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技術軍士
短劍號護衛艦的走廊里。
窩闊台和塔拉爾並排而行。
窩闊台眉頭緊鎖，似乎在思考著什麼難以抉擇的問題。
想了良久，輪椅上的窩闊台抬頭，看向自己的老友。
「塔拉爾，我覺得是時候了。」
「什麼是時候了？」深知這段時間以來窩闊台心裡在想什麼的塔拉爾明知故問道。
「洛克學習的速度超乎我們的想像，他正在一天天變強，一天天邁向一個真正的阿斯塔特，而我，也差不多該被裝進罐頭裡了。」
塔拉爾嘆了一口氣。
一開始窩闊台也嘗試過，沒有雙腿的他僅利用上半身去戰鬥，可是戰鬥力比健全時相差太多。
白色疤痕不是鋼鐵之手那群機械義體改造狂魔，昆托·阿納斯塔西奧是研究生物領域的大佬，都沒法給窩闊台裝上一雙足以完全替代雙腿功能的義肢。
要知道，窩闊台對義肢的要求可不僅僅是能走能跑，還得能適應承受星際戰士級別的高強度戰鬥。
只有鋼鐵之手的人能做到。
而要進入無畏機甲，於私人感情上來說，塔拉爾是不願意的。
機械神教在設計早期的無畏機甲的時候，想法很務實，讓這些肢體殘缺程度過高，不具備修復價值的星際戰士發揮一下最後的餘熱，畢竟儲存在星際戰士大腦里豐富的戰鬥知識和近乎條件反射的戰鬥技能也是一筆不可估量的財富。
所以早期型號的無畏機甲根本沒有考慮過駕駛員在裡面的生理感受，被削去四肢，僅剩餘軀幹和頭顱的星際戰士被禁錮於其中，泡在機艙的營養液里，各種神經接口插在身上，把無數的信息反饋直接以強烈電信號的形式向血肉之軀傳達，駕駛員在沉睡休眠期還好，在戰鬥時幾乎無時無刻不感受到來自周圍的痛苦折磨。
一場高強度的戰鬥過後，這具鐵棺材裡往往只會留下一具焦黑的屍體，然後換下一個殘缺的星際戰士被裝進去。
窩闊台現在雙手還健全，但是要進入無畏機甲，他的雙手也要被削去。
塔拉爾道：「現在談論這個還為時尚早，窩闊台，短劍號上也沒有無畏機甲給你用，你的鋼鐵棺材不在這裡。」
窩闊台點點頭，接著換了個話題道：「你發現沒有，洛克最近去昆托那裡有點勤。」
「我也發現了，昆托對洛克的態度和對我們軍團其他人明顯不同，不知道個技術神甫要搞什麼鬼。」
窩闊台思索了一會兒，回想起了在切斯拉坦時傅靑海的某些神奇表現，心裡隱約有了答案。
…………
時間倒回到兩周前。
傅靑海提著一個手提箱，輕車熟路的進入了昆托在飛船上的實驗室。
剛一進去，就看見工作檯旁邊，立著一個巨大的鐵柜子。
柜子里，一個綠皮巨怪呈大字型被固定在其中。
那是一個歐克獸人，早已死去多時。
令人驚訝的是，他那厚實皮膚下的肌肉和臟器仿佛被什麼東西腐蝕掏空，僅僅殘餘下一套完整的皮膚掛在骨架上。
真正意義上的皮包骨，多一絲肉都沒有的那種。
看起來分外詭異。
矮小的昆托大師不知何時像一個幽靈一樣從器材的陰影里冒出。
見傅靑海抬頭打量著鐵柜子里掛著的綠皮的皮包骨。
昆托沙啞的笑了笑，道：「第1923次實驗結束，37號，把這具材料推下去了，它可能嚇到我們的小朋友了。」
侍立一旁的機仆37號聞言，連忙幾人一起將鐵柜子推走。
傅靑海聳聳肩，也沒有解釋，前世看過那麼多腦洞大開的好萊塢血漿片，他怎麼可能被一具歐克獸人的皮包骨給嚇到，更何況窩闊台的武器室里還有其他更奇葩的異形身體材料呢。
傅靑海走到一台加工工具機前，把手提箱放上，打開，裡面是一把標準型號的帝國制式星際戰士專用爆彈槍。
傅靑海心中似乎早有腹稿，默默取出爆彈槍，卸下彈匣，拆開槍機，就在工具機上熟練的操作了起來。
