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稍事歇息,陳韶起身去鬼屋將那些內臟按照腐敗的程度不同,挨著分好後,便打算去長寧村了。
剛從鬼屋出來,一個穿著太學『校服』的年輕人帶著幾個孩子拿著草帽、蒲扇等物朝著這邊過來。看到她,年輕人叫著幾個孩子,加快腳步趕過來。
「學生程自和見過大人。」程自和揖完禮,帶著幾個孩子將草帽和蒲扇送上來,「這是我們村裡的人自己做的,大人若是不棄,不妨戴著遮一遮太陽、扇一扇風。」
陳韶一眼就認出了他。
是上次她在聚賢樓吃飯時,替她收其他學子詩詞歌賦的其中一人。看一眼他,又看一眼遠處站在田坎或是樹蔭下望著他們的村民,知道他們看到了蟬衣留下來的銀子,心中惶恐,陳韶將草帽接過來戴到頭上,又用蒲扇輕輕拍一拍跟著程自和過來的孩童腦袋道:「謝謝你呀,我就缺一頂草帽,沒想到你就送來了。」
孩童被誇贊,羞澀地跑回去躲在了他娘身後。
陳韶朝著程自和點一點頭,又朝著一眾村民揖一揖手後,坐上馬車走了。
長寧村距離文海鄉僅有一里遠,陳韶到時,不少村民還在吃午飯。
看到守村的衙役規規矩矩地給他見禮,村正擱下飯碗,趕緊過來跟著見禮。陳韶道:「你先回去吃飯,我先到處走走,有事我再讓人去叫你。」
村正嘴裡應著好,人卻沒有走。
陳韶也沒有再攆他。
長寧村與小常村有些類似,村子都建在山窩上。從村尾走到村頭,又從村頭走到村尾,陳韶並沒有看出來長寧村有什麼不同。出了村子,稍稍隔開距離後,陳韶問村正:「村里共有多少戶人?」
村正答道:「只有七十多戶。」
難怪看著不大。陳韶望一眼村子方向,又問:「共有多少人?」
村正答道:「剛兩百出頭。」
陳韶委婉道:「村里人看起來都挺和睦。」
村正不好意思道:「有七爺主持公道,村里人不敢鬧。」
七爺,又一個趙良柱?陳韶來了興趣,「七爺如何主持公道?」
村正道:「村里不管多大年紀的人,只要有拿不定主意或是受了委屈的,都可以去找七爺拿主意或是評理。有好吃懶做或是欺人罵人的人,七爺就會抽他們鞭子。七爺處事公道,沒人不服他。時間長了,就沒人敢瞎鬧了。」
難怪兇手沒有對長寧村的人下手,原來是找不到機會。
陳韶回到長寧村,與七爺閒談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後,才出來。沒有再回文海鄉,而是徑直去了丁立生發現有血茅草屋的平高鄉。
平高鄉茅草屋的位置,跟鬼屋差不多。
茅草屋已經爛得差不多了。
將垮塌的屋頂清理出來後,在烈日的照耀下,可以看到地面有一些零星的血樣痕跡。從屋中破爛的家具上,也能看出一些斑駁的血痕,茅草屋的鵝卵石不多,僅有寥寥十幾塊。
從血痕呈現出來的狀態看,如果這裡當真是連環殺人案的第一現場之一,那差不多是元和六年至七年那九起案子的現場。
那九起案子,兇手並沒有用到鵝卵石。
看一眼從青魚山腳經過的大豐河,陳韶問丁立生:「這茅草屋是誰的?」
在茅草屋旁守了一夜的丁立生連忙回答道:「是趙建樹、趙建山兄弟兩人的,村里人說,這是他們搭建來給他們的爹住的地方。」
陳韶看一眼茅草屋:「為什麼要讓他們的爹住這裡?」
丁立生道:「他們兄弟兩個都不想養他們的爹,就搭了這個茅草屋,將他們的爹攆到了這裡住。他們的爹沒了後,這茅草屋就空了下來。」
陳韶進到屋裡拿起一塊鵝卵石:「有沒有問過這些鵝卵石是怎麼來的?」
丁立生原本挺直的肩膀瞬間縮了起來,「下官這就去問。」
「先不著急,」陳韶叫住他,「當年李大人查案子的時候,有沒有來過平高鄉」
丁立生連連點頭,「來過,李大人聽說了他們兩兄弟的事後,還罵過他們呢。」
陳韶:「李大人來過這個茅草屋嗎?」
丁立生搖頭,「沒有。」
陳韶:「村里人呢,村里人對這茅草屋裡的血跡都怎麼說?」
丁立生訕訕道:「下官還沒有問過村里人呢。」
陳韶看他兩眼。
丁立生辯解道:「下官想著,公子應該會親自去問,所以就不敢自作主張。」
陳韶繞著茅草屋走了一圈,隨後便去了村里。
村裡的人早已經聽到風聲。
地里活不怎麼忙的,都候在家裡等著呢。看到陳韶去了村正家裡,立刻三五成群地也圍到了村正家外面。
村正對楊建樹、楊建山兩兄弟攆他爹的事知之甚詳,對茅草屋裡有血跡的事,卻是一問三不知。
「元和十四年五月十三發生的那個案子呢?」陳韶轉而問道,「馬妮是為何被害?」
「馬妮……」案子已經過去了七年,再次聽到這個名字,村正恍惚了一瞬後,才慢慢答道,「馬妮的死,村里人都說是報應,她身子骨還硬朗得很,卻為了磋磨幾個兒媳,整日裡躺在床上裝病,要兒媳們都圍在她跟前伺候。稍微伺候不好,就要挨打挨罵。除開磋磨兒媳,她還愛占小便宜。不管從誰家地里經過,都要順手去摘點東西。就算去人家裡,也要想方設法地拿一兩樣帶走。為這事,沒少跟人吵架,但不管怎麼吵,她就是死性不改。」
真是各有各的惡。
已經安排陶明他們在查這些人的關係網,陳韶也不浪費時間了,讓村正將村裡的人都叫過來,排除他們是兇手後,獨將趙建樹、趙建山兄弟留了下來。
看著兩兄弟慌張、畏懼的神色,陳韶直覺他們有問題,慢慢喝著茶,有意晾了一會兒他們,才冷喝道:「還不交代?」
兩人誠惶誠恐地磕著頭,連道他們知道錯了。
陳韶冷笑著將茶碗往桌子上一擱,「我問的是茅草屋裡的那些血跡是怎麼來的,再不老實交代,那就別怪本官對你們用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