的鬼屋。」
村正點頭,「一開始是她的兩個叔子都想占來做牛棚,各自爭執不下後,她小叔就搬過去住了。結果才去住了半夜,就嚇得跑了回來,說是睡到半夜聽到孫婆婆在他床邊問他為什麼要占她的屋子。她二叔以為是她小叔嚇唬他,就也住了過去,結果也被嚇了回來。後來村裡有兩個膽大的不信邪,也去住過。同樣被嚇回來後,那裡就成了鬼屋。村里人別說去那邊了,許多要去隔壁村都寧願繞一段路,也不願意從鬼屋後邊過。」
陳韶道:「這麼說來,已經有兩三年沒有人往鬼屋去過了?」
村正訕笑道:「沒人敢去。」
陳韶:「今年村裡有人說過鬼屋有動靜之類的話嗎?」
村正想了一下後,說道:「有。三個月前,村裡的泥瓦匠熊三半夜從長寧村回來,從鬼屋那裡經過時,看到過鬼屋有亮光,還聽到有人在哭。他以為撞了鬼,嚇得跑回村後,還大病了一場。」
蟬衣問:「是和趙家村那個趙六一起幹活的熊三嗎?」
村正連連點頭,「就是他。」
陳韶問:「熊三在村里嗎?」
村正道:「在。」
一邊答著,一邊叫了扒著屋門看熱鬧的兒子去將熊三請過來。
熊三一進院子就跪下了,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沒有殺人。」
「知道你沒有殺人,起來吧。」陳韶將他叫起來後,先問了陶阿妹、李八娃等人出事時他的行蹤。
趙強早已經問過他,也查證過。熊三誤以為趙強還沒有跟她說,戰戰兢兢地一一回答後,連忙說道:「趙家村的那個趙強已經問過我了,也找人證實過,我說的都是真的,大人不信可以去問他。」
陳韶應聲好,便轉入正題:「聽說前幾個月你從鬼屋經過時,看到裡面有亮光,還有哭聲?」
熊三臉色瞬間煞白如雪。
陳韶雖然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但並不駁斥鬼神之說。看他驚恐得都打起了哆嗦,不由安撫道:「這裡這麼多人,連羽林軍都在,你怕什麼?」
熊三快速朝周圍看上幾眼,看到院子裡外都有羽林軍把守,稍稍寬心之餘,又挪站到村正身後,雙手合十,朝著鬼屋方向拜了幾拜,才開口道:「我是跟著趙六幹完活,已經半夜,就想著抄近路,然後從鬼屋後面路過時看到的。」
陳韶問:「具體是哪一日?」
熊三警惕地往村正身上靠了靠:「二月二十六。」
二月二十六,正是長河村四歲的男童高小四遇害的時間,也是今年的第二起案子。
陳韶看兩眼熊三,如果他當時不受鬼屋的傳言影響,能前去鬼屋一探究竟,也許就能救下高小四,甚至抓到兇手。兇手歸案,後面的案子就不會發生。但凡事都不能按如果來算,兇手殺了這麼多人,早已經失去人性,他即便前去探個究竟,也不一定會是兇手的對手。到時候,反倒失了性命。
如此一想,那一絲絲因他的退縮而生出來的惱意,便就此散去。
再次看他兩眼,陳韶正色道:「什麼樣的哭聲?」
「什、什麼樣的哭聲?」熊三並不知道她心裡的想法,聽到哭聲二字,他本能地回憶起了那晚的經歷,毛骨悚然地抓著村正的胳膊,他哆嗦道,「我、我不記得了,我就聽到一些哭聲,跟著那些哭聲看過去,看到鬼屋裡有光,就嚇得跑回來了。」
陳韶追問道:「大概是什麼時辰?」
熊三快哭了:「子時。」
老人有言,子時是鬼怪從陰間出來,遊蕩人間的時辰。若是這個時辰點不趕緊回家,被鬼怪撞上,輕則生病,重則沒命。他以前不信,但親自經歷過後,他現在比誰都相信。而現在,正是子時。誰知道那夜撞見的鬼怪會不會藏在附近,有羽林軍在,他是不敢出來,羽林軍走了呢,他會不會鑽出來報復他?
陳韶看向村正:「村里就沒人懷疑,然後過去看看嗎?」
村正被熊三的害怕感染,也膽戰心驚著呢。聽到她的話,嗓子乾澀道:「熊三回家的當夜就燒得跟炭火一樣,人還喊著冷,一直打擺子。好幾個人去按他,都按不住他。請了大夫過來看,湯水都灌了一鍋也不見好。後來還是在村頭給孫婆婆燒紙賠罪,他才慢慢好轉過來。」
熊三都這樣了,他們哪裡有膽子去看?
看著兩人你抓著我,我掐著你的驚恐模樣,陳韶擔心再問下去,兩人就要你抱我,我抱你了。總歸也沒什麼有用的線索,陳韶收斂起繼續盤問的心思,轉而問道:「村里人都在吧?」
村正點頭:「都在,馬上要收小麥,都留在家裡候著的。」
陳韶原想讓他去將人都叫過來,忽然想起元和七年十二月三十日和元和十四年十一月二十七日,文海鄉都發生過案子,便又問道:「唐月蘭和馮雨的家人也在村子裡?」
村正被熊三抓得有些痛了,一邊掰著他的手,讓他輕些,一邊回答道:「在,都在。」
陳韶看著兩人你來我往的手上動作,提醒道:「行了,不問你們鬼屋的事了。」
兩人這才停下來。
陳韶道:「說一說她們兩家的情況。」
村正不自在地看兩眼熊三,吞吞吐吐地有些說不出口。
孫棋上前來,主動請纓道:「我來說吧,這兩日我們搜查的時候,也暗地裡向村里人打探過她們兩個的事。」
陳韶點點頭:「說。」
孫棋道:「那個唐月蘭就是個……」
將到嘴的淫婦快速咽回去後,臨時改詞道:「就是個不檢點的人。她在成親之前,就已經與好幾個人有染。成親之後,還與那些人藕斷絲連不說,又勾搭上了這村裡的好些人。」
說著看一眼村正,義正辭嚴道:「其中一個就是村正的小叔。」
村正漲紅了臉,趕緊撇清關係道:「我們早和小叔家斷了來往,而且事先也並不知道他與唐月蘭有、有染。」
孫棋冷笑兩聲,「但你們事後知道了,也沒有去制止。」
村正撇開頭,並不辯解。不管與不與小叔家斷絕關係,小叔都是長輩,就算要制止,也輪不到他這個侄兒。
看孫棋還要斥責他,陳韶制止:「繼續往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