傅靑海早就發現了，不同於對待窩闊台和塔拉爾時公事公辦的客氣和偶爾的不耐煩，昆托對自己異常的耐心。
他不僅允許自己隨意進出實驗室，當自己表現出對實驗室器械器材的好奇時，他甚至允許自己去嘗試操作。
這對一個技術神甫來說非常罕見。
傅靑海當然不認為自己和昆托有什麼特殊的血緣關係。
傅靑海感覺到，昆托對自己的耐心，更像是一種對待珍稀實驗品的耐心。
傅靑海來實驗室時，他總是安靜的背手站立在一旁，仔細的觀察著傅靑海的一舉一動，就像前世的科研人員在觀察小白鼠的行為舉止。
面對傅靑海提出的各種問題，他也不吝以極大的耐心去解答。
此時。
昆托又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傅靑海旁邊，背著手，低頭看著傅靑海熟練而忙碌的操作，好奇的問道：
「你在幹什麼？」
「喏，我打算把彈匣接口處擴開改造，然後自己重新做一個彈匣插進去。」傅靑海指了指槍身下端。
隨後補充道：「一個鼓式彈匣。」
彈鼓……昆托心中瞭然，然後問道：「你的圖紙呢？」
傅靑海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腦袋：「在這裡。」
你在逗我……這是昆托的第一反應。
隨後他緊緊盯著傅靑海的雙手，發現他操作著工具機上的旋刃、鑽頭、焊槍和各種加工工具，一絲不苟的處理著手裡的材料。
昆托幽綠的機械義眼緩緩轉動，越看越讓他心驚肉跳。
一般形容一個人的手很穩，會說，外科醫生般的雙手。
但傅靑海此時的雙手，已經不足以用外科醫生來形容。
他的雙手簡直就是兩條誤差小到微米的精密機械臂。
在機械義眼給出的讀數中，在沒有圖紙沒有建模且純手工操作的情況下，傅靑海加工完成的零部件沒有絲毫的偏差，孔徑、孔位、軸徑、圓柱度、跳動、大小徑……各項參數的讀數都齊齊整整。
昆托不動聲色的看看傅靑海的雙手。
十指修長，靈活有力，是血肉之手沒錯。
再抬頭看看傅靑海的眼睛。
他黑色的眼眸專注的盯著手裡的活計，沒有絲毫分心。
是肉眼也沒錯。
昆托有些不敢置信的低頭看了看自己袍子下面緩緩伸出的機械觸手。
那麼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昆托大師並不知道傅靑海腦海里托尼·斯塔克電子備份的存在，可以在腦海里自動完成建模過程，加之白色疤痕特殊的冥想方法和強化訓練讓他加深了對自己超人身軀的掌控程度。
故而百思不得其解。
技術神甫悄悄平緩了一下呼吸，暗自在心裡記錄：
實驗日誌：17-6.實驗體展現出超乎常人的手眼協調能力和肢體控制能力，疑似與昆托之血帶來的變異有關。
不管昆托這邊心裡如何翻江倒海，傅靑海已然有條不紊的完成了手裡的彈匣加工改造。
他一手持槍，另一隻手輕輕一托。
「咔嗒！」
一聲清脆的脆響，圓柱體的彈鼓乾脆利落的嵌入了槍身中。
質爆彈已經塞滿了彈鼓，傅靑海轉動手腕，試了試這把槍的重心和平衡，嘗試了拉栓上膛，瞄了一下，但是沒有扣動扳機。
這裡畢竟是昆托的實驗室，不是靶場。
昆托看出來了傅靑海的打算，把弧形彈匣換成彈鼓，就是為了增強火力的持續性。
他開口提醒道：「這是由阿格里皮娜鑄造世界生產的帝國制式爆彈槍，槍管有額定的使用壽命，換裝彈鼓以後，槍管壽命可能會縮短。」
傅靑海道：「當然，我知道，大師，但是我認為相比於爆發火力的突破，區區使用壽命不是什麼大問題。」
