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交匯
曠野間,兩架機關輪椅一路疾馳,不時因路上小石子的磕絆而微微跳起,隨即在真氣的拉扯下重新粘回到地上。
對於乘坐超速行駛的機關輪椅,夏侯惇早已不像起初那般恐懼,雖然不至於像戲志才那般迎風大笑,但至少不會兩腿發顫了。
自從張燕隕落,戲志才一直帶著夏侯惇在這并州地界轉悠,一路兜兜轉轉,雖然一路都是蕭瑟淒清的景象,但坐在輪椅上四處疾馳,倒也算得上暢快。
對於并州這邊的亂局本身,戲志才並不在意,一方面自己家曹老闆的手還遠伸不到這麼遠,而另一方面,此等亂局只是暫時的,等塵埃落定的時候再刺探斡旋也不遲。他之所以在這并州地界,多半還是為了那個目前還只存於他想像中的機關軍團——兩人輪椅後面的大包裹,便是戲志才這一路上的收穫。
「嘎——吱!!」
突然,兩人輪椅扭矩上突然爆發出了一陣機關劇烈摩擦的聲音,夏侯惇對於戲志才這般急剎車已經習慣了,待視野清明,他環顧四周,有些疑惑地問道。
「先生,這裡就有那所謂的蚩尤血嗎?看著不像啊……」
確實不像,并州地界的各種珍稀材料他們倆也算采了不少,那些地方要麼靈氣縈繞,要麼風水極佳,可就沒有哪一處像這裡這般平平無奇——乏善可陳的土丘,乏善可陳的枯草,還有同樣乏善可陳的行路小道。
「……」
面對夏侯惇的疑問,戲志才沒有馬上回答,他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夏侯惇先等等,側耳傾聽了感應好一會後,才緩緩開口道。
「不是蚩尤血,而是蚩尤血那邊有東西……」
說著,戲志才將兩柄輪椅召回到袖中,對夏侯惇點了下頭,微微笑道。
「夏侯校尉,這回該輪到你走前面了。」
戲志才講得輕鬆,但夏侯惇的表情卻變得凝重了起來,他對著戲志才微微頷首,手握朴刀,無縫切換到嚴肅行軍的狀態。
行不出半里,隨著兩人翻過一座不高的土丘,視野驟然變得開朗,被條條隴墾分割開的鹽湖一下子出現在兩人眼中,而那鹽湖中心,被法陣所包裹的一池鮮紅也瞬間變成了兩人目光的焦點。
而蚩尤血池的邊上,則是一個頗為龐大的身影,就算不用武將超凡的視力,那巨物也依舊無比顯眼。
「嗟……那是什麼東西!」
夏侯惇不由得駐足驚嘆,若是單憑輪廓來看,確實能看出那巨物有幾分鶴鳥的輪廓,不過要是論起細節,世上任何一隻禽鳥都不可能生成它這般模樣——本應修長勻稱的身子長滿了大大小小的肉瘤,這些肉瘤有的蒼白完整,有的卻暗紅潰爛;身上的羽毛也如同害了什麼癩疾一般,大片大片的脫落,暴露出顯露著蚓行血管的皮膚。
這有著鶴鳥輪廓的巨物自然就是鶴道人了,雖然它現在這般模樣看上去很是一言難盡,但實際上卻是消化處理那些蚩尤血最好的辦法。
「唉,可惜了……」
見鶴道人這般,戲志才在短暫的錯愕後卻頗為惋惜地嘆了一句。
「本是個靈物,卻貪婪成這幅樣子,一點靈性也沒了,現在只能算作妖了。」
雖然界限不甚明顯,但在修行界裡,人們對待精怪和妖確實兩種態度,前者只是不同種的同路修道者,可後者卻是人人得而誅之的怪物,絕無半點和解的可能。
果然,聽到戲志才這麼說,原本就頗為戒備的夏侯惇立刻做出一副備戰的模樣,真氣外放而出,一股無形的氣浪自其體內震出,空氣中的浮塵被他悉數震開,一時竟形成了一片真正意義上不染纖塵的境域。
「嘖……」
儘管不止一次見到夏侯惇這般,戲志才還是咂嘴讚嘆了一下,武將的能力多種多樣,但論起根源來,卻都與武將本人有著或深或淺的聯繫。而眼前的夏侯惇,他的武將能力簡直就是他性格的完美體現——絕對純正的武人,心如澄鏡,就連纖塵也沾染不得分毫。
夏侯惇釋放出真氣的瞬間,鶴道人就察覺到了異常的波動,它轉動長滿肉瘤的脖子,有些吃力地轉頭朝夏侯惇方向看去,同樣被肉瘤擠壓的雙眼瞬間綻出一道凶光。
要打起來了!
