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萬星閣
回去的路上，趙四海還是忍不住想笑。
笑自己的愚蠢。
曾經，他以為，距離補天丹只差一步。
不是這位親近的伯父不幫忙，實在是補天丹確實珍貴，而他的這位伯父也確實需要先照顧其自己的兒女弟子，他排在更後面，沒有什麼好說。
現在，趙四海才知道，當年，他差的不是一步，而是一萬步。
是從天涯到海角的距離。
也是看起來「有可能」，但實際上卻永遠都抵達不了的距離。
什麼山水的距離，都可以去跨越，但人心的距離，怎麼可能跨越得了呢。
這些年，大半生，浮浮沉沉，自覺飽經了世事，看透了人心，趙四海今日才知，他只是在海邊撿了些貝殼，而人心這個大海，他從來都沒有下去過！
下去即沒頂。
見到吳冬的時候，趙四海的臉色有點陰鬱。
難道是事情沒辦成？
吳冬猜測。
不過趙四海在他面前很多時候都是這樣，所以也說明不了什麼。
「吳冬，事情出了點偏差。」
既然把此生把未來把唯一的希望都押寶在吳冬身上，趙四海自然不可能對吳冬隱瞞什麼，而是要把一切都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他講了去見陳至賢的經過，也講了自己原本的期待。
「萬星閣，千月閣，百草閣，只有進了千月閣，你才有進百草閣，然後成為內門弟子的希望。」
看著吳冬，趙四海有點難以為述。
青木宗萬星閣的名額，換未來的一枚補天丹？
趙四海感覺自己有點無恥。
這般作派，和他的那位好伯父有什麼區別？
所以此刻，他的話說不下去了。
吳冬卻是笑笑。
他的神態很輕鬆。
心裡也很輕鬆。
最早的最壞的想法，是趙四海把他斃於掌下，次壞的想法，是趙四海利用他一段時間後，再把他斃於掌下。
然後實際是，這位主宰他性命的人，變成了天使投資人。
他不但人身獲得自由，還有進入大宗門的資格！
感謝天感謝地感謝各路神明好不好！
如果連這樣的起點都不滿意，那就太過人心無盡了。
「師父，沒有必要計較是萬星閣還是千月閣。」
這些天，吳冬還是以師父相稱。
吳冬神情極為誠懇，真心實意：「您和四海門對我的培養，是萬金不換的，您和四海門給我的，也絕不僅僅是一個青木宗的名額。」
「師父，請您相信我，將來，但凡有機會，我一定全力為您爭取補天丹。」
「您要做的，只是在此之前，好好活著。」
「吳冬今日立下此誓，他日，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趙四海怔怔地看著吳冬。
他能相信他嗎？
還是那句話，此刻的吳冬，他徹徹底底沒有任何懷疑地相信。
但將來的吳冬呢？
不過事情至此，再說相信不相信的，也沒什麼必要了，所以他只是看著吳冬笑了笑，然後道：「吳冬，老夫……老夫就拜託了。」
說完這話，他雙手合拱，給了吳冬一個九十度的長躬。
吳冬神情也是複雜。
這個在他面前向來威嚴持重的師父，這個對他不吝教導也會對他的修煉進展經常表示肯定和讚賞的師父，這個走過很長人生路的老者，今日，在他這樣一個少年面前，如此這般地，彎下了身。
吳冬跪伏在地。
如當日初見。
無論如何，四海門給了前身一個庇護，這位師父也給了他一個很好的起點和發展，那他就做到善始善終吧。
三日後。
萬星閣所在的山腰廣場上，吳冬站在廣場邊緣，看著趙四海踏著下山的台階，一步一步地遠去。
從背身到遠去，趙四海再沒有回過頭。
而一直等到趙四海的身影徹底遠去，再不見了絲毫的蹤影，吳冬才收回目光，迴轉身來，進入了位於廣場中後，剛才已經完成了入門手續的萬星閣。
剛才辦理手續的老者還一臉和藹微笑。
此刻卻已一臉冷淡，仿佛從沒見過吳冬。
「你叫吳冬，對吧？」
「是！」
「老夫邊遠圖，萬星閣管事。」
「邊長老！」
「老夫不是長老，莫要瞎叫！」
邊遠圖沉聲喝道，不過臉色卻是稍微和緩了點。
「那……邊……邊老？我可以這樣稱呼您嗎？」
「隨你吧，只莫要瞎叫就是。」邊遠圖語氣淡淡，不過隨即，他的神態和語氣又從淡淡轉為冷淡，仿佛天氣從零度變成了零下十度，「吳冬，有一件事我要警告伱！」
「是！邊老您說！」
吳冬心中一凜。
「以後在宗門，安分守己，莫要胡亂生事，在任意場合下，聽好，我說的是任意場合！都不許提及某位大人的名字，更不許借某位大人的名頭，為自己謀取私利！」
「你懂我的意思麼？」
吳冬一臉迷茫：「邊老，師父只是說托人讓我進了青木宗，至於托的何人，師父並沒有和我說，我就是想借某位大人的名頭，也不知該如何借啊。」
「此話當真？」
邊遠圖疾言厲色，如欲噬人。
「弟子，弟子豈敢欺騙大人！」
吳冬結結巴巴說道，完全是一副被嚇壞的樣子，「邊老，弟子所言，字字是實，絕不敢有一字虛言！」
邊遠圖又用極為駭人的目光看了吳冬好一會。
「不管你現在知不知道那位大人，也不管你以後知不知道那位大人，總之，任何時候，都絕不允許通過任何方式去妄圖攀附，懂麼？」
「弟子懂，弟子在青木宗，沒有任何關係！弟子認識的最大的大人物，就是邊老您！」
「不，老夫並不認識你，你也並不認識老夫。」
邊遠圖淡淡說道：「吳冬，萬星閣不養閒人，人人都有差遣，說吧，你想從事何種差遣？」
「還請邊老指教！」
「目前來說，可以分派給你的，有三項任務，一是開山取石，二是伐木作材，三是耕種營田，你選哪一個？」
「邊老，弟子不知如何選擇，可否由您老替弟子選擇一下？」
「老夫向不插手這種事。」
「邊老，弟子初入宗門，實事事不知，萬請邊老指教一二，以後在宗門弟子若有寸進，必不忘邊老提攜之恩！」
吳冬躬身說道。
「吳冬，你現在是鍊氣七層？」
過了好一會兒，邊遠圖才這般淡淡說道。
「是的，邊老。」
「修煉多少年了？」
「弟子自小被師父收養，也是自小便開始修煉。」
「你的目標，是進入百草閣？」
「是！弟子想進入百草閣，然後成為宗門的內門弟子！」
邊遠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這很難。」
「弟子知道。弟子有聽人說，修士本就是秉千萬造化，凝元聚命而行。所以弟子珍惜修行路上的每一次機會，也感恩修行路上遇到的每一點造化。」
「修士本就是秉千萬造化，凝元聚命而行？」
邊遠圖詫異道，「這話誰說的？」
「是路過的一位大人，不知因何緣故，垂憐了弟子一番。」
邊遠圖看著吳冬。
吳冬垂眉垂手，恭立在那裡。
「你想進入百草閣，那就去耕種營田吧，那裡的機會稍微大一點。」
良久，邊遠圖才這般淡淡說道。
「是！多謝邊老指教！」
「老夫想想，嗯，丁字田，萬星閣負責的，為數不多的靈田，恰好最近因故，空出了一塊，就指派於你吧。」
「多謝邊老照顧提攜！若是邊老允許的話，弟子以後還想登門，聽取邊老教誨！」
「再說吧，先管好你的靈田！」
(本章完)