傅靑海仔細思考過，爆彈槍雖然射程也很遠，還有一些加長槍管的狙擊改進型號，但是其主要作戰場景，還是視距內作戰，更確切的說，是短距離交火。
對於短距離交火而言，火力大小，火力的持續性，遠比精準度更重要。
理論上來說，擅自改裝帝國制式軍械是不允許的。
帝國的鑄造世界生產軍械要考慮列裝成本、後勤、保養、維護等等的問題，類似傅靑海這種把弧形彈匣改成彈鼓的作風，反而和後來的混沌星際戰士們比較類似，軍工體系要考慮綜合成本，而戰士要考慮自身的戰場生存，誰都沒錯。
身為技術神甫，昆托看到了也應該阻止這種行為並上報。
但是星際戰士軍團在整個帝國軍隊體系中擁有極大的自主權，別說只是改把槍這種小事，更過分的事情他們也不是沒幹過。
相比於影月蒼狼、極限戰士和帝皇之子這種模範軍團，察合台·可汗和他的白色疤痕在二十個星際戰士軍團里就是以特立獨行和不守規矩著稱的。
但即便是特立獨行，DIY自己的武器這種事情，更多的還是發生在未來恐懼之眼裡的混沌星際戰士身上，尤其是這種彈鼓化改裝，是很多混沌星際戰士的最愛。
窩闊台他們才懶得管傅靑海要怎麼個性化改裝他自己的槍械。
昆托也懶得管，相比於一支爆彈槍，他更好奇他的寶貝實驗品為什麼想到了要去改裝槍械。
以及這段時間傅靑海表現出的近乎無師自通的強大學習能力。
傅靑海將一枚質爆彈從彈鼓裡退出，捏在手裡端詳把玩著，思維發散了開來。
爆彈槍是一款非常經典的武器。
它是星際戰士標配的射擊武器，其經典程度不亞於動力盔甲，根據尺寸和型號還有爆彈手槍、爆彈卡賓槍等衍生。
從外形上來看，爆彈槍的機匣方方正正，整個槍身短粗厚重，充斥著戰錘40K特有的暴力美學風格，對比星際戰士著甲後的龐大的體型，握在手裡更像一把微型衝鋒鎗，而某些臂力強大的阿斯塔特修士確實可以單手持槍射擊。
從原理上來說，和前世的眾多槍械一樣，子彈才是爆彈槍的核心科技，爆彈的核心原理在於其二段推進的技術：彈頭後有兩段推進劑，一段擊發燃燒，給予爆彈初速，將爆彈推出槍膛，同一般槍械無異，而二段推進劑在彈殼中繼續燃燒，讓子彈在出膛後持續被推動加速。
故而每一枚子彈，都類似於一枚小火箭彈。
這個二段推進的技術原理並不算特別黑科技，傅靑海估摸著前世地球上的軍工巨頭們不計成本努力鑽研一下或許也能搞出來。
但是完全沒有必要，作為一款單兵輕武器，爆彈槍對於前世地球的軍隊來說，製造成本過高，威力嚴重過剩。
單兵輕武器的對手也是人類，以人類脆弱的軀體來說，彈頭能把防彈衣打穿，再在體內翻滾形成空腔，這樣的威力就足夠了。
並不需要把人打成碎片。
但是對於戰錘宇宙里的各種外覆甲殼的異形種族和各種身披護盾的科技蠻人來說，爆彈槍的威力也只是將將夠用而已。
傅靑海拿著自己的新槍美滋滋的準備走了。
昆托卻是叫住了傅靑海。
「小洛克，我察覺到你很有天賦，有沒有興趣成為一名技術軍士？」
「技術軍士？」傅靑海愣住了。
想了想，他點頭道：「我非常願意，大師。」
…………
訓練籠里。
「所以說，是昆托主動問你要不要成為技術軍士？」窩闊台沉聲問道。
「是的。」傅靑海乾脆的答道。
「嗯……」塔拉爾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覺得這是好事，你覺得呢，窩闊台？」
窩闊台笑了，他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幕，傅靑海在切斯拉坦上表現出的對機械和科技近乎無師自通的強大學習能力令他記憶猶新。