躲在夏侯惇身後的戲志才退了小半步,卻是有些興奮地捏了捏拳頭,倒不是他不在乎同僚的安危,只是此時此刻,他更想看熱鬧罷了。
「嘎!!!」
扯開嗓子,那鶴道人發出一聲刺耳難聽至極的嚎叫,隨即它振起臃腫的翅膀,拖著同樣臃腫無比的身軀一步三晃地朝著夏侯惇疾奔而去。
遠望覺得大,但那僅僅是粗略的感覺,而當鶴道人沖近的時候,戲志才和夏侯惇才真正感知到對方的威勢——數丈長的翼展,小山般大小的身軀,兩條粗細不一的雙腿雖然畸形,卻都蘊含著不同尋常的蠻橫力量。細密的血珠隨著身體的震顫而從肉瘤上滴下,濺到地上,灼出一道道黑煙。
「夏侯大哥,小心了……」
見對方這般陣勢,戲志才也收起有些輕佻的神色。他垂下袖擺,大袖中一陣鼓動,卻是半截不知作何用途的木質關節從袖口中探了出來。
不待夏侯惇回應,那鶴仙人就衝到了眼前,只見他真氣再震,領域瞬間張開。
「喝!」
一聲爆喝,夏侯惇高高躍起,激起數道氣浪,氣浪在地面上劃出密密麻麻的不規則刃痕,而夏侯惇也在轉眼間逼近了鶴道人那畸形的鶴首。
朴刀連揮,無形氣刃自刀鋒激射而出,直取鶴道人那長滿肉瘤的頭顱,裂金碎石的氣刃若是劈中,就算不把鶴道人斬殺,也足以修掉鶴道人頭上那些畸形的肉瘤。
但鶴道人畢竟吞噬了巨量的蚩尤血,那滿身的肉瘤可不是累贅,而是蘊藏著貨真價實的精純真氣,只見鶴道人暗勁一運,幾顆肉瘤隨之爆開,一道道濁血閃著混雜而又斑駁的紅光如同箭矢般射出,不僅將夏侯惇揮出的無形氣刃擊散,還直朝著夏侯惇射去。
「爆!」
面對咄咄逼人的濁血箭,夏侯惇樸刀翻身而舞,道道氣刃凝而不出,層層疊加後夏侯惇一記橫揮,凝聚在一起的氣刃一股腦釋放出來,有如實質的鐵灰色氣刃直接呼嘯而出,與濁血箭撞在一起,卻是硬生生抵擋住了對方——那氣刃就真的如同一柄巨大的鐵刃一般,濁血在上面只能留下一道道鏽蝕痕跡,但鐵刃依舊堅定地劈向鶴道人。
「嘎!!」
又是一聲嘶叫,鶴道人揮翼上挑,長滿肉瘤的厚重羽翼將那氣刃磕飛,雖然翅翼霎時間也變得鮮血淋漓,但對於如此龐大的鶴道人而言,這點皮肉傷卻是無傷大雅。
但當鶴道人想要找那夏侯惇時,卻發現夏侯惇消失在了它的視野中。
在身後!
靈識回答了鶴道人的疑問,鶴道人想要轉身,但龐大往往意味著臃腫,饒是鶴道人先前是一隻素來被冠以靈動之名的白鶴,此時要轉身已經來不及了。
夏侯惇樸刀高高舉起,氣刃在刀鋒急速凝聚,原本只有數尺長的刀鋒迅速變大,轉眼間就已經有丈余之長,且不論那刀鋒如何鋒利,光是此般重量的鐵條砸下,就足夠鶴道人喝上一壺了。
既然不能轉身,那就乾脆不轉了,雖然這番模樣,但鶴道人的戰鬥意識卻沒有絲毫衰退,只見它猛地低下頭顱,露出脖頸後最大的那顆肉瘤,肉瘤一陣翻滾,卻是幾隻被駁雜紅光包裹的青色小蛇從中疾射而出。穿紅配綠本是鮮艷色彩,可那些青色小蛇,卻只讓人覺得噁心。
不過此時的夏侯惇顯然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刀鋒已經聚起,要麼劈蛇要麼劈鶴,絕沒有後退一說。
很顯然,夏侯惇選擇後者——他不止一個人。
刀鋒朝著鶴道人的脖頸劈下,而另一邊,一直被忽視的戲志才動了。
不知何時,他已經撤到了一個比較安全的距離,而就在鶴道人身上生出小蛇反制的時候,戲志才大袖一揮,幾顆看似平平無奇的木球被擲出。
細微的機關咔嚓聲中,半空中的木球突然開裂,一張張銀線織成的網從木球中散開,直朝著小蛇飛去。小蛇想要躲避,但那一張張網卻如同有靈性一般,照樣將之一一捕獲。
不過還是有那麼一隻小蛇躲開了銀網的捕捉,朝著夏侯惇襲去,僅需幾瞬,那小蛇便衝破了夏侯惇徒勞凝成的氣刃,轉眼就要襲上夏侯惇的面門。
「喝啊!」
「快躲!」
無視了戲志才的提醒,夏侯惇一聲爆喝,哪怕蛇信的陰寒近在咫尺,他也要將手中刀劈下!
「砰!」
「轟!」
一聲悶響,刀鋒狠狠劈在鶴道人的後頸上,鶴道人直接被砸了個趔趄,龐大的身子向前跌去,重重地砸在地上,激起無數煙塵。而另一邊,夏侯惇在領域的托舉下浮在半空中,卻是一副毫髮無損的樣子。
心有所感,夏侯惇和戲志才沒有看向鶴道人,而是齊齊往另一側看去。而另一側,一個黑袍儒生騎在一頭白鹿身上,他面帶微笑,指尖電光閃耀,似乎是剛剛施展了什麼術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