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師兄，如今我也是外門弟子了，你可莫要稱我為徐師兄了。」
夜深，外門，一座山間，徐子陵對著神色莫名的張玉昌笑道。
「徐師弟說的是，若是我還喚你師兄，確實不妥。」
從頭到尾，他只知徐子陵是因洛夢離的關係進入的內門。
在被軟禁期間，他無心修煉，卻是想了好多好多，心境也因此有所改變。
比如，他一心為宗門，卻像並沒有受到什麼重視。
還比不上徐子陵！
這令他多少覺得一番真心被辜負……
如今重回外門，他好歹也是築基期，被人聽到叫徐子陵這個鍊氣期的為師兄，顏面何存？
若不是丘正嚴吩咐了，他可能還會跟徐子陵劃清界限。
倒不是張玉昌性情薄涼，歷經生死，人總是會變的。
徐子陵多少看出了一點，道，「張師兄，我也儘量不會麻煩到你的。」
「這便好，」張玉昌點了點頭，道，「我也要出門尋苗子了，先前修煉的資源都用完了。」
說罷，他取出自己玉尺踏空而去，飛出了太丹山。
「張師兄最後這話，是不是在點我？」
徐子陵暗暗說道，回宗之時，他答應了所謂的封口費。
可如今自己成了外門弟子，那內門固定每月的修煉資源，肯定也是沒了。
想起爺爺說的親身經歷，徐子陵不禁也有些苦惱，不過他也想的明白，大不了什麼事情都往洛夢離身上推。
「洛師姐啊，對不住了呢。」
徐子陵在心裡暗暗說道，除非張玉昌能去內門，否則無從查證！
就算他進了內門，又豈能聯繫上玄冰老祖？
至於他無靈根的事實，如今他已修煉成了鍊氣期，在這外門之地，根本不會有人往這邊去想，最多等到萬年宗慶，那邊就有結果了。
徐子陵頓時放鬆了不少，他開始觀察起周遭的環境來。
來時的路上，丘正嚴也給他介紹過不少，徐子陵多少還是了解了一些。
「還是先去領一處洞府吧。」
外門弟子，皆可通過身份銘牌領一處洞府，作為居於外門的住所。
徐子陵外門弟子的身份銘牌，是丘正嚴親自去做的，相比於內門銘牌，自然還是有所區別的。
只是徐子陵用靈力打開儲物袋的時候，赫然看到了那件內門弟子的銘牌。
他怔了怔，這幾日內門弟子的身份，恍然如夢。
可能只算是一件無主銘牌，所以余正平也沒給收回去。
「留作念想吧。」
徐子陵坦然面對，取出外門銘牌，走到了負責外門諸事的外事堂。
一名昏昏欲睡的老者，坐在一張太師椅子，身子搖搖晃晃，徐子陵遠遠看著，都不禁擔心他隨時有可能會摔到地上去。
還未等他開口，老者睜開了他惺忪的雙眼，目光混濁，語氣輕淡。
「小娃兒挺面生，這大半夜的，可是來領洞府的？」
「是，前輩。」
徐子陵不知如何稱呼，也看不出對方境界，便是恭敬說道。
「我姓白，白鬍子的白，」老者指了指自己花白的鬍子，「以後喚我白執事！外門任何事情，都可來找我！」
說話間，他又攤開手，徐子陵的銘牌憑空飛了過去，落在了他的手掌心中。
「徐子陵，十三歲，鍊氣一重天……」
銘牌上記錄著徐子陵的信息，白鬍子低聲念著，另一隻手則是按了上去。
只見一抹靈光閃過，迅速沒入了銘牌之中，等到靈力全部歸於平靜，白鬍子已將銘牌扔回給了徐子陵。
「鍊氣期在東向，你的洞府，在東十三峰，拿著銘牌便可找到。」
說罷，他又閉起了眼睛，身子繼續開始搖晃。
徐子陵朝著東向看去，夜幕下山巒疊嶂，群峰環繞。
他遠遠地數了數，第十三峰……
離得未免有些太遠了吧？
「遠就遠吧，總歸是有個安身之處，況且離得遠了，或許也能更清淨一些！」
徐子陵看向白鬍子，微微躬身之後，這才朝著那邊走去。
許久，白鬍子睜開眼來，瞳孔之中沒了先前的混濁，反而隱隱透露著一抹精光。
「小娃兒，倒挺有禮貌的……小丘子也讓我照顧一下，正好萬年宗慶缺個跟班，帶他去見個世面吧！」