他眼裡閃爍著得意的光芒，道：「當然，這都在我的意料之中。」
…………
技術軍士和藥劑師以及智庫一樣，都是阿斯塔特軍團里的特殊兵種。
這些特殊兵種首先都屬於星際戰士，具備星際戰士都具備的一些能力和特質，但又各有所長。
藥劑師和智庫前文有過介紹。
技術軍士，是由星際戰士軍團內部挑選，送至火星等鑄造世界學習進修的星際戰士，他們一般會在肩甲上除了自己軍團的徽記以外再塗裝上機械神教的齒輪標誌，以示自己的身份，或者表達對萬機神的信仰。
影月蒼狼、極限戰士和帝皇之子是比較均衡的大軍團，各個兵種都有。
而其他軍團就不是如此了，像魔法小馬，紅魔馬格努斯的千子軍團，幾乎人人都是靈能者，軍團總人數雖少，可是人均智庫的情況下，戰鬥力反而更強。
同樣的，白色疤痕、聖血天使，都是盛產智庫的軍團，這些軍團的基因里天生就對亞空間和以太比較敏感，加之這些軍團的家園世界往往都有研究神秘現象或者搞封建迷信的傳統。
就很容易誕生軍團智庫。
而有些軍團，又是唯物主義理科男比較多，比如說鋼鐵之手、鋼鐵勇士、火蜥蜴等。
這些軍團盛產技術軍士，甚至可以說人人皆是技術軍士，比如說擅長義體改造的鋼鐵之手，和人均鍛匠的火蜥蜴。
在白色疤痕，智庫不算罕見，但技術軍士是非常罕見的。
物以稀為貴，對於白疤來說，技術軍士不僅是讓軍團的人們看個稀奇，更是軍團寶貴的稀有兵種。
傅靑海來到熟悉的實驗室，向昆托微微躬身，道：
「大師，軍團同意了。」
昆托沙啞的輕笑從兜帽的陰影下傳來：「呵呵，他們當然會同意，白疤可不是一個能出技術軍士的軍團。」
正常來說技術軍士需要在火星進修三至五年，但是現在火星很可能已經淪為戰區的情況下，傅靑海自然是跟隨昆托進修。
跟隨生物賢者這種級別的技術神甫學習，是很多普通技術軍士都沒有的待遇。
傅靑海聽出了技術神甫語氣里對白色疤痕的淡淡鄙夷，但是他沒有多說，只是默默跟隨昆托來到一個裝滿了藏書的巨大書櫃前。
傅靑海抬眼看去，裡面有帝國經典的羊皮紙書，人類帝國的某些人認為使用這種材質的書籍和文件具有免疫某些亞空間惡魔的電子魔力干擾的特殊功效。
羊皮是農業世界生化工廠里生產的特殊羊皮，堅韌而不易腐爛。
大書架里同樣存有遠古時代留存下來的紙質書籍，這樣的書籍每一本都是珍貴而脆弱的文物。
這些古老書籍可能是從地球泰拉年代流傳而來，也可能是帝國遠征艦隊政府收復其他人類殖民地後的繳獲。
收集散落在全銀河的人類知識，同樣是機械神教義不容辭的責任。
只是願不願意分享這些知識，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把某些黑暗科技封存，或者秘密研究，一貫是機械神教的傳統，這個發源於火星的龐大組織某些時候和人類帝國也不是一條心。
昆托大師暗紅色的罩袍下面永遠有各式各樣不同型號的機械臂、機械觸手、機械觸鬚伸出來，讓傅靑海懷疑這個老人孱弱的血肉之軀中到底有多少已經被構件和齒輪所替代。
幾個機械觸手分別從書架里抽出了幾本書放到傅靑海的面前。
都是厚厚的大部頭。
以羊皮紙書居多。
傅靑海看著眼前的書山越堆越厚，神情也不禁嚴峻了起來。
終於可以一次看個爽了！
帶著好奇心和求知慾即將被大滿足的期待感，傅靑海態度莊嚴的坐下了。
當翻開第一本書的第一頁時，傅靑海忽然忍不住想到：
如果當年考研的時候有這份心性和毅力，我是不是早就上清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