……
山高路遠，天黑道滑。
徐子陵繞過了十二座峰頭，總算是找到了第十三峰。
天色已經亮了，東方出現了霞光，將他的臉龐浸染其中。
「這位師兄，可是新來十三峰的？」
身後，忽得傳來了一道怯懦的聲音，徐子陵轉頭看去，是一名年過二十的瘦弱青年。
「你是？」
徐子陵打量了一番，問道。
「我是負責十三峰的雜役，吳清塵，師兄喚我名字便好了！」
吳清塵露出了憨厚的笑容，可徐子陵卻看出了他眼神之中的無奈。
徐子陵每次和爺爺燒炭之後都要洗臉，他在水盆之中看過這樣的眼神。
日復一日的燒炭，讓他對生活無望。
他才慢慢生出了抗爭之心。
徐子陵問道，「你是如何知道我新來十三峰？」
吳清塵指著他的手笑道，「師兄的牌子，我們雜役沒有。」
原來如此。
徐子陵收起了銘牌，道，「你說你負責這十三峰，那你可否幫我帶路？」
「師兄有命，樂意之至！」
吳清塵眼中露出了喜色，先是恭敬一聲，又是小聲提醒道，「不過師兄還需記著，以後都要說東十三峰！」
徐子陵點了點頭，心思卻是飄向了遠處。
對生活無望的雜役，說明了修仙界似乎和凡人之間也有相似之處。
對峰頭也有說道，說明了太丹宗的規矩嚴苛。
興許自己真的是沾了洛夢離的光！
教書先生說，一將功成萬骨枯。
可這修仙途上，何嘗不是一仙修成萬骨枯？
跟著吳清塵拾階而上，很快就到了半山腰處，徐子陵手中的銘牌，也是忽得亮了起來。
「徐師兄，您的洞府便在此處了。」
吳清塵恭敬道，「東十三峰許久不曾有外門師兄入駐了，洞府內或許有所蒙塵，可否需要師弟為您清掃？」
徐子陵笑道，「不用了，你去忙吧，我自己就能行。」
他出身貧寒，洞府再蒙塵，也會比他沾滿炭灰的家更乾淨。
有時候燒炭燒得累了，席地而睡都算是常事。
「徐師兄，莫要客氣，」吳清塵眼中出了些許急色，連忙道，「若為您辦事了，師弟我也能偷懶些時間！」
「嗯？」
徐子陵一愣。
「實不相瞞，」吳清塵道，「我們雜役弟子每日都有活計，做完便可休息了，近日東十二峰那邊人滿為患，雜役有些不足，所以師弟也被召了過去……」
「你不是說，你負責東十三峰的麼？」
徐子陵奇怪道。
「可東十二峰的大師兄有命，我也不敢不從啊！我們雜役，就是這太丹宗內最卑微的存在，身不由己，命也不由己！」
徐子陵明白了。
難怪吳清塵年紀不大，雙眼卻是無光。
徐子陵問道：「那這東十三峰？」
「東十三峰目前沒人，徐師兄先到的，按照規矩來說，徐師兄是此處的大師兄！」
「還有這規矩？」
徐子陵不由得笑了，宗門法度上，可沒說外門有大師兄的說法。
一般這都是出現在同門師傅之下的稱呼。
「有這規矩，我來這裡的時候，規矩就在了。」
徐子陵點了點頭，道，「那我可能去東十二峰？」
「能去，當然能去了，」吳清塵連忙道，「徐師兄是太丹宗的正式弟子，可以在外門隨意行走。」
「那好，」徐子陵笑著轉身，朝著那洞府走去，「你過來先幫我收拾洞府吧，收拾好了，我還有事情安排你做。」
「多謝徐師兄，多謝徐師兄！」
吳清塵喜不勝收，在這裡服侍徐子陵一人，總比服侍那東十二峰整整數十人要輕鬆多了！
銘牌上，閃過一道光芒，徐子陵便感覺到了空氣之中有靈力略微涌動。
不過相比起藥谷之中的靈幕，自然是弱了許多。
「你打掃吧，我在東十三峰上逛逛。」
徐子陵將吳清塵留下，自己則是回到了步道之處，抬頭望向了峰頂。
他可不會沒事找事，到東十二峰去。
之所以問那樣的話……
只是為了知道，東十二峰的人有沒有可能找到這邊來！
「外門弟子，幾乎無人約束，所以拉幫結派，也不知道那邊，是否會驚擾到我